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朝朝辭暮

第71章 朝朝辭暮

◎不走的理由。◎

顧池北原本想着問出個所以然來, 好回頭找江辭深“通風報信”，卻沒想到蕭予酥在喝大了的情況下還能守口如瓶。

不過他也沒有就這樣放棄，因為他實在是太好奇時桑今晚到底是跟誰出去了。

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急躁, 要慢慢來, 而且連哄帶騙最好使，所以柔着聲, 像哄小孩子似的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蕭予酥眼神逐漸渙散, 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 幾根手指頭挨個兒動了動，最後朝他豎起食指。

“嗯？”顧池北沒看懂, 甚至差點以為她剛剛是要對他豎中指。

蕭予酥靜默片刻，然後非常認真地告訴他：“這是1。”

顧池北啞口無言。

原來她是想借着酒勁看看自己還認不認識數字了, 跟他的問題毫不相幹。

這麽想着, 蕭予酥又緩緩朝他丢出兩個字：“男生。”

顧池北下意識地應了聲：“嗯？”

“他、是、男、生。”蕭予酥覺得他真笨，又加上兩個字。

顧池北這才反應過來她的腦回路, 1就是代表第一個的意思，也就是他問題裏的前者，所謂的男生。

好歹問出性別也總算是有了新收獲, 不過這麽一來他就更加好奇了, 繼續追問道：“那他叫什麽名字？”

蕭予酥嘴唇翕動兩下, 就在顧池北以為答案即将呼之欲出的時候, 她卻再一次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比剛剛還認真地說：“秘、密。”

Advertisement

說完以後, 她還嘿嘿一笑, 笑得沒心沒肺, 模樣傻極了。

顧池北微微發愣。

剛剛只顧着問人還沒注意到，現在的他和蕭予酥挨得有多麽近，幾乎臉快要貼着臉，感受到彼此灼熱的呼吸。

她的眼睛裏好像蒙了一層水霧，車窗外霓虹燈閃爍，倒映出點點星光，雖然臉正對着他，但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卻另有一種勾人的美。還有她臉頰上的那抹緋紅，仿佛是天然的腮紅，襯得她五官更加小巧精致。

顧池北喉結微滾。

他下意識地向後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随後他坐正啓動了車子，通過內後視鏡看她一眼，嗓音依舊很溫和：“要走了，快點兒坐好。”

聽到這話，蕭予酥乖乖往後退坐好，擔心他送自己回家，又問：“你要送我去哪兒？”

顧池北沒立刻回答她，等到車子開上公路才問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玩得好的朋友，可以讓你借宿一晚？”

蕭予酥想了想，說：“有。”

她還有兩個玩得比較不錯的大學同學在申城。

顧池北以為看到了希望，正想讓蕭予酥随便翻個號碼出來，她的情緒忽然急轉直下，悶悶不樂地說：“但是她們應該都要跟男朋友待在一起，就我一個是沒人要的單身狗。”

她說話的語氣聽上去既可憐又有些專屬于女人的可愛，如果不是喝了酒，顧池北怎麽也不可能看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但是這樣聊下去未必是一件好事。

現在已經知道她回不了家了，也沒有人能過來接她，顧池北心想先找個地方落腳，等時桑那邊“約會”結束，再叫時桑過來把她帶走。

“這樣吧，我先随便找家酒店，你先在裏面休息一會兒，等時桑那邊結束我讓她過來接你，或者等你酒醒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酒、店？”蕭予酥緩緩重複一遍，腦子裏大概有了個印象，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酒店好啊，就去酒店了，那麻煩你送我一程了哈。”

顧池北透過後視鏡，看着因為舒适慢慢躺下去的蕭予酥，忍不住哂笑。

怎麽看她都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得幸虧她今晚遇到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

吃完晚飯走出西餐廳，過了廊橋，沿着綠道，時桑和江辭深漫步在江邊。

江邊的夜景似乎總是這麽迷人，江水粼粼，五光十色的倒影在水中流動。

回首望去，虹申大劇院巍峨矗立，金碧輝煌，藝術與現代的結合，使其完美融入在這萬家燈火之中，而在其對岸，是一棟棟高檔寫字樓，號稱全申城的精英人才都在那裏辦公。

一江之隔便是兩個世界。

彼岸是生計，此岸是生活。

時桑不經在想，當初在項目選址的時候，洛柔和其他設計師是否因為這個才将地點選在了這裏？

斯人已矣，一切都無從得知了。

不過沒關系，或許那本日記裏會有她想要的答案。

“在想什麽？”

江辭深站在外側，側眸看她，發現她正望着對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腳下的路都不好好看。

還好江邊防護欄高度足夠安全，不至于走着走着就掉進水裏。

時桑回過神，說：“我在想，如果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我們就會迎着夏日的晚風漫步在這裏，那該有多舒服。”

“快了。”江辭深微頓，他留意到她用的是“我們”，“來年夏天，你還在這座城市。”

時桑聽懂他的意思，随口應道：“是啊，不出意外我應該還待在申城，到時候還能再來這裏吃西餐，在江邊散步。”

她滿懷憧憬：“也希望到時候還能有一場像今天這麽精彩的音樂劇表演，無論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去看。”

兩人繼續往前走。

沉默許久，江辭深忽然問她：“有沒有想過回國內發展？”

時桑稍愣，不解地看向他。

“在我看來，你确實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而且能讓你的設計變得更有溫度，更人性化。”

江辭深停下腳步，時桑也跟着停下，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他繼續說：“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勸你回國發展的主要原因。我記得你大學學的是公共藝術專業，我們國家在這方面還是相對落後的，就拿申城來說，它雖然是大都市，但無論從實際成果還是人才培養來看，在公共藝術領域都是非常匮乏。”

“當然，我只是向你提供一個建議，這關乎到你未來的人生規劃，需要好好考慮，不要對我的話感到有任何壓力，最後的選擇權還是在你自己手上。”

時桑認真地聽着，她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地突然聊到這麽嚴肅的話題，不過她還是把他的每個字都聽進去了。

他說這些話的前提代表了他肯定她的能力，可她幾乎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的專業知識，難道單憑之前江叔叔說她成績優異這一點，他就這麽相信她嗎？

最後，時桑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抱歉辭深哥，我暫時還沒有想過這個。”

江辭深微點頭，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未來，也許說不定呢。”時桑又笑着補了一句，不像是敷衍。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重新回到原來那種比較輕松随意的交流方式。

時桑以為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但是江辭深很快就發現了她邏輯中的漏洞。

有些東西他必須要弄清楚。

他看着她，不緊不慢地問：“之前你說，留在洛杉矶是想離你父母生活過的地方近一點，為了這個，你不惜剛成年就一個人出國，為什麽現在又會考慮回國？”

這麽久遠的事他都能聯想起來，時桑真的很佩服他的記憶力。

盡管是當時臨場編的瞎話，但她依舊很從容地應對，靜默片刻，她說：

“因為我現在長大了呀，不會再對這些産生過度的依賴心理。我現在相信，無論以後我去哪兒，只要我心裏有他們，他們就永遠沒有離開我。”

“至于申城，如果以後真有不能走的理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在這裏定居。”

最後一句，完全就是信口一說，說者無意，聽者卻有了心。

不能走的理由嗎？

他想很快就會有的。

過了一會兒，終于抵達目标點。

時桑非常确認這裏就是當年洛柔拍那張照片的地方，她往對應的位置一站，身後就是虹申大劇院，連角度都一模一樣。

她連忙掏出手機，調成拍照模式遞給身旁的男人，語氣急促道：“辭深哥，麻煩你幫我在這裏拍一張。”

聞言，江辭深兩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接過她手機，兩人手指觸碰間，他感受到她的手是涼的。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時桑直接拉起他的衣袖，然後低下頭确認了一下位置，往右跨出一步還覺得不夠，拉了拉袖子示意他跟上，接連幾步他都照做。

“嗯，就站在這裏拍。”最後她滿意地點點頭。

江辭深心想她拍個照還挺講究，先是在餐廳就選中了這裏，現在也不懂她是怎麽敲定具體位置的，反正都随她來了。

時桑回到一開始她站的位置，低頭看身上衣服，想了想，還是沒下定決心脫掉大衣，畢竟外面真的是太冷了。

她跟當年的洛柔一樣，什麽造型也沒擺，只是面朝着鏡頭簡單地微笑，有一種歲月靜好的美。

那晚的風也好像偏愛她，正好吹拂起她的白色裙邊，多了一種靈動的美。

所有的努力，最後不過就是為了這一瞬間，這一張照片罷了。

時桑看見江辭深的手指動了一下，猜測應該是拍完了，正想過去看一眼，卻被他忽然出聲制止：“別動。”

于是時桑乖乖站着沒動。

然後聽到他說：“用我的手機再拍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