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醉酒吻(三更合一)

第57章 醉酒吻(三更合一)

◎我最喜歡阿瑤了◎

“因為那是我死去的夫君留下的, 每年燒一塊,怎麽不行嗎?”

顧司瑤如井水般波瀾不驚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屑,她唇角微微上揚, 如月牙般完美, 使得她那張慘白如霜的臉如瓷器般一碰就碎。

沈斯年聽到此話, 剛準備反駁他何時死了,卻在話快要到嘴邊時發現自己好像在她眼裏就死了。若說出來豈不是暴露了?

念及此, 他故作深沉地咳了咳,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采:“是可以,但為何上頭還有血跡?”

沈斯年知道顧司瑤在裝, 既然如此, 就陪她演下去吧。

顧司瑤目光從沈斯年跳到那塊布上, 像是忽然間恍然大悟般伸手輕輕拍了下腦袋:“我差點忘了, 這是我家夫君生前包紮用的帕子, 真不好意思讓謝公子誤會了。”

說罷,她眉眼彎彎朝他賠笑,可沈斯年卻看出她眸中閃爍着難言之隐的樣子,但他也不再多問,只是輕輕應着便退了出去。

顧司瑤明白, 沈斯年不會信她一面之詞,反而會自個兒着手調查,查吧,查吧,等查到她命不久矣便會知難而退了吧。

而沈斯年也确實沒有信顧司瑤半分, 他更願意去向她是不是生病了, 可他也知道, 問別人根本問不出什麽東西。

便決議自己偷偷調查。

夜深,四周靜悄悄的,唯有微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此時屋內,顧司瑤拿出沈斯年五年前送給她的木偶,伸手輕輕用指腹摩挲着木偶,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來,這是從沈斯年衣裳裏搜出來的,她沒想到沈斯年會藏這東西到五年。

顧司瑤那時是驚喜的,她不知道真的會有人思念她那麽久,不過,拿出來的東西,總得還回去。

她悄摸摸地将門拉開一條縫,再完全打開,眼朝四周掃視一圈,确定無人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偷偷地朝沈斯年那院子裏去。

至于為何不是在白天,因她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說,便只好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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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木偶放在桌上,看了眼睡着的沈斯年,欲轉身離開始,忽然從袖中滾落一件東西,顧司瑤眼疾手快地拿起木鳥,頭也不回的跑了。

而此時床榻上,沈斯年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察覺到身後有動靜,回頭去看時,那還有人影。

他有些疑慮地繼續躺下,在想會是何人所為。

而這邊,顧司瑤就着黑夜,快速跑回屋裏頭,這引得她又咳嗽,并用x帕子再捂嘴,她移開袖子一看,那上頭,又是一大灘鮮血。

她因咳嗽而眼眶微紅,眼梢也泛着些許淚花,顧司瑤有些虛弱無力地癱坐地上,她好像現在連生意都做不了了。

顧司瑤有些失神地用一根手指撇去了眼梢的淚花,随後就着門框慢慢起來,現在的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次日,沈斯年一起來就發現了桌上的木偶,他拿起一看,正是帶在身邊那只,他有些不解,明明自個兒放懷裏了,怎麽放着了,想着,他将木偶湊到鼻子上嗅嗅,發現上頭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他眼珠一轉,一臉的不解,但很快那種不解卻又消散。沈斯年結合着昨晚動靜,猜測是顧司瑤偷溜進來想将木偶送還給她,而為何會在她那,大抵是脫衣時不小心掉出來的吧。

另邊,顧司瑤面無表情地喝完一整碗藥,獲得了南枝一頓誇贊,而顧司瑤卻是一臉的冷漠:“南枝,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看向窗外,卻沒聽見鳥叫,是啊,連鳥都知道逃離這個讓她不适的地方,而她呢,逃是逃了,卻過得一點不開心。

南枝聽到這話後,臉上笑容瞬間僵住,原本向上的唇角也慢慢向下,她的目中也盛滿了憂愁:“姑娘莫要胡說,姑娘定會好起來,也會長命百歲的。”

其實,南枝跟顧司瑤彼此都心知杜明,根本不會有能治好的藥,現在這些只不過是吊着她一口氣罷了。

顧司瑤伸出那瘦得幾乎看不到肉的手,抓着南枝,聲音極弱極弱,仿佛下一秒,便會香消玉殒:“南枝,我好像看到阿娘了,她與我說,要我好好的,可是,我好像撐不過幾個月了。”

她那張病态般的面孔微微轉眸,不知看向何出,竟出了神。顧司瑤知道,以這種情況來看,就算養好,也活不過春日,不過能看到上元節,她便滿足了。

南枝實在忍不了了,她聲淚俱下:“姑娘莫要胡扯,姑娘會好好的,姑娘會歲歲平安的。”

顧司瑤不知道的事,南枝日日去寺廟燒香拜佛,只求顧司瑤平平安安。

“南枝乖,莫要再哭了,再哭我如何給你說親啊?”

是了,時間過的很快,顧司瑤記得第一次見到南枝時,才四歲,她怯生生地掃視着周圍,對府裏一切都好奇着。如今她也要嫁人了,不似當年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南枝聽出端疑,她哭得更加厲害,抓着顧司瑤手淚眼朦胧地搖搖頭:“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姑娘到老。”

顧司瑤見狀,伸手撫去她面上滾落的淚珠,動作輕柔且微顫,眸光慈愛極了:“傻南枝,不哭了,不嫁就不嫁,我還沒死呢,哭那麽吓人作甚,不哭了乖。”

她慢慢垂下眼簾,遮去眸中的愧色,她竟剛才竟想說出女子不嫁人還能靠誰這種混賬話,果然,生病了,話也糊塗了些。不過南枝想留就留,不想嫁人就讓她好好靠自己吧。

南枝聽到這,才重重點點頭,并止住了哭泣,她慢慢起身,對着顧司瑤欠了欠身後,準備出去給她端早膳來,卻在門口看見背靠門邊,眼眶通紅的沈斯年。

她不知沈斯年站在這兒多久,聽到什麽,不過這些并不在她該管的範圍內,南枝徑直朝竈房那去。

沈斯年其實站在這兒已經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剛才屋內的談話他已全部聽到,沈斯年忽覺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現下該以什麽法子去她書房看看有沒有辦法。

他努力控制表情,不讓自己看起來哭過,他露出明媚笑來,才進了屋:“施娘子今日可好些了?今日可用藥了?”

顧司瑤費力地擡起腦袋,見是他,才擠出一抹慘白的笑來:“我好多了,謝公子關心,今日已服過藥了。”

顧司瑤并不知道沈斯年偷聽,只是很是認真回答問題,她眸光不似從前那般亮堂,只有微微弱的光芒,顧司瑤因着剛睡醒,故頭發有些淩亂,額前幾縷碎發垂下,配着她那格外蒼白的臉,以及咳嗽咳得眼眶發紅,顯得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器一般,需好好的護着。

他心裏一揪一揪的疼,就像被人掐着,他拿起妝奁裏頭的一把玉梳,朝顧司瑤走去。

她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他走到她身前時,才堪堪注意。她瞄了眼那玉梳,有些不解:“謝公子,這是?”

“替你栉發,瞧施娘子頭發亂的。”說着他竟直接上手将那幾縷碎發弄到腦後。

沈斯年那溫熱的手背輕輕碰到顧司瑤額頭時,引起一陣酥麻,引得她微微顫了下。她耳根紅得厲害,卻仍故作鎮定拒絕:“這倒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我在此謝過公子好意。”

說罷顧司瑤便去奪了那玉梳,卻撲了一空,她不是不願意,而是從來沒有公子栉過發,當真不習慣。

沈斯年滿眼擔憂地看着,最後見她這樣 ,才輕輕問道:“施娘子,你這是?”

顧司瑤此時有些尴尬地擡眸,她那雙能洞察一切的雙眸,迅速地掃過沈斯年,随後眼珠不安的四處亂轉:“沒事,我只是沒被除女子外其餘人栉過發罷了。”

顧司瑤說完後,更不敢看他反應,微微側身便欲躺下。

而沈斯年在聽到這話後,才意識到這種行為有多蠢,他明白顧司瑤不喜,那也不強求,忙道了好幾聲歉,并将玉梳放回原地:“這樣啊,那就等南枝回來吧,我有些事先走了。”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離去,倒不是因為他真有事,只是,真的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尴尬,他怕再待下去,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

等一下,自己剛剛是不是叫了南枝名字,他好像記得,現在的顧司瑤根本沒有跟她講過所有丫鬟名字,完了完了,豈不是自己要暴露了?

顧司瑤躺下那一瞬,感覺到兩耳發着燒,紅得厲害,她正欲阖眼時,南枝進來喚她用膳。

沈斯年低着頭快步朝前走時,不慎撞到一人,在他剛準備道歉時,對面傳來清冷的少年音,甚是熟悉:“沈公子?你不記得我了嗎?”

沈斯年有些迷茫,但還是擡眸,一看來人,竟是姜南。他微微有些吃驚,畢竟多年未見,但又轉念一想,自己不能暴露,所以還是繼續否認。

“兄臺怕不是認錯了,我不姓沈,我姓謝。”

對方明顯聽到這話有些狐疑,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連連鞠禮說自己不小心認錯了,随後,直接繞過他,走進顧司瑤卧房就沒出來。

沈斯年:……怎麽感覺有人要搶他媳婦。

他快速且不發出一點聲響地跑到門口,耳朵貼着門,細細聽着,妄圖聽着什麽。

而裏頭,顧司瑤正與姜南聊得正歡。

“原來姜公子此番前來是商讨婚事啊,好說好說,我應下還不成。”

顧司瑤滿意地上下打量着姜南,她沒想到阿梨此次出去,竟被他拐去,她都着急壞了,沒成想今日才得知原來他們都準備成婚了。

當年姜南把她認錯成阿梨,故鬧了許多烏龍,此次他恰好來此任官碰見了阿梨,與她越聊越投機,也确定了,她就是從小見過面的漂亮姐姐,可惜自六歲後便見不着她,故他一直在找尋。

這個真是一樁美談,姜南也為之前認錯且糾纏她一事道歉,顧司瑤同他說沒事,同時她注意到門外偷聽的沈斯年,但她沒有拆穿,反而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既然如此,我們盡快商議婚期吧,我真怕我這副病軀耽擱不起。”

她說話聲音極大,大得門外幾裏都能聽見,這話落在姜南耳中是商議他與阿梨婚事,可落在外頭沈斯年耳裏卻變成了她要跟別人成親。

他身側的雙手驟然握成一個拳,緊緊攥着,他恨不得直接沖進去将她拖出來,可是她要與別人成親本就是令人開心的事,自己怎麽敢阻止她奔向幸福。既是她選的,那便是最好的。

畢竟跟他在一起,會不開心,會郁郁寡歡。他身側的拳頭漸漸散開,他無力地垂下頭,覺着自己實在沒用。

顧司瑤見沈斯年遲遲不敢推開,便在心裏暗罵他真是膽小,飄向門外的眼神也從期許變成嫌惡。

當他再擡起頭時,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着顧司瑤弟弟,顧子衿,他一臉欣慰地望向門,喃喃自語:“看來我姐真的打算忘記我姐夫迎接新的了,你說是不是啊,謝公子。”

他将目光跳到沈斯年身上,并着重咬了“謝公子”三個字,還很是古怪地笑笑,

這讓沈斯年有些懵,但一轉眼他又離去,再不回頭,仿佛是特意跑他面前說這一句話的。

他歪着腦袋,表示不理解他這副操作,此時,他聽屋內顧司瑤說:“那婚期就定好後日了,慢走,後日見。”

随着姜南的附和,他逃也似地離開此地,雙眼也漸漸無神,他知道,他該離開了。沈斯年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而當顧司瑤推開門發現外頭并無人時,忽有些失落湧上心頭,原來他竟如此膽小。

姜南發覺她有些不對勁,忙問道:“顧娘子,怎麽了?”

她擡眸,晃晃有些發紅的眼眶:“沒事,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陪阿梨了,我家阿梨人很好,望公子好好珍視她。”

“這是自然,請顧娘子放心。”

待送走了姜南,她才微微平複好心情,轉身回院時,卻逮到了在院頭偷偷摸摸的顧子衿,這可直接讓顧司瑤惱火,她一個箭步走上前去,趁顧子衿沒注意時,揪着他的耳朵,提得老高:“我說你,這麽大的人了,還是一個五歲孩子父親了,怎麽還做偷偷摸摸之事,說,你鬼鬼祟祟擱這幹嘛?”

顧子衿被揪得直喊疼,但還是身體條件反射般雙手合十,一臉的懇求:“姐,姐,我錯了,我在這就是想看看姐夫反應,結果一眨眼就不見了,所以在看他是不是自挂東南枝了。”

她見他一臉不像撒謊的樣兒,便也松了手,重重地拍拍手,回想着他方才說的話,越想,越覺着有問題:“等一下,你姐夫跟你有什麽關系,好端端看他反應做甚?”

說完她就見顧子衿一臉壞笑,并朝她勾勾手指,示意顧司瑤湊近些。她覺着他這副樣子真的太欠揍了,但還是忍住揍他的沖動,将腦袋湊近了些。

接下來,他便在她耳邊說出了剛才所發生的事。她越聽臉色越不對,到最後直接恨鐵不成鋼地朝他後腦呼了一掌,力道雖不大,但足夠讓顧子衿“哎呦,哎呦”叫好幾聲。

“不是姐,你好端端的打我作甚?”

顧子衿一手揉着後腦,另手想指顧司瑤又不敢指,便只好一臉委屈的時不時掃她幾眼。

顧司瑤則雙手抱臂,一臉無所謂地看着他,語氣雖聽着溫柔,可細聽之下,盡是冰冷:“你說我打你需要理由嗎?”

顧司瑤知道顧子衿是為他好才說出這話,只是他壞笑的樣子真的有點欠揍,她是忍不了才。畢竟,可能以後都沒機會打咯。

想到這個,她心裏莫名泛起一股酸澀,但面上,還是靜靜地看着顧子衿。

他自然是害怕顧司瑤,也不知怎的,似乎随着年歲增長,他的好姐姐都沒以前溫柔了,還經常打他。不過都是因為他做得不好,也幸好力度不算大,不然他的這張臉就毀了。

“不需要,這肯定不需要,那個姐,我先走了,你繼續,繼續。”

說完,他逃也似得離開此地,仿佛身後有人追趕他似的。

顧司瑤則羨慕他這種活力,自由自在,又身體康健,多好啊。

她真的滿眼只剩羨慕。

“婠婠?你站在這做甚?”

“姨姨!”

兩道女聲同時鑽進顧司瑤耳中,她有些木然地擡起眸,便見陳棠知領着溫念棠朝這邊走來,溫念棠熱情地朝她揮揮手,甚至直接掙脫住陳棠知的束縛,朝顧司瑤跑來。

直到溫念棠抱住她大腿,顧司瑤才反應過來,她彎下腰,一臉的失魂落魄讓陳棠知看了都心疼:“婠婠,是出什麽事了嗎,跟我說說吧,怎麽如此魂不守舍的?”

陳棠知有些憐惜地摸摸她腦袋,而溫念棠直接往顧司瑤臉上“吧唧”一口,随後軟聲軟語道:“姨姨不要不高興,有念棠在,念棠會保護好姨姨的。”

顧司瑤頓時被溫念棠這種行為給逗笑了,她伸手輕輕捏捏她的小鼻尖,柔聲道:“那念棠想怎麽保護姨姨啊。”

她根本沒把小孩子話放心上,便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這話。

溫念棠眸子亮了幾分,很是認真:“誰敢欺負姨姨,我就拿拳頭打他們!”

說完還舉起小拳頭,一拳拳打着空氣,目光專注且認真,這把顧司瑤笑得合不攏嘴,但很快意識到一股腥甜氣息又要來臨時,趕忙閉上,默默看着在側笑得直捂肚子的陳棠知。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被念棠你給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司瑤和溫念棠,面面相觑,一直盯着大笑的陳棠知。當陳棠知笑得直喘不過氣,且肚子隐隐作痛時,她才覺察到不對勁,慢慢擡起頭時,竟看到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臉上殘留笑意瞬間消失,并伸手摸摸自己臉,邊“咦”了出來:“你們這麽看我,那不成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陳棠知有些迷惘地摸摸自個兒臉,卻發現根本沒髒東西,而此刻的溫念棠指着陳棠知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姨姨快看,我阿娘這樣好好笑。”

顧司瑤咽了口帶血的唾沫,剛想說話,就見陳棠知佯裝怒意地跺跺腳,伸手指着溫念棠,語氣半開玩笑半怒道:“好啊你竟敢取笑阿娘,再這樣我可不要你了。”

說罷她撇撇嘴雙手叉腰,眸子轉向另邊的地上不去就她。

溫念棠到底還是個四歲的孩子,聽到這話,被吓得哇哇大哭起來:“我要阿娘,要阿娘,阿娘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說着伸出雙臂,向陳棠知索抱。

陳棠知霎時喜笑顏開地抱過溫念棠,哄道:“阿娘剛才啊,是吓唬你的,我不會不要念棠的知道嗎?”

被陳棠知抱在懷裏的溫念棠停止了哭啼,小臉哭得紅撲撲的,眼角還挂着淚珠:“好,那阿娘答應念棠,不會不要念棠和姨姨。”

陳棠知目光從溫念棠跳到顧司瑤,又跳了回來:“好,阿娘答應你。”

顧司瑤看到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忽地有些想她了。顧司瑤眼眶微微發酸,卻還是努力克制自己,她明白,無論再想都以為無濟于事。

“阿瑤,莫要難過,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陳棠知半抱着顧司瑤,輕輕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哄着。

可只有顧司瑤自己知道,不是他們陪不了她,是她再也陪不了他們了。

顧司瑤抿抿唇,想了半天,才将方才的事,和盤托出。

末了,她又加了句:“其實,我沒有怪他,也沒有怪任何人,只是有點怪自己。”

怪自己好端端生了病還治不好,可是不能說,會給她們添負擔。

這話讓陳棠知聽着莫名感覺不師傅,她拉起顧司瑤手,鄭重其事地說:“不,不怪阿瑤,阿瑤很好的,不要那麽自卑了,我們不傷心不難過,後日不是還要去喝喜酒嘛,喪着臉可不行。”

陳棠知說完後,伸手輕輕将她嘴角往上扯了扯,顧司瑤被陳棠知這行為驚得不知做什麽反應好。

“阿瑤以後要多笑笑,你看,笑起來多好看。”

顧司瑤有些失神般摸摸自己唇角,她對上陳棠知笑得正歡的眉眼,心中某名有一絲感動,她一把将陳棠知攬入懷中:“謝謝,還有對不起。”

陳棠知聽到後,臉上綻開的笑容又忽而消散:“阿瑤,好好的說這話做什麽,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啊。”

顧司瑤卻搖搖頭終是沒将快要到嘴邊的話說出。

“沒事,我們回屋裏去吧,怪冷的。”

陳棠知擡頭望着烈陽,又看着顧司瑤,她像似知道什麽般,眼珠滴溜溜轉了圈,終是沒開口,她牽起顧司瑤手,往屋裏走去。

沈斯年坐在客棧內,自顧自地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酒,他暗嘲自己膽小懦弱,待喝完這些便可斷絕前塵往事。

而被拉來陪酒的沈澤清表示很害怕,偷偷趁他喝得半醉時,喚來小二去尋顧司瑤過來,畢竟沈斯年他一直喊着“阿瑤”,而其餘人來時又被他惡語相向,且砸酒壺,根本不敢碰他一下,還一直要找阿瑤,為今之計只有這樣。

顧司瑤趕到時,正遇沈斯年胡亂說着胡話,他眼神迷離,那雙桃花眼也染上一層霧氣,他臉色被酒染得有點櫻紅。顧司瑤不明白為何他好端端喝那麽多,直到他朝這看來時,忽地嗚嗚起來。

沈斯年本以為,不會遇見她,可卻在眼神迷離之際,将眼前人認作顧司瑤。他強撐着頭暈站起身,踉踉跄跄朝那人跑去,還不待那人反應過來,便一把将其攬入懷中,他頭埋着頸窩,細細聞着那人身上的藥草香。

他面帶委屈,聲音都帶着哭腔:“嗚嗚嗚,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這次能不能別不要我,嗚嗚嗚嗚嗚嗚……”

之後便是一連串哭聲。顧司瑤身形有些微微僵住,她本以為喝醉酒的都會打人罵人,沒人跟她說喝醉後抱人也那麽緊啊。她有些無奈地輕輕拍拍他的後腦,安慰道:“好,我不離開你了,我們回家好不好?跟我回家。”

沈斯年擡起脹痛無比的腦袋,迷蒙地睜開雙眼打量着顧司瑤,最後“嘿嘿”傻笑起來,一把抱住顧司瑤:“嘿嘿,是阿瑤,最喜歡阿瑤了。”

顧司瑤被沈斯年撩撥的耳骨紅到了耳垂,她輕輕掐了把他臉,輕聲道:“這種話,我們回去說,這裏還有外人在。”

說這話時,她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在場所有偷笑着的衆人,連說了幾句抱歉後,忙喚笑得正歡的沈澤清過來幫忙。

沈澤清止了笑,三步并作一步來到沈斯年另側,剛出觸碰沈斯年就被他一把甩開,還用腦袋蹭蹭顧司瑤側臉,一副惬意的表情,話中卻帶着幾分醉意以及些許委屈:“嗚嗚嗚嗚別碰我,我要跟阿瑤永永遠遠在一起。”

顧司瑤弄得真真是有些想當場就丢下他不管,但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畢竟他在已醉,也怪不得他。不過他說的那話,倒讓顧司瑤心中莫名的竊喜。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一病弱之軀,無法獨自拖動,若你不同意你弟一塊幫我,那我就真不要你了。”

說着她松開沈斯年,并将他往外一推,誰知對方更黏了上來,滿臉的不情願:“好吧,我答應阿瑤,那麽阿瑤能不能答應陪我一起睡?”

顧司瑤聽到這話,心存的感動消失殆盡,她嘴角抽抽,眉心微微蹙着,她努力壓制着想罵人的沖動,咬緊牙關應了下來,畢竟待會自己可以借各種理由離開。

她與沈澤清架着沈斯年回府路上,沈斯年絮絮叨叨了好多,講他那五年的經歷以及對大家夥的思念,當然最想的還是顧司瑤。

這把顧司瑤羞地直低着頭,好不容易送他回房,她欲起身要走時,卻被沈斯年一把抓住。

沈澤清見狀,臉上露出“我都懂”的笑來,并識趣地退出去并順道把門帶上。

顧司瑤:“……”

此時房內,只有他們兩人,氣氛有些些尴尬,就在她想說什麽時,沈斯年那含含糊糊的聲兒先一步鑽進她耳中:“阿瑤不是說了要陪我的嗎,這是又打算不要我了嗎?”

說着說着,他直接站起身,一把摟住顧司瑤:“阿瑤不要走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顧司瑤聽到這話,心忽地軟了下來,她回眸,輕輕抹去他面上殘留的淚痕,寵溺地看向他:“好,我不走了,我一輩子留下來好不好?”

“那阿瑤喜歡我嗎?”

沈斯年不敢擡頭,怕聽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他現下已處于迷糊狀态,怕是聽到了第二日也會忘。

顧司瑤瑤輕柔地撫摸他的臉龐,說出了一直刻在心裏多年也沒有說出口的話:“我啊,最喜歡你了,不是假的,是真的,比黃金還要金。”

顧司瑤趁着他喝醉時說出這份心意,不知他明日能否知曉,不過說出來倒是暢快許多啊。

沈斯年似清醒些許,他一手輕輕用指腹摩挲着顧司瑤鬓邊的青絲,另手扣着顧司瑤後腦勺,顧司瑤心也同時在這一刻,不自覺地狂跳起來。

他輕輕低下頭吻上顧司瑤雙唇,剛開始很輕很輕,後面他漸漸加大力度,最後唇瓣的磨合與摩挲越吻越激烈,直到最後難舍難分。

顧司瑤覺得呼吸被侵占掠奪,大腦有一瞬的空白,接着兩人呼吸交織,沈斯年頭挨着顧司瑤頭,又傻樂樂地笑起來:“阿瑤的吻是甜的!”

此話一出,讓顧司瑤又羞又惱,剛想說什麽,卻見沈斯年軟弱無力地靠在她身上,無論怎麽晃動都無濟于事。

她一時語塞,但并沒有直接丢下就跑,而是自己一個人有些費力地拖他到床上,待一切都好後,正準備離去時,卻發現自己手不知何時又被他緊緊攥着。

無論顧司瑤如何掙脫以及掰開都無用,她便只好坐在床邊,就着自己胳膊沉沉睡去。

次日,旭日東升,第一縷陽光破開厚重的雲層,透過窗戶照到屋內,一些斑駁的光影調皮的跳到顧司瑤眼上,讓她終忍不住揉揉惺忪的雙眼,再慢慢睜開。

而在她醒來的下一秒,沈斯年也将将蘇醒過來,他只覺自個兒頭疼劇烈,感覺腦袋整個都要爆開一樣,他只朦朦胧胧記得昨個兒晚上喝了許多酒,之後的事,倒是記不太清了。

他目光在轉向那只與顧司瑤十指交握的手時,明顯愣了下,之後顧司瑤那慵懶的聲音傳入耳中:“謝公子醒了?”

沈斯年目光慢慢移向顧司瑤臉,在看清她那腫得厲害的嘴唇時,不免有些疑惑,便向她發問:“施娘子,你這嘴着腫成這樣,是發生什麽事了?”

沈斯年的提問讓顧司瑤後知後覺般,掙脫開束縛,站到銅鏡前,看着自己腫得不成樣子的嘴唇,忽然想到昨夜,他們,咳咳,再者,又不只是她,沈斯年嘴也腫着。她見沈斯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占便宜了。

而且對方還壓根不記得這事,真是可惡。

她憤憤地盯了眼沈斯年,他見她如此,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做完做了對她不利事時,又羞愧地低下頭,并努力在腦中回想着昨晚的事。

可越想,頭卻越疼,仿佛那是上天不願他想起的那般,不過他真的好好奇,看顧司瑤這樣子,怕是問了也不一定說,還可能讨打。

“沒事,只是出門不慎被蜜蜂蟄了而已,多謝公子關心。”

顧司瑤并不打算拆穿,昨夜大抵是完成了她的遺憾,他知道與否,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她有些安心地笑笑,終是沒往床榻上看。

沈斯年聽到這話,還是覺得跟昨晚有關,并總感覺這是顧司瑤為敷衍他而說的話,但他還是順着她話說下去:“那下次得小心些,莫要再被蟄了,不然恐遭他人取笑。”

不過沈斯年卻沒有任何想取笑的意思,反正顧司瑤無論怎麽樣,在他心裏都是最美的。

不過他還是很怕顧司瑤誤解,故又添了句:“不過我覺着施娘子怎麽樣都很美,但落外人眼裏可就不知道了。”

顧司瑤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不過,她并不在乎任何人想法,反正日子是自己的,做好自己便是,她屈起一根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着:“謝公子,謝謝。不過很抱歉,昨晚你也被蜜蜂蟄了。”

顧司瑤意有所指般瞅着沈斯年,而他在聽到她這番話後,竟第一時間想的事府上怎麽那麽多蜜蜂,還專叮他們?

沈斯年有所察覺地摸摸腫脹的嘴唇,猜想會是什麽樣的蜜蜂能蟄那麽腫。

顧司瑤見沈斯年這樣,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不過眼下的沈斯年又憨又傻,倒還真的有些好笑。

“施娘子是在笑我?”

沈斯年本想着是那種蜜蜂會蟄那麽大,可餘光卻瞥見顧司瑤正笑他。

他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難不成他剛才那副樣子很惹人笑嗎?

顧司瑤剛想說什麽,忽覺一股腥甜湧上喉間,也抑制不住想要咳嗽,她眸光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複。她終是忍不住,對沈斯年匆匆道別後,快速跑到院外,掏出帕子,捂住口鼻,猛地咳嗽好幾聲。

她覺着,自個兒是時候該行動了。

顧司瑤剛往前走幾步,忽然想起還沒問他明日去不去參加昏禮。

于是她停了步子,回身又朝院落走去。

而沈斯年正思考自個兒昨晚究竟做了何等荒唐事時,卻見顧司瑤去而複返,還問他去不去吃喜酒。

“不去,不過我願祝施娘子與你夫君琴瑟和鳴,但讓我親眼看施娘子成親是不可能的。”

說完他往頭一偏,一臉的傲嬌,就是不看她一眼。

顧司瑤剛開始聽他話有些聽不懂,但細想下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施娘子又笑什麽?”

這很好笑嗎難道,本來就是嘛,他怎麽可能舍得看她成親。

“謝公子該不會以為是我要成親吧。”

顧司瑤笑得花枝招展的,都把咳嗽都給笑出來。

沈斯年見他這個,便開始有些懷疑自己那日聽到的話是真是假。

“難道...是假的?”

他還是有些不相信但原本黯淡的眸子陡然亮了亮,滿是期冀地看向顧司瑤。他希望是假的又希望不是。倘若是真的,那麽尊重祝福自行離開如果是假的,就說明自個兒還有機會。

顧司瑤在他注視地目光中認真地點點頭:“是假的,但請你去喝喜酒是真。”

随後她将那日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全跟他說了 。

最後她又問了遍要不要去。

“要去,這肯定得去,施娘子能帶我去,真是在下幾百年才修來的福分。”

他那日真的以為姜南的出現是搶阿瑤的,那時候他內心滿是悲切,結果沒想到竟是如此,倒還誤會他了。

顧司瑤裝作沒瞧見沈斯年那眸中的欣喜以及臉上那笑得嘴快到耳後根了。

“那明日見,我待會就遣人來給你送消腫的藥。”

說完她轉身走了幾步後,才傳來沈斯年那雀躍的聲音:“好,再見。”

她聽到不由得低眸笑了下,随後繼續向前走去。

待走到快到院子裏去時,卻發現了來尋她的陳棠知。

“阿瑤,你去那了,唉你這嘴咋回事,怎腫的如此厲害?”

陳棠知走到她身前,立馬被她那嘴給吸引住了。

“哦沒事就是被蜜蜂蟄了。”

顧司瑤一聽陳棠知也提起這個,便又羞地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求她能信她。

可是,就在陳棠知仔細觀察片刻後,眼眸忽地微眯,一臉審視與懷疑:“阿瑤,你确定這是蜜蜂蟄的?”

顧司瑤覺得她話中有話,擡眸看她時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是啊,怎麽了?”

她一臉無辜地點點頭,可就是因為這點頭,忽讓陳棠知變了臉色,一把牽過顧司瑤手就要走。

“你這是要帶我去那?”

顧司瑤一臉不明所以。

陳棠知向前快步走着,腳步不停,面容焦急得連聲都帶了幾分急切:“帶你去報官!”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這篇是8.16日淩晨所寫,然後我寫完後就想着睡一會就交,誰知道睡了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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