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凜冬散盡

第3章 凜冬散盡

◎冷面的慈善家◎

離開的這四年,時桑曾以為一切都會物是人非。

但事實證明,申城還是印象中那個繁華熱鬧的申城,唐叔還是印象中那個對她關懷備至的唐叔,就連這輛邁巴赫,車內的裝飾都跟她離開時候一模一樣。

時桑并不是一個懂得懷舊的人,可她看到這一幕也會有些細微的觸動。

她知道江晨風念舊,也因為他的這份念舊,當她闊別四年再次坐上這輛車時,她沒有感到一絲不适,反倒是有些親切。

在她愣神的這十幾秒,唐叔将車徑直開上了馬路。

等到前後路況穩定下來,唐叔看了眼內後視鏡上的人,笑着說:“小姐這幾年的變化可真大,不過我還是能一眼就把您給認出來。”

車內光線昏暗,時桑低着頭,在熄滅的手機屏幕上看到了自己臉部的倒影,但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而已。

很顯然,唐叔并不知道假發跟濃妝都是她故意這麽做的,而是将它們歸為她真正的外貌變化。

時桑笑了笑,問:“那唐叔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聞言,唐叔不太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視線也從內後視鏡上緩慢地移到了擋風玻璃上:

“剛剛老爺讓我回趟老宅替他取份物件,我将車從車庫開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您站在路邊,我就看着有些眼熟,但我仔細一想,小姐怎麽會在國內呢?于是我立即打了個電話給老爺确認,老爺說應該是您沒錯。現在外面天氣寒冷,而您在國內又沒有車,出行很不方便,所以老爺希望您能回江家。”

時桑心下了然,随即便回道:“不用了唐叔,我已經訂好了明天早上飛洛杉矶的機票,現在能不能麻煩您把我直接送到機場?”

唐叔詫異了幾秒鐘:“明天的機票?您要走這麽急嗎?”

時桑迅速“嗯”了一聲:“我在那邊有些急事還沒來得及處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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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是有急事,分明是想躲着某些人。

唐叔沉默了一會兒,試探地問:“小姐剛剛應該是去參加老爺的壽宴了吧?”

時桑又“嗯”了聲,算是回答過了。

這會兒唐叔才發覺,時桑不僅外貌變了,性格也跟着變了,變得沉穩了,變得好像沒以前愛說話了。

“小姐的一片孝心老爺自然是感受到了,但是按照我們申城的習俗,長輩過壽,小輩是要當面行禮祝福、作揖磕頭的。再說了,您既然現在已經回國了,不如就回去一趟吧,老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真的很想您,也想借這個機會多看看您。”

唐叔的語氣非常和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僅沒引起時桑的反感,反而觸動到了她的內心。

江家是申城的名門望族,歷來重視規矩,她不是沒見識過。

而她身邊沒有長輩教過她這些,所以并不是很懂,只知道作為小輩按照禮數應當去參加壽宴,此時聽唐叔這麽一說,她感覺自己有些思慮不周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從未考慮過壽星江晨風的感受,試問這天底下除了她,還會有哪個人能讓他如此縱容?

這份沒有血緣關系的寵愛,對于現在的她而言,逐漸承受不起了。

時桑捏住手機邊沿,側過臉對着車窗,透過玻璃看着一排排往後倒去的行道樹。

她定了定心神,眼睛裏多了幾分遲疑。

彼時,車子已經駛過兩個十字路口,她再不快些決定去哪兒,很有可能就會被唐叔直接送去江宅了。

“唐叔。”

她突然輕喚一聲,捏住手機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少頃,她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個糾結已久的問題:“少爺他……今天也會回去的吧?”

雖是問句,但其實她心裏早已有了答案,父親過壽,兒子哪有不回江宅的道理?

然而片刻後,唐叔卻給了她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唐叔一本正經地跟她說:“您說少爺啊,少爺他已經回去給老爺祝過壽了,而且他晚上另有安排,應該不會再回去了。”

尾音落下的那刻,時桑懸着的一顆心也跟着落下,捏住手機的手指逐漸放松。

她鐵了心得像避瘟疫一樣避他,一聽到兩人沒有碰面的可能,終于妥協,在問清楚江晨風給了唐叔足夠多的時間去取東西後,便讓唐叔将車開到了機場,取走了她暫放在賓館的行李,然後一同前往江家老宅。

老宅處在遠郊區,車程不短,時桑漸漸犯困,唐叔見狀便讓她休息一會兒,沒再同她搭話,打開電臺放歌給她聽。

到了後半程,車載電臺播放到一個感情交流欄目,女主播講了兩個短小的愛情故事,完了之後她随口問嘉賓:“你們會原諒生活中善意的謊言嗎?”

兩個嘉賓直言不會原諒,還有一個嘉賓說視情況而定。

唐叔通過內後視鏡察覺時桑并未睡着,只是倚靠在後座上放空大腦。

唐叔問:“小姐,如果是您,會原諒生活中那些善意的謊言嗎?”

聞言,時桑渙散的眼神開始聚焦,默了一瞬,她說:“如果真是為我好,造成的後果也不嚴重的話,我大概會原諒。”

她對和藹的唐叔毫無戒備,自然沒有多想,只當他随意起了個話題,她也依着本能給了回答。

而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唐叔緊緊握住方向盤,暗暗松了口氣。

江家的老宅是一棟城堡式別墅,因為地處遠郊區,風景十分秀美,即使現已入冬,也不會給人蕭條頹敗之感。

若是下一場大雪,當真會變成銀裝素裹的世界,更加讓人心馳神往。

在這裏,法式與中式的巧妙運用與結合,讓浪漫主義融入傳統古典風情,使得整棟別墅低調中又不失華貴,極具藝術美學。

時桑跟着唐叔進了別墅,沒多久,唐叔便接了通電話,随後着急忙慌地從江晨風書房裏取了個鐵盒子出來,沒囑咐時桑兩句就開車走了。

聽唐叔的意思,江晨風和秦夫人在壽宴結束後去了市中心的朋友家小聚,需要在傍晚才能回來,唐叔便讓她一個人先待在江宅,臨走前給她指了個方向,說是當初她住過的房間,一直都還留着。

唐叔走後,時桑也沒慢熱認生,拖着行李箱坐上電梯直接來到了三樓。

她原先的房間就在拐角,出了電梯走兩步就到了。

她一邊感慨于偌大的別墅過于安靜,一邊擡手握住卧室的門把手。

伴随着“咔噠”一聲,房間的門開了。

還什麽也沒動的時桑跟個木雞似的僵在了原地。

“我說外面怎麽有動靜,原來是誰回來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打破了別墅內的寧靜,同時也打破了時桑內心的平靜。

時桑機械地轉過頭,心猛地一顫。

室內開了地暖,男人赤着上半身,流暢的腹肌線條毫無征兆地闖進她的視野裏,周遭氤氲着暧昧的熱氣,還未來得及擦幹的水珠沿着他性感的人魚線一路往下滑,最後流進系在腰間的浴巾裏。

由于剛洗過澡的緣故,他的頭發自然地垂落在額前,沒了在正式場合時那種鋒芒畢露,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溫和。

彼時,他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靜靜地鎖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懶散的笑意。

時桑的大腦一時間忘記了思考,她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眼熟。

她其實很想開口問他,為什麽突然出現在了這兒,但是卻始終保持着緘默。

因為她很快就覺得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只能算自己倒黴,處心積慮要避開的人還是沒能避開,反而現在以一個如此“驚喜”的方式出場。

時桑經過幾年成長,并沒有對眼前這幅“美人出浴圖”起多大的生理反應,但害羞跟緊張還是難免的,她故作淡定地将落在他腹肌上的視線移到了別處。

江辭深将她臉上的情緒悉數捕獲,緩緩靠近些許,時桑餘光有所警覺,本能地向後退去,後背輕輕貼向門板。

在距離她僅剩十五公分的地方,他停了下來,微微低頭看着她,眸光隐晦不明,眼神不辨喜怒。

若不是有這張臉跟身材撐着,眼神又是非常正經,他這樣赤着上身靠近小姑娘,真的很像一個油膩的流氓。

可惜,油膩與流氓這兩個詞怎麽也無法跟他聯想到一塊兒去,他倒像是個冷面的慈善家,毫不吝啬地将自己魅力四射的身材展示給一個骨子裏就是個顏控的小姑娘。

“時小姐這是,在國外玩夠了,終于舍得回來了?”

他的聲音低緩如大提琴,比起上一句語氣裏的懶散跟淡漠,這一句明顯聽上去帶了些冷意。

時桑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索性繼續沉默着。

江辭深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從誇張的眼影逐漸移到她美豔的紅唇,原本那張清麗的小臉正隐于厚厚的粉底之下。

他幾不可察地蹙了兩下眉。

這張小嘴,他記得非常清楚,剛剛還在宴會廳大肆宣揚自己早已在異國自殺的虛假事實。

她是有多恨自己是江家人,才會不惜詛咒自己,也要向素不相識的人說出那種話?

而現在,怎麽一到他面前,就一聲不吭,裝啞巴了?

她不開口,他便逼她開口。

江辭深緩緩揚起手臂,時桑垂着頭,眼睑耷拉着,睫毛微顫,後背緊緊抵着門板。

昔日乖張慣了的千金小姐在他面前,弱得跟個待宰的小羔羊似的,連反抗都沒有一下。

見她這副模樣,他的手忽然在空中頓了頓,最終變換了個方向,落在了她的頭上。

時桑心弦又跟着一顫。

江辭深僅用一只手就摘下了她的假發套,也不顧她的發型彼時變得多麽淩亂,随意将假發套搭在了她的行李箱上,做完這些,他一眼也沒往她身上瞧,直接轉身離開。

在踏進自己卧室之前,他突然停了下來,背對着她,不鹹不淡地抛下一句:

“房間裏有卸妝套裝,卸幹淨再下樓,我們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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