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凜冬散盡
第4章 凜冬散盡
◎想睡主卧。◎
時桑維持着大腦宕機的狀态走進了卧室,行李箱被她随意地拉至一邊。
或許是室內裝飾從未改變過,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又或許是剛剛在門外的那一幕沖擊力太大,總之,時桑并未花多少時間去留意四周,就直接坐到了那張最醒目的書桌前。
桌子被收拾得異常幹淨,擡手撫上一點兒灰塵也不沾,桌子上幾乎沒有任何東西,除了那套被擺放整齊的卸妝用品,顯得格外突兀和刻意。
當視線落在這上面時,時桑的腦海裏立即浮現出剛剛江辭深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緊接着,她腦海中閃過的諸多畫面都被男人赤着的上半身所占據。
她并沒有多少非分之想,只是越來越覺得那時的場景有些眼熟。
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曾被她努力遺忘掉的某些畫面碎片逐漸清晰并交織起來,陸續沿着正确的軌道拼接在一起。
剎那間,時桑記起了第一次遇見江辭深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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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末,時桑被江晨風接到江宅。
嚴格意義上的江宅其實是由大小型兩棟城堡式別墅組成的,江晨風和秦楠兩人住在大堡,江辭深不喜大堡的室內設計風格,自讀初中起便搬到了小堡內居住,而那幾個常年被雇傭待在江家做事的,一部分住在大堡一樓,另外一部分住在小堡一樓。
江晨風非常清楚自家夫人是什麽性子跟脾氣,雖然秦楠表面上接受了時桑,但內裏是介意跟看不順眼的,所以他當即做了主,安排時桑以後都住在小堡裏,從客觀上減少了兩人過多接觸的可能性。
于是,在秦夫人跟一些下人質疑的目光中,時桑住進了小堡三樓的次卧。
次卧的對面便是主卧,時桑剛搬進來時,江晨風就指着主卧室那扇緊閉的門跟她說,那裏面住的是他的兒子,目前在南城大學讀書,因為申城與南城兩個城市之間隔得很遠,所以如果不是什麽特殊日子一般都不會回家,意思就是讓時桑放心大膽地住下。
時桑其實并沒有在江宅住多久,高三新學期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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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風特別重視時桑的學業,很快便替她在市一中辦好了轉學手續,時桑離開江宅,開始了自己的住校生活。
一個月之後便是國慶,市一中沒有壓榨學生們的時間,給包括高三在內的全體學生都放了長達七天的小長假,時桑自然而然地被唐叔接回了江宅。
那段時間江晨風正好在外地工作,沒了男主人的庇護,時桑跟江家部分仆人的矛盾直接擺在了明面上,她們瞧不起她,說她不懂規矩,處處刁難,而時桑自然不是什麽任人欺負的性格,習慣了以牙還牙,常常鬧得雙方都不愉快。
當晚被接回江宅,時桑拖着行李進自己房間時,意外發現自己的床上只剩下床墊跟幾個枕芯。她随即便明白了些什麽,找到正在一樓廚房做飯的蘭姨當面對質。
蘭姨不緊不慢地放下湯勺,虛情假意地朝時桑微微欠身,而後不帶什麽感情地解釋道:“早上聽聞時小姐要回家過節,我便去次卧整理床鋪,然後發現被單已有段時間沒洗,想着您睡着也不舒服,就拆了拿出去洗,被子也跟着拿出去曬了,做完這些我就帶着小柳出去采購了。誰知後來下了幾個小時的太陽雨,年紀大了我這個記性又不太好,也沒想起來叫人收,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時小姐,您今晚上怕是不能睡在自己屋裏了。”
幾個“您”字的使用不但沒讓人覺得尊敬,反倒有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什麽被單已有段時間未洗,什麽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蘭姨這一套說辭跟最終目的,明顯都是在針對時桑。
時桑強忍住飙髒話的沖動,頗為無語地反問她:“那衣帽間多餘的一床被褥呢?”
蘭姨:“放太久積了灰,我也一并拿出去曬了。”
時桑冷笑了一聲:“蘭姨的意思是,整個江家都拿不出一套幹淨的被褥了?”
蘭姨:“時小姐有所不知,您屋裏床的尺寸跟所有人的都不一樣,兩套被褥也都是定制的……”
沒等她說完,時桑就直接打斷了她:“那我今晚睡哪兒?”
蘭姨的本意只是給她使些絆子,也不至于讓時桑沒有地方睡覺,自然早就想好了對策:“二樓還有一間客房,簡單地收拾一下就能睡,只是各方面都不如您原先的床鋪舒服,怕是要委屈時小姐一晚了。”
聞言,時桑不禁輕哼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蘭姨,我聽唐叔說,小楊昨天回去照顧家裏人了,她的床位現在是空着的吧?這樣,也不用你收拾客房了,我直接睡她那裏,你覺得怎麽樣?”
在蘭姨眼中,時桑是從鄉下來的江晨風朋友的女兒,一夜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懂規矩不服管教也就罷了,偏偏她入戲極快,很快就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大小姐,視金錢如糞土,所以蘭姨打心底裏認為時桑是個容易失去本心的壞小孩,一度瞧不上時桑。
彼時,蘭姨壓根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一度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跟一旁的小柳對視了一眼。要知道,睡小楊的床就是睡下人的床,哪個千金大小姐願意這麽做?
在她們半信半疑的目光下,時桑當晚真的睡在了小楊的床上。
時桑很早就知道,小楊小柳和蘭姨住的是同一間房,裏面是三張一模一樣的純白色小床,她原本提出這麽做,其實想法很幼稚,就是借機“騷擾”蘭姨,熬到很晚還發出聲音,讓她夜裏無法正常入睡。
然而世事難料,當時桑很晚了還開着麥打着游戲的時候,蘭姨跟小柳依舊在看電視劇,壓根沒有起到任何報複的效果,反倒是她越打越覺得無聊,索性退出了游戲,側躺在床上刷起微博來。
床很小,堪堪能容下一個她來,床板其實不算很硬,但是對于睡慣了好床的她來說,這張床哪哪都讓人不舒适。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幼稚到家了,不但沒有使蘭姨好過,還委屈了自己。
零點過了幾分鐘,蘭姨跟小柳終于關了電視機準備睡覺,而時桑逐漸有了困意,也不再計較那麽多了,只想眼睛一閉一睜直接到第二天天亮。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時候,屋內突然響起一陣很大的呼嚕聲,還混合着幾道磨牙聲。
時桑蹙起眉,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側頭,便見蘭姨跟小柳以火箭般的速度墜入了夢鄉。
呼嚕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反而越打越離譜,時桑頭一次這麽清晰地發覺聲音是會拐彎的。
最近幾個月以來,她的睡眠一直很淺,經這一遭,她越發清醒,完全沒了睡意。
月光從窗戶外瀉進來,照在地上形成銀白色的光圈,時桑盯着看了很久,忽然起身,動作放緩,悄悄走出了房間。
小堡內非常的安靜,時桑從北門出去,繞着花園走了小半圈,停下腳步,仰着頭看天上的月亮。從她這個角度,除了月亮,還能看到三樓主卧室的露臺。
她盯着露臺看了會兒,忽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想睡主卧。
也不知道是怎麽鍛煉出來的,她的膽子非常大,腦海裏閃過那樣一個念頭時,不僅沒有感到害怕,反而覺得很刺激。
她大概是要瘋了吧。
可是人生苦短,瘋一次就少一次。
主卧房門被鎖,直接進肯定是進不去的。
三樓的主卧室和次卧室乍看沒有任何聯系,但其實陽臺靠得很近,時桑是個行動派,很快就站在次卧的陽臺上,研究了一番後,她攀住護欄,伸出右腿,确保安全後緩慢移動身體,直至讓重心都落在右腿上,奮力一躍,穩穩地落在了主卧的陽臺上。
時桑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随後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陽臺門沒鎖,她可以直接拉開。
一般來說,能靠近大小堡的人都是過了大門安保的正經人,所以誰也沒想到會有人以這種方式“入侵”,并未多加設防,這也讓時桑輕而易舉地走了進去。
那一瞬間的刺激感給時桑日趨乏味的生活增添了幾分樂趣,她一邊欽佩自己的身手,一邊打着手電筒查看室內的環境。
雖然她從未進來過,但之前趁蘭姨收拾屋子從門外瞥過幾眼,有個大致的印象。
她也知道即使主卧的主人不回來,蘭姨也會定期打掃衛生整理床鋪。
所以她抱着試一試的态度,一步步走向那張無比寬敞的大床,等到腿碰到了床板,她借着手電筒的光線打量了一下,果然如她所想,床上該有的這裏都有。
她又彎腰稍微摸了摸被套,很幹淨,沒有一點兒灰塵,完全可以讓人直接躺上去睡一覺。
這裏的床看着就很軟,床單摸着就很順滑,時桑又不傻,既然只睡一晚上,比起小楊那張,她明顯更想睡這一張。
更何況,她不想再聽到蘭姨的呼嚕聲了。
這深更半夜,萬籁俱寂的,只要她明早搶在蘭姨跟小柳醒來之前回去,她就不會被發現。
當然,前提是沒有發生其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