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爾爾辭晚
第34章 爾爾辭晚
◎你身後有我。◎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在溫柔的風裏。
江辭深雙手插兜站在她的身側, 彼時,他的臉稍稍側過去一些,然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按照原本兩個人的身高差, 他那精致清晰的下颌線和凸顯在外的喉結, 跟随這一舉動登時納入時桑的眼裏。
視線慢慢上移,再配上那張清隽矜貴的臉, 是無論何時都不容忽視的優越。
老天爺大抵是不怎麽公平的,給了他常人難與匹敵的家境與智商, 還給了他随便一動便能撩動人心弦的逆天顏值。
“所以……”時桑微微落開眼, 重新問了他一遍,“我們還比嗎?”
經過一番洞察, 江辭深其實已經猜到她要問什麽了,但卻沒有戳穿她的那點小心思, 而是語氣閑散道:“試試。”
他能這麽爽快答應倒是時桑沒有想到的, 不過正事要緊,她也沒來得及仔細往下琢磨, 就和江辭深一道站到了攤前。
時桑先來,她卯足了勁,最終十個飛镖紮中了八個氣球。
怎麽說呢, 她還挺滿意這個結果的, 按照她以往的水準, 算是超常發揮了。
之後便輪到江辭深, 前五發他發發必中,時桑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厲害, 所以在看後五發的時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風向突然轉變的原因, 還是她突然被幸運女神所眷顧, 江辭深在投擲後面五個飛镖時只紮中了兩個氣球。
八大于七, 所以這一局,時桑以微弱的優勢險勝了江辭深。
按照小攤規則,他們兩個人各有一次獲得指定小玩偶的機會,江辭深對這種東西自然不感興趣,把機會讓給了時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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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桑也沒同他客氣,迅速在一批玩偶裏挑出來兩個比較心儀的。
挑完後不久,該談正事了。
時桑擡起頭看向江辭深,一副順理成章跟他要獎勵的模樣:“辭深哥,你輸了,那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江辭深低低嗯了一聲,依舊沒什麽情緒起伏,算是回應過了。
事情進展得太過于順利,原本腦海裏早就想好的問題一時間竟然讓她有點不太好意思開口了。
安靜了一會兒,她又與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搏鬥,才說服自己一定要把握住這次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正當機會。
“就是,你能不能稍微向我透露一點點,乘風關于翼之家的項目現在已經進展到哪一步了?”
開口前還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開口後她不知不覺就放緩了語速。
小姑娘目光灼灼,正如他先前所預料的那樣,問了關于翼之家的事。
雖然早有預料,但在她問之前看着他的那一秒,他卻突然希望她能問點別的。
只有那一秒,莫名的情緒在眼底一閃而逝,一切又恢複如常。
片刻後,他目光微轉,看向不遠處的顧池北時,慢條斯理道:“競标在即,企劃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但就目前來看,還沒有同沈氏集團一争高下的資格。”
如此重要的事情,時桑琢磨了好久才找到機會問出口,而就算在游戲開始前與他定下規則,她其實也沒有抱多少希望。
但是他現在回答得如此簡單直接,就會讓人覺得有幾分古怪。
“辭深哥,你為什麽願意告訴我這些?”時桑不禁問道。
聞言,江辭深眼尾一擡,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是你問我的嗎?”
時桑執拗地解釋:“我的意思是,這種事不是能随随便便回答的小事,你為什麽會直接告訴我實情?”
“我聽康霏說了,你被策劃部錄取了,所以現在你已經是乘風的人了。”
今晚的步行街就像是與這座魔都隔絕的存在,這裏沒有擁擠的交通,沒有快節奏的職場,更沒有為生計奔波的人群,風慢了下來,一切都似乎慢了下來。
許是受到這樣環境的影響,江辭深也變得極有耐心,聲音放緩,把剛剛沒有說完的話說完:“員工關心公司重大事務,我想,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況且,剛剛确實是我輸了,我一向信守承諾。”他又說。
這邊兩人結束完游戲,那邊蕭予酥和顧池北仍站在原地專心致志地投擲飛镖,看得出來他們已經投了不止二十發了。
時桑問老板發生了什麽,于是老板把自己聽到的和看到的都告訴了她。
原來是幾分鐘前,顧池北和蕭予酥很快就投完了各自的十個飛镖,然後就發現她和江辭深正在玩,沒過去幹擾。
之後蕭予酥看中了攤位上的那個超級大獎,一個雪白的大熊,于是又自己掏錢買了一些飛镖打算繼續玩。
經過剛剛一輪,可以看得出顧池北玩這個比蕭予酥厲害,看她真的很喜歡那個大熊,他主動提出讓自己來。
目前游戲才過半,還沒有最終結果,不過聽兩人時不時的驚呼聲,想必是很有希望。
時桑想湊近一些圍觀,剛邁開兩步,身後的江辭深忽然開口:“再玩一局?”
時桑愣了一下,随即扭過頭,不解地看向他。
“剛剛沒玩過瘾。”他留在原地,漫不經心地朝她解釋。
但是他那副閑散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可不像是會對什麽東西上瘾的狀态。
此前一直都是時桑單方面提出要求,眼下他難得主動提一次,她自然要盡可能地滿足他,于是很快就答應了。
剛剛一輪是險勝,所以時桑沒有盲目自信,每投一次都十分謹慎。
但是……
當她看到江辭深十個飛镖全部紮中氣球的時候,她忽然間就明白了些什麽。
哪有什麽幸運女神眷顧,分明是他上一輪在讓她啊!
第二輪,時桑只紮中了六個,毫無懸念地輸了。
屬實是倍受打擊了。
雖然不想親口承認,但時桑還是憋不住好奇地問他:“辭深哥,你剛剛第一輪為什麽要讓我?”
“沒什麽理由。”江辭深雙手插回兜裏,很自然地笑了一聲,“如果非要說出個理由,我年長你幾歲,理應讓讓你。”
他說得太過輕巧,自帶王者之氣。
本以為運籌帷幄的是她自己,卻沒想到……她其實是被耍的那一方。
時桑一時間無法從雙重打擊中走出來,不滿地撇了撇嘴,輕聲說道:“我才不要你讓呢。”
“那你可沒有問我的機會了。”江辭深睨着身側的人,好心提醒她。
她想下套借機問他翼之家的事,他都沒有說什麽,她倒是有小脾氣了。
雖然看上去會有點作,但時桑還是嘴硬道:“沒有機會就沒有機會,我想要什麽都靠我自己争取,不需要你讓我。”
“時桑。”江辭深倏地叫了她一聲。
兩個字分量太重,時桑被迫看向他,但是看上去還是有點兒不太開心的樣子。
“你這個年紀,确實需要争取很多,但是有些東西,你可以直接要,因為你有資格。”
他一絲不茍地說着,時桑站在一旁聽得神色一滞。
好半晌,時桑才緩過神來,垂下眼,聲音很輕:“我沒有資格要。”
“你有。”
簡短的兩個字一如他這個人,铿锵有力地砸在時桑的心窩上。
原本有些話,江辭深是不想直接挑明的,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沖動而做了傷害別人的事,冷傲如他,也會心生歉意。
他也以為這些話最終會爛在肚子裏,對方不提,他更不會主動提起。
但當他和時桑聊到這兒時,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之前是我妄自揣測,誤會了你,還把你強留在申城。”
他頓了頓,聲音沉緩,第一次主動跟人示弱:“我一直欠你一聲道歉。”
那些話,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時桑大腦宕機得越發厲害,眼睛一眨不眨無聲地盯着他看,仿佛只有通過這樣才能幫助她理清思緒。
但是她實在想不通,怎麽聊着聊着突然就跟她道起歉來了呢?
她不需要他的道歉,本來就是她不願意說在先,他只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而已,雖然反應強烈了些,但也沒實質性地傷害到她,更何況,正因為她選擇留在了申城,她才有更多機會去接觸翼之家。
這一切追根究底,還是命運。
“辭深哥……”
時桑想說些什麽先緩解一下過于正經的氣氛,卻沒想再一次被他打斷。
彼時,江辭深看着她的眼神無比認真,一字字地從他唇齒間慢慢溢出:“時桑,今後無論你去哪兒,江家都會是你的人脈。所以,你應該提早學會怎麽充分利用資源為自己謀利。”
“這其中也包括我,只要你所提的要求合理,多少我都會幫襯一些。”
“懂了嗎?”
時桑沒說話,但是她聽懂了,無論是話裏的意思,還是話外的意思。
他相信她的分寸感,也相信她不會無理取鬧,所以才會這麽放心地說出來。
她想參與翼之家的項目,還是要憑她自己的實力才行,但是如果對工作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或者有想打聽的情報,完全可以直接問他,他會解答,這就是所謂的“要求合理”和“幫襯一些”。
她知道,這就說明他真的不再讨厭她了,而且和四五年前一樣,雖然表現得不親近,但這是他能給的最大程度的溫柔。
性情清冷的人一旦願意施舍溫柔,那就是很可怕的,因為在接受者看來,那就是成倍擴張的溫柔,容易讓人迷失自我。
曾經,時桑就差點溺死在這溫柔鄉裏,夢醒後她才發現,從頭到尾都是她錯了,這不是真正的溫柔鄉,他也不會只屬于她一個人。
所以這一次,她吸取了教訓,在動心前迅速錯開了眼,不再直視他:“謝謝你,辭深哥。”
無論如何,她都要感謝他。
因為他在向她承認江家是她的人脈時,這就好像在告訴她一件事——
時桑,你在外面闖蕩永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有江家,還有我。
“那麽現在,該輪到我來問你了。”
低沉的嗓音在風中蕩開,瞬間拉回了時桑的思緒。
江辭深朝蕭予酥所在的方向微擡了下巴,而後言歸正傳:“她為什麽說聖誕節是你最重要的節日?”
時桑怔了下,杏眸裏的點點光亮也逐漸黯淡下來。
在此之前,她其實想不到他會問哪些問題,更想不到他最後問的會是這個問題。
而至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既然他都已經直接告訴她翼之家的事情了,那她當然也不會向他有所隐瞞。
默了會兒,她才輕聲說:“因為以前我爸媽還在的時候,我們一家人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每年的聖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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