第37章 最後一關

第37章 最後一關

鞭子抽打在□□上的聲音響烈瘆人, 回蕩在偌大的屋子裏。

“姐姐作為許家的長女,被我們所指認,這就是她成為高位之人前應該承受的。”女人眼睛迷成一條縫, 手抓在許濯的肩膀兩側。

許濯每一處皮膚都在緊縮, 盡管隔着很長一段距離看着, 那番場面依舊觸目驚心。鞭傷的鮮血應當浸出血液, 盡被深色的衣衫吸收。

他沒有辦法,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一下緊接着一下, 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許覆額前的冷汗直流,汗水浸入了眼角, 跟疼痛的淚水混雜在一起,使得視線模糊。一行行的汗珠凝聚在下颚處滴落。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齒間溢出一聲悶哼。

她快不知道什麽是疼痛了。

她只覺她此刻好似一具死屍, 感受着屍體的腐爛, 又像一個被拆分了四肢作成木偶傀儡,引動木偶的線牽在他們的手中。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能結束了。

鞭聲結束, 年幼的許覆倒在地上, 男人扔下了鞭子, 踩過鞭繩。森然撂下一句話, “傷口處理完了, 回去把你該做的事做好。”

女傭如往常一般, 帶她去處理背部的傷,以防感染。

許覆那雙空洞的眸子直直望着身前, 卻在透過那看向更遠的地方。

窗外僅剩的黃昏也不見了,被夜晚吞噬得一絲不剩, 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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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往常幾乎沒有怎麽在家中睡過,沒有規律, 但今日不一樣,今天是許濯生日,時間晚了後,他在這睡下了。

深夜,許覆赤着腳從房間裏出來,望着漆黑漫長的走廊,漆黑的瞳孔不見光亮。

她走去許濯的房間,敲響了他的門,許濯開門後,她對他面無表情地說:“能去後院,幫我取些東西麽。”

許濯頭腦還昏沉着,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照做。

他打開大門出去,傭人都在大宅附近的小屋裏,燈光緊閉,他邊走邊壯着膽子才去取來了後花園的一株草,回到大門時,卻發現推不動,鎖住了。

八歲的他并不知道什麽,只覺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事。

他很害怕。

裏面,許覆站在龐大的祖宗牌前,死寂的眼睛看着這些豎立的牌位。

它們的下方是一片獻祭的貢品,和兩束蠟燭。蠟燭頂上躍動的火焰是這廳內除去月光,唯一的光亮。

許覆瞳孔中倒映着小簇火燃起的身影。

她走了過去,拉起蠟燭,點燃殷紅挂布。火焰引燃了一片,火勢順湧而上,将所有所有包裹在紅色的身體裏。

她親手燒毀了她日夜面對的靈堂。

她看着它一步步消失殆盡,心裏升起一絲瘋狂的快意。

那些火順着地毯,紗布窗簾,一切可燃的物品燒過去,很快占據了整座客廳。

許覆站在大火的中央,高溫灼傷了她的身體,煙灰順着呼吸湧入她的呼吸道。

她毫不在意,将紅酒櫃的玻璃打碎,昂貴的紅酒瓶一個個被她砸碎在地上,加強了火勢。

她要燒毀一切,連帶着所有人。

巨大的火舌從宅子中吐出,吵醒了附近的傭人。他們大驚失色,上趕着前去救火,卻發現大門和門窗根本拉不動,連帶着後門,沒有一處是能進去的。

“救火啊,先生和太太還在裏面,救命啊,快來人啊!——”

外面的人全慌了起來,此時火勢幾乎蔓延了宅子的每一處。

屋子建造處處用得上等材料,玻璃砸不碎,一時他們全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竄跳腳。

內部早已煙霧肆虐。

火再旺一些,再旺一些。

許覆透過煙霧觀看着這一切,藏滿了她恨的一切。

背部傳來的劇痛,分不清疼痛的究竟是鞭傷還是燙傷。

父母早已從房間內出來,他們在慌亂煙霧中找不清路,所有的出口都被許覆鎖住,亦或是堵住。

在她即将接受死亡時,卻在火中看見一個渺小的身影。

“你怎麽進來的?不都讓你出去了嗎?!你進來做什麽,想死嗎!”她沖過去捏住他的肩膀搖晃,怒吼着。

許濯被吓得說不出聲,不知是她的緣故還是煙霧的,只是眼淚嘩嘩流。

她并不知道許濯是在她鎖窗之前偷偷溜進來的。

她此刻腦海裏不再是一心的赴死。

他沒有對她做任何錯事,他是無辜的。

她來不及跟他說清楚,拽着他奔向大門口,木櫃分崩倒塌,險些砸在她的身上。

許濯驚叫恐慌,許覆在一片混亂中拿出了鑰匙,打開了大門。

滾滾黑煙瞬時通過高大的大門向外湧去,外面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這突然打開的入口中。

“門開了!快進去!”

“是大小姐和二少爺!”

“先生和夫人也出來了!”

男人抱着女人,很快緊接着她們後面逃了出來。

女人似乎已經暈了過去,一出來便被放在了地上,周圍的傭人匆忙趕來察看傷勢。

其餘的人群争相沖上前,救火的水和滅火器朝着火勢就是一頓撲。

男人喘着粗氣,面龐上沾染黑灰。一雙銳利的眸在人群煙霧中瘋狂尋找許覆的身影,直到找到了趴在地上查看暈倒的許濯的她。

他滿是髒污的臉上,漆黑的瞳孔中沾染瘋癫。

“好啊,不愧是我和你母親培養出來的女兒。”

男人沖上去,大手掐住她的後頸,将她往牆壁上砸,額角破出的鮮血染紅了牆面。

“但我是你的父親,要把你送上頂端的人,你怎麽能對我們下手!你竟然想殺死父母?!你這個畜生!”

“如果沒有我們,你就是一個廢物,一個任人踩在腳底的爛泥,是我們辛辛苦苦把你調養長大!”

他摁着她,咬着牙,狠戾且緩慢。

“我必須要看着你登上高處!”

“日後整個許家,靠的是你!”

“你必須成為我們想讓你成為的人!”

“......”咒罵聲接連不斷,直到遠方傳來消防車和救護生的鳴笛聲才漸漸停消。

她就差一點,能将所有人帶入地獄,包括自己。

可她在最後選擇了不禍及他人,重新打開了走回地獄人間的路。

符鴛感受到臉頰處劃過一滴液體。

擡手去觸碰,是淚珠。

才發現她已經在不知覺中已經淚流滿面了。

姐姐......太苦了。

好像她生下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在這個年紀的她本應該在外讀書學習,結交識友,而不是在房間日複一日的循環受盡折磨。

沒有人問她究竟願不願意想要那份權力,想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他們讓她做什麽她就必須做什麽,她根本沒辦法反駁。

因為這場火災,在八年後的車禍,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覺得是她害死了她的父母,借這理由指着她大罵一切肮髒詞彙。

一切一切,只因她生在了這裏,她是許家的長女。

符鴛記得姐姐之前說過,‘我本來對權力沒有興趣,且自小厭惡透了——但是所有人都想踏過我的身體去争奪。’

‘我不需要去澄清,也不需要讓他們認為我是多麽偉大的好人,他們認為我是壞人,那我就是。他們認為我壞到骨子裏,那我就壞給他們看。’

她們都在指責她,說她是惡人,到後來,姐姐便也這麽認為自己了。

這就是日後姐姐會變成那樣的原因嗎。

之後的許濯大抵就是因為這件事,日後只在公司打理下手,不争不搶,默默在身後護着她。

符鴛兩手做出姿勢,虔誠念出了咒語。

神力湧現,這裏的一切場景都變得黑白。四處揚起的光芒漸漸彙聚,融入了許覆的心髒中。

她每讀取完一份記憶,許覆的傷口就會被撫平一塊。

再回想起來時,會撫平傷痛感。

即使,傷疤還在。

場景接着變幻,卻發現是一片灰色的世界,一眼望不見頭,是一個無邊緣無盡的空間。

貌似......到姐姐的內心最深處了。

她融入面前的牆內,腳下是一片黑色沒有紋理的地板,圍在四處的高牆向上生長,上空一望無際。

四邊圍牆上只有其中一道開了一間窗戶,窗體很小,安在高處。讓人無法觸碰,只能隔着很遠的距離仰望。

沒有陽光照射進來的窗戶也變成了一種奢侈。

正中央,幼年的許覆坐在椅子上。臉頰身體,露出的肌膚中遍布了荊刺的劃傷。傷口極細,如線一般。

十歲嬌小的身軀縮在一起,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白玫瑰,但玫瑰的花瓣泛黃接近腐爛,或許只要有一陣風就能将花吹得凋零四散。

內心深處世界是根據主人自身的心境幻想出來的。

姐姐是将自己封閉起來嗎?

這裏好暗,沒有燈。

符鴛剛要過去時,周圍泛起了白色的聖光,才發覺這些光是從她身上發出的。發絲變得柔順雪白,背後的翅膀張開——她變回了她的天使形态。

果然,這是任務的最後一關了。

她朝着中央飄去。

察覺侵略者的莫名闖入,許覆第一時間像是被觸動了機關,從椅子上站起,手中的玫瑰又凋落了一片花瓣。

可當人接近時,她眼中那股警惕漸漸被驚豔與愣怔替代。再怎樣都是十歲的孩童,很快被她渾身散着亮光吸引。

那一刻,光映進了她漆黑的眸子,點亮了黑夜。

面前的人飄在空中,白發雪膚,銀色的眼睫濃密彎翹,清泉雪亮的眸子閃着粼粼光芒,背部有一對潔白無瑕的翅膀。

她仰起臉看她,看着這道照進來的唯一束光,小聲問:“你是來救我的天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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