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爾爾辭晚
第39章 爾爾辭晚
◎“你是同輩中的第一個”◎
“給我的……聖誕節禮物?”
時桑怔了一瞬, 随後伸手接過那把車鑰匙,辨認出是一輛價值不菲的車,不免有點兒受寵若驚:“會不會太貴重了?”
時桑是被寵大的, 以前對錢非常無感, 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但自從她開始自己賺錢後, 她就意識到了賺錢的不易,花錢也不再大手大腳, 非常懂得節制, 而江辭深跟她終究是非親非故,随随便便送她一輛車這種事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時桑不免在想, 難道他錢已經多到沒地方花了嗎?
江辭深眼底依舊沒什麽情緒,語氣也和往常一樣平淡:“一年就一次聖誕。”
兩人面對面站着, 時桑微微仰頭看向他, 失神片刻。
雖然他說得很輕松,但是她卻聽得一點兒也不輕松。
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說聖誕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 在這樣特殊的日子,送她點貴重禮物也算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一直都不是一個會把聖誕節看得重要的人啊。
反倒是她,把聖誕節看得比任何一個節日, 甚至比她的生日還要重要。
“我送東西從來都只講實用。”見她神色複雜, 江辭深半垂着睫, 掃了眼她手裏的鑰匙, 而後不緊不慢地說,“你現在出行不便, 需要有一輛自己的車。”
聽完這番話, 時桑低下眸, 安靜地看着手心裏的那把車鑰匙。
還有一個多小時, 今年的聖誕節就要過去了。
而對于這個意料之外的禮物,她想拒絕,可最後還是拒絕不了,因為現在的她确實很需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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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申城的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不可能再自己買一輛車,那樣純屬是在浪費錢。
但如果是別人送的……
——“你這個年紀,确實需要争取很多,但是有些東西,你可以直接要,因為你有資格。”
——“今後無論你去哪兒,江家都會是你的人脈。所以,你應該提早學會怎麽充分利用資源為自己謀利。”
——“這其中也包括我,只要你所提的要求合理,多少我都會幫襯一些。”
當時在步行街上,江辭深對她說過的話不停地回蕩在她耳邊。
這些年她一直努力上學,簽約公司賺錢,心裏總想着跟江家劃清界限,但是從來沒有真正做到,就連洛杉矶那套公寓也是江晨風替她租下的。
現如今她還在受江辭深照拂,吃穿住行,除了穿這一項,哪一個不是在靠他?
她欠江家的,正在越來越多。
這是人生第一次,時桑突然覺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以前的她,為了忘記一個不能喜歡的人,一心想和江家劃清界限,覺得欠江家的錢只要自己努力奮鬥個好幾年必然能還上,可是人情呢?
她欠江家的情,她一直避而不談,甚至還答應通過那筆荒唐的交易将所有一切應付過去,借用這種辦法讓自己心安。
三年之後,她和江家再無任何瓜葛,到了那一天,她真的會心安理得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江晨風對她好,起于老朋友的托付,這麽多年過去還是疼愛地将她看作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從來都不圖回報。
而江辭深對她的好,起于父親的囑托和對她境遇的同情,雖然中途讨厭過她、對她心生不滿,但是自從誤會解除後,就和以前一樣将她看作是自己的親妹妹,同樣也是不圖任何回報的好意。
他們如此真誠地待她,她卻一心想着如何還完債跟江家劃清界限,這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嗎?
自時衍和洛柔過世以後,她痛苦過,迷茫過,掙紮過,從一個喜歡依賴人、粘着人的千金小姐,慢慢變成了一個無拘無束的普通人。
然而人活一世,凡是在這滾滾紅塵之中,終究難逃“情”的羁絆。
她也不例外。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敢承認,他們對于她來說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她也不會再想和江家劃清界限了,無論今後去哪兒工作和生活,她和江家之間的牽絆永遠都不會消失。
而她眼下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利用現有的資源快速提升自己,除了翼之家一個項目,她還要為整個乘風集團貢獻出屬于自己的一份力。
不和江家劃清界限不代表恩情不用償還,這已經是她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報答方式了。
江辭深的好意,時桑收下了,但是她還是有點兒在意這份禮物過于貴重。
于是她仰起臉,看着他緩緩說:“辭深哥,我現在确實需要一輛車,但是你送的……檔次是不是太高了?”
先前在國外,時桑買過車,那會兒也了解過不少車的牌子,越是檔次高的越容易讓人留下印象,單憑這把車鑰匙她就能辨認出來。
限量版的豪車,她哪開得起啊?
這要是磕着碰着一點點,她怕是會良心不安很久的吧。
停頓了兩秒,時桑一臉認真地給他提建議:“我對出行沒什麽高要求的,要不然你把它退了,換一輛普通的小轎車?”
輕俏中又帶着試探的語氣,讓江辭深原本平靜的臉上漸漸出現了點表情,他似笑非笑地凝眸看她:“不用幫我省錢。”
顧慮被他一眼看出,不能再從錢上下手,時桑只能換套說辭:“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把這種車開出去真的太引人注目了,其他地方還好,要是開去公司被人發現了,肯定得說我是哪家富二代出來體驗生活了。”
江辭深松散一笑:“你就這麽在意流言?”
時桑想起之前許夢宜問她是不是被男人包養了一事,突然又有了靈感,一本正經地繼續說:“被誤會成富二代體驗生活還不是最要緊的,如果被誤會成我是被誰包養的,那解釋起來就更麻煩了。”
聽到包養兩個字,江辭深輕挑了下眉,低聲問:“都是誰教你的這些詞?”
時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一個在國外的朋友。”
江辭深沉默片刻,漫不經心地開口:“男的?”
“不是,是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生。”時桑搖着頭秒回,忽而覺得話題跑偏了,立刻把重心拉回來,“所以辭深哥,要不你真考慮一下?”
江辭深像是沒聽懂她的意思,耷拉着眼睑問:“考慮什麽?”
“當然是考慮把車換了啊,我不想到處張揚,只想低調做人。”時桑耐心地把話說完。
江辭深定定地看着她,他這人天生眉眼深邃,不帶任何情緒時,更加讓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沉默數秒,他喉結微滾,終于說了兩個字:“不換。”
時桑眨了眨眼,皺起眉看他。
“送什麽是由我決定的,至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是你要解決的事,與我無關。”他的嗓音沉緩,帶着散漫的笑意。
聽到他這麽說,時桑就知道很明顯是說不動他了,她也只能認命,最後坦然接受現實。
她握緊了那把車鑰匙,雙手仍抱着幹淨的衣服,擡起頭重新看向他,再度開口時的話語雖然官方了些,但聲音比之前柔和了很多:“辭深哥,謝謝你送的聖誕節禮物,我很喜歡。”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挺好奇的。”時桑頓了下,觀察他的臉色,發現他并沒有反感的意思後,這才繼續往下說,“你說你送東西從來都只講實用,那你送出去過很多禮物嗎?”
江辭深目光靜靜地鎖着她,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正面回答了她的問題:“沒有,你是同輩中的第一個。”
“同…輩?”時桑緩慢地重複了遍。
“怎麽,你是覺得我應該算作你長輩才對?”江辭深低眸看着她,神色不明。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時桑一時緊張到語塞。
“那你是什麽意思?”
尾音落下的剎那,江辭深轉過了半邊身子,眉眼逐漸染上幾分銳利,然後不待時桑有所反應,他忽然緩緩向她靠近。
時桑對于他的逼近格外敏感,本能地往後退,還沒退兩步後背就碰到了牆,睜着一雙杏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溫熱的氣息迎面而來。
此時此刻,就和當時在密室裏的感覺一模一樣,他知道她喜歡逃避問題,所以為了質問清楚,不惜将她束縛在身前,而現在為了質問清楚,不惜将她逼到牆邊,讓她退無可退。
江辭深适時止步,兩人間尚存一點空隙,然後他朝她微微俯下身,漆黑的瞳就那麽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氣氛被他烘托到極致。
“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嗎?”他驀地掀唇問道。
時桑盯着他艱澀地搖了搖頭。
“也是,”江辭深唇瓣一勾,輕哧了聲,“上次你醉酒發生的事就沒怎麽記得。”
時桑眉頭緊蹙,從他懶散的口吻裏頓覺不妙,及時給自己找補:“……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
見他表情有所松動,時桑知道自己肯定猜對了,立刻端正态度:“如果真有的話,辭深哥,你完全不用信的,我就是酒後喜歡亂說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