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煙火年年

第85章 煙火年年

◎“我們都住豪華間”◎

一語驚人, 江晨風竟然提出讓江辭深陪她一起去南華港,時桑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又振振有詞道:

“先不考慮一個人去安不安全的問題, 你第一次自己開車去肯定不認識路, 雖然可以跟導航走,但是導航難免會有錯誤的時候, 更何況翼之家那邊跟城裏不一樣,胡同小巷多, 轉來轉去又耽擱時間。而辭深他已經去過多次, 對那邊的環境都很熟悉,有他陪你一起去會很方便。”

“然後就是安全的問題, 過兩天寒潮就要來了,很多地方都可能遇到大雪封路的情況, 你一個人開車我不放心。另外翼之家地處偏遠, 那種地方監控也不一定齊全,小混混在街上打架鬥毆聽說都是正常的事。”

“所以爾爾, 這一次你必須要聽叔叔的。”

見他有理有據而且态度堅決,時桑無話可說,只能寄希望于江辭深出面拒了這“鬼差事”, 因為她打從心底裏覺得江辭深不會同意這件事, 下意識地擡頭望了過去。

然而江辭深并沒有接收到她的眼神, 一臉淡然地坐在那兒又把雜志重新翻開來看, 遲遲沒有說話。

江晨風順着時桑的視線看向自家兒子,他腦子轉得快, 早就想好了理由說服江辭深:“辭深, 我下周要陪你媽去參加一個老同學的生日會, 正好下周跟羅總的洽談你替我去, 他那邊說了具體時間由我敲定,提前到這周末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洽談的地點離南華港不遠,言外之意就是讓他陪時桑去舊翼之家的同時順便出面談個合作。

聞言,江辭深終于擡起頭,略過某人灼灼的目光,看向江晨風:“可以不去嗎?”

江晨風立刻回答并且态度十分強硬:“不可以。”

江辭深唇角微微上翹,在時桑眼裏那像是自嘲的笑,最後他說:“聽您安排就是。”

江晨風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以前都是要将一件事的利弊給他說清楚,他才會考慮,迫不得已還要搬出身為董事長的威嚴。

不過想一想,估計是這次洽談對于乘風來說确實很重要的原因吧。

得到兒子的回複,江晨風放心地轉頭看時桑:“爾爾,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不要覺得麻煩了辭深,覺得不好意思,他這趟不光是陪你,主要是幫公司去談合作。”

Advertisement

時桑幹笑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怎麽會不覺得麻煩呢,這麽一來她不好意思的程度只會更甚,明擺着是江辭深被逼無奈才答應的啊!

不多時,江辭深看了眼腕表站起來,面對江晨風:“爸,我看時間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上班,所以先走了。”

江晨風點了點頭:“嗯,太晚了回去也不安全,早點回去吧,先把爾爾安全送到那什麽恒山家園,你再回溱渝灣。”說完,他也站了起來。

時桑見狀不走都不行,跟着站起來,但是腦子還停在上一個話題上。

所以大局就真這麽定了?江辭深真要陪她一起去南華港?

暗忖間,她突然看見江辭深把翻閱的那本雜志合上,然後微微俯身放到了身前的茶幾上。

按照剛剛坐着時的那些角度,她都沒有看見雜志的封面,但是這回她看清楚了,封面上的人物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認識,正是娛樂圈當紅女明星林卿月。

時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除了偶然間在書房裏看到的那張三人合照,這應該是第一次,她在江辭深的身邊看到林卿月存在的痕跡。

來不及等她細想,不遠處的江辭深已經擡腿離開,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匆忙說道:“叔叔,那我就先走了,您多注意保重身體,等我下次有空再回來看您。”

“好,你也照顧好自己,平時多穿點衣服,不要着涼了。”

“放心吧叔叔,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最後江晨風沒有多送,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地下車庫,依舊是江辭深開車,時桑坐副駕駛。

系好安全帶後,時桑垂眸看着自己的腳,低聲說:“辭深哥,我有點困了,先眯一會兒,到了你喊我。”

聽到這話,原本專注開車的江辭深下意識掃了她一眼,覺察出她興致好像不怎麽高的樣子。

剛剛拿書的時候不是還挺高興的嗎?而且一上車就說睡覺,實在不像她會幹出來的事。

但他最後還是輕“嗯”了一聲。

時桑側過臉靠在窗戶上,她現在腦子裏一片混沌,連裝裝樣子都不想裝了,索性直接找個借口不再說話。

她眯着眼,因為心沒有靜下來而眼睫在微顫,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

明明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是為什麽,當看到他拿起跟林卿月直接相關的東西時,她的心還是會……悶悶的?

她不願再多想,從上衣兜裏掏出藍牙耳機戴上,将音樂聲音調到耳朵能接受的最大音量,而後重新眯上眼睛靠着窗戶,真給人一種沉沉睡去的感覺。

這樣的舉動自然落到了江辭深的眼裏,他微蹙着眉,再次目視前方時神情複雜,卻全程未發一言。

……

回去的路上時桑其實并沒有真睡着,中途她睜開了幾次眼睛,想看看已經開到哪兒了,所以車一停下,她就徹底睜開眼睛,坐直收起耳機,解開安全帶推門下去了。

她自然沒有直接走,直接走就差把自己有情緒寫在臉上了,所以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江辭深出來再一起上樓,自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一路沉默,進樓時,江辭深突然問了她一句:“沒睡着?”

時桑看着路,淡定解釋:“睡着了,只不過快到的時候醒了。”

此刻她什麽也沒想,因為知道越想越亂,整個人平靜得有些過分。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卻不料在邁臺階的時候右手腕突然被人從身後攥住,她被迫停下來,轉頭盯着那只手,然後視線緩慢上移,對上那雙諱莫如深的眼睛。

江辭深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那麽寡淡的表情,一點活力也沒有,不禁擰起眉:“生氣了?”

時桑從剛開始的平靜變為一臉懵怔地看着他,仿佛沒聽懂他的話。

“生我的氣?”他一點沒要放開她的意思,又沉着聲追問。

見他一副勢必要問出個結果的樣子,時桑緊抿着唇:“辭深哥,你搞錯了,我沒有生氣。”

她确實沒有生氣,只是因為看不懂自己的內心而感到煩悶,不想說話只想盡快一個人待着罷了。

而且就算是生氣,她怎麽可能會生江辭深的氣,她連別扭的資格都沒有,有什麽資格生氣。

時桑明顯感覺得到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不知不覺加重了一些,剛想要掙脫,上半身卻忽然失去重心,整個人都向他倒去。

她踉跄了兩步,直直地撞上他的胸膛,兩個人的身體緊貼,清冽的烏木沉香和幽淡的栀子花香竄進彼此的鼻尖,江辭深左手依舊握着她,右手慢慢環住她的腰,幫她穩住平衡。

他将她拉進懷中,跟她對視,目光深深地鎖着她,一字字地從唇齒間溢出:“跟我說實話。”

他的嗓音猶如大提琴般低沉,在凜冽的夜風中緩緩蕩開,溫熱的呼吸盡數落下。

時桑在他懷裏茫然了幾秒,然後杏眼驀地睜大,等她完全反應過來時耳朵和臉已經隐隐有些酥麻。

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可是兩人貼得如此近怎麽可能做到,聲音不自覺放輕:“我真的沒有生氣。”

江辭深顯然沒信,心想她不主動說那他就自己猜,末了,他問:“不想讓我陪你去南華港?”

想了想,好像就這個最有可能,畢竟當時誰也沒過問她的意見。

見時桑不說話,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忽然有一瞬間的釋然,眉頭也慢慢舒展開:“既然不想我去,那我就明天找個理由跟老爺子說一聲,怪不到你頭上。”

時桑看他一臉認真,意識到自己再這麽魂不守舍,生氣的誤會只會繼續下去,立刻正了正神色:“我沒有因為這個生氣,你帶我去确實從各方面來說都很方便,還能讓叔叔放心,而且你過去也是有合作要談。”

雖然她本意不想讓他一起去,但是事已至此,江晨風給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連把談合作的事都推給了江辭深,就是為了讓她心裏沒有負擔。

而且在她眼裏,江辭深也是被逼無奈才同意的,無論他用什麽理由去找江晨風,他都免不了挨頓斥責,她心裏也過意不去,加上江晨風全是一片好意,索性就這麽辦了。

“那你到底因為什麽生悶氣?”

江辭深還是覺得她狀态不對勁,眼眸低垂,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難不成,嫌我剝的蝦少了?”

時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神情和語氣是那麽正經跟嚴肅,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怎麽越來越荒謬了!

不是之前就了解他的為人,她真懷疑他是故意來搞笑的。

而時桑也成功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質問逗笑了,這一笑倏然間讓她放松了很多,她直覺再這麽下去,還沒被自己憋瘋,就會被他問瘋。

她終于調整好心态,順便想好了措辭,先從他懷裏掙開,不動聲色地拉遠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後認真地看向他,又無奈又好笑:“辭深哥,你到底怎麽樣才相信我沒有生氣呢?我只是晚上吃多了肚子有點不舒服,不怎麽想說話想快點回去躺着而已,真沒有你想的那麽誇張。”

畢生的演技怕是都用在今天了,說完她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眉心微微蹙起表現出不适,接着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一般不生氣,真生氣起來可沒這麽安靜。”

懷裏的人驀然離去,沒有絲毫留戀的意思,就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還真是一點都不解風情。

似乎已經能預料到,以後受盡折騰的人會是誰,不過她年紀尚小,他們來日方長。

江辭深輕彎了下唇角,旋即慢慢收回手,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他不露聲色地摩挲了下指腹,仿佛還能感受到剛剛兩人肌膚相觸的餘溫。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生沒生氣的話題終于翻過去,兩人一前一後上樓,打開門後她換了鞋就往卧室走,江辭深突然喊住她,随後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從客廳的藥箱裏拿出一盒健胃消食的藥片遞給她。

“中島臺上有熱水,自己倒還是我去倒?”他輕聲問。

時桑愣了下,接過藥片:“我自己倒就行。”

江辭深點頭,語氣認真:“行。早點休息,要是實在不舒服,帶你去醫院。”

“知道了。”

她說得很小聲,然後去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過程中,江辭深已經回了自己房間。

走進次卧用身體推上門,滿室黑暗,時桑一手端水一手拿藥盒,背靠着門沒動,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這一晚經歷了太多事,令人心情愉悅的煩悶的都有,統統攪在一起讓人不知道從何想起,何必再自尋苦惱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覺,而且時桑已經困得眼皮子在打架,明天還要上班。

她只要心中明确一點,沒有什麽事比翼之家的項目還要重要就行。

将熱水和藥片放到床頭,時桑開始找衣服洗澡,洗澡時她突然想起當時下車急,把書落在副駕駛了。

不過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還是明天再找個機會拿回來吧。

這麽想着,睡意又濃烈了一些。

-

次日便是周五,時桑正常上班和工作,設計方案通過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部門,不少跟她熟的同事紛紛向她表示祝賀,由于心情格外好,昨天的一些事已經被她忘得一幹二淨。

這一天下來她都過得非常清閑,也在茶水間聽孫誠英和王奕彤他們說了很多公司裏最近發生的事,其中有一件他們都覺得蹊跷,技術組的組長突然主動辭職,事先沒打過一聲招呼就算了,問他為什麽辭職時他卻閉口不言,整個人精神狀态都萎靡不振。

關乎公司人事變動,再加上對技術組組長本身就不了解,時桑遠不如其他人在意這件事,左耳進右耳出。

到了晚上,據趙姨所說,江辭深有事不回來,時桑一個人在家吃飯。

洗完澡上床,她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給江辭深發消息,商量明天幾點出發。

一個小時後,對面才回了個“都可以”三個字。

時桑刷了會兒微博退出來,迅速敲字:【上午九點可以嗎?】

這次對面秒回:【可以。】

上午九點出發,到了那邊剛好是中午,時桑怕自己半天時間不夠走訪舊翼之家,打算在那邊住一晚,周日下午再回來,正猶豫着怎麽跟他提才好,對面突然打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她匆忙接起,聽見對面低沉而又略顯疲倦的聲音響起:“跟羅總的見面定在明晚,明天就回來不及,待到後天再回來?”

時桑欣喜,這不正好合她心意,乖乖應道:“好啊,我沒問題,正好多給我點時間看看翼之家。”

對面輕“嗯”了一聲,而後一直保持沉默,時桑也不知道說什麽,突然陷入一種很詭異的氛圍。

良久,江辭深也沒聽到她主動說話,捏了捏酸脹的眉心,無聲地嘆了口氣:“早點休息。”

時桑馬上接過話茬:“嗯嗯,辭深哥晚安。”

對面安靜片刻才說:“晚安。”

挂了電話,得到準信後的時桑一門心思地撲在收拾行李上,雖然只住一晚,但該帶的東西還是不少,一刻鐘之後,整理出一個小行李箱。

那兩本從江宅帶回來,昨晚被遺落在車副駕駛的書,早上她出門前在玄關處的櫃子上看到了,她猜是江辭深開車去公司的時候偶然間發現,然後給她送上來的。

最後入睡前,她把兩本書和洛柔的日記本一起放進了随行的背包裏。

許是明天就要見到翼之家,她的心情十分愉悅,躺在床上沒過多久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這是近些天以來,她睡得最好的一次。

-

翌日醒來,盡管時桑心情依舊明媚,但是外面的天氣卻不怎麽明媚。

新一輪寒潮來襲,大部分地區都下了雪,雪天路滑,再加上中間有段山路崎岖,他們提前半小時出發,最後還比計劃的晚到了一個多小時。

這時候,時桑有些慶幸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原本在國外就開車開得少,而且她那個駕齡遇到這種天氣還不知道要磨蹭到多晚才能到,更何況她還不認識路。

因為早飯吃得比較晚,兩個人到了之後還沒怎麽餓,所以打算先去找個落腳的地方。

舊翼之家在一個鎮子上,附近沒有五星級酒店,只有幾家賓館可供選擇。

雪暫時停了,兩個人并排走在沒有什麽人的街道上,時桑身上就背了一個包,江辭深一只手推兩個小行李箱,另一只手舉着手機查看方助理剛剛給他發的下周的行程。

他裏面穿的是挺括的西裝,外面套了件灰色毛呢大衣,一身矜貴之氣和四周略顯蕭條的景象實在違和。

時桑左看右看,猶豫了一會兒終于試探性地問出口:“辭深哥,要不你去城裏住?”

聞言,江辭深擡起眼睛瞥了她一眼,看見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埋在藍白色的圍巾裏,露在外面的肌膚白裏透着粉,杏眸泛着盈盈水光,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但還是明知故問:“那你呢?”

“我就在附近找家賓館。”時桑望了一眼不遠處,“反正你晚上也是去江城談生意,談完後可以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一晚,明天再過來接我。”

申城旁邊就是江城,從南華港到江城市中心路程很短,而今晚跟羅總的會面就定在那兒。

江辭深沒有同意,也沒有多說理由,只平聲道:“就住這兒。”

時桑也就提個建議,選擇權在他手上,最後兩個人找了一家看上去最幹淨也是離翼之家最近的賓館。

辦理入住時,老板娘一看他們是有錢人眼睛都亮了:“兩位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還剩一間的豪華間呢?這是本店最好的房間,裝修檔次都是最高級別的,設施一應俱全,而且位于最高樓,這個天看雪景特別漂亮。”

時桑本着要給江辭深最好住宿環境的原則,追問道:“裏面是一張床還是兩張床?”

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絲毫沒發現身後的江辭深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老板娘剛巧看到了這一幕,誤以為兩個人是情侶,笑着說:“當然是一張雙人房啦。”

時桑了然,随即從兜裏掏出身份證:“好,那麻煩給我們訂一間豪華間和一間單人間。”

老板娘一臉驚訝,但是江辭深表現得很淡定,無聲勾了勾唇,在他意料之中,确實是她會幹出來的事。

最終拿到那兩張房卡時,時桑自然而然地把豪華間的房卡遞給了江辭深。

江辭深沒收,視線往下掃,朝她手裏的另一張房卡微擡下巴,語氣懶散:“我去住單人間。”

末了,他緩緩說:“要是讓老爺子知道我住的是豪華間,你住的是普通單人間,我又要挨頓唠叨。”

“沒事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叔叔他不會知道的。”

時桑寧願委屈了自己,也不想委屈了他,畢竟他已經夠辛苦了,又要開車又要去談合作,要是連住的地方都很差,她實在過意不去。

江辭深現在越來越感覺,如果他不表現得強勢一點,時桑就不會聽他的話,于是正了正神色,拿出談判的架勢:“現在只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住豪華間,我住單人間。”

他故意頓了頓,時桑問:“那另一個呢?”

“至于另一個,”江辭深往她靠近稍許,聲音被他壓得很低,他緩緩說,“我們都住豪華間。”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