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土方離開坂田銀時家後先随便找了家五金店和店主商量了配鑰匙的事,才想起多配幾把以防下次被總悟整蠱的時候又丢了。
已經到了假期,在街道上不緊不慢回家的土方回憶起昨夜的那個夢。也許是昨夜太過于讓人安心,他又在夢裏重現了那個情景,奈何時間太過久遠,夢裏人的樣貌都是模糊難以辨認的。
那是十年前,土方剛剛在家鄉武州成為一名小學生。土方是家中次子,其父親在二婚後老來得子,土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與他相差十六歲。
當時家中正因父親喪事陷入一片悲傷無措中,土方年幼,只剩一個在東京讀大學的大哥能夠成為家中頂梁柱。而長子正處于畢業的關鍵時期,這決定着他的未來去向。
“早就應該讓他回來替家裏出力了,讀書讀那麽多有什麽用,老漢走了竟沒一個能管家的。”
“老大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警察,這孩子肯吃苦頭,我雖然來這個家沒幾十年,他也不是我的親骨肉,但他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
“你就放縱年輕人一個一個往外跑,将來十四郎莫不是也要讓你放跑,讓他去學他大哥!?”
“十四是我的兒子,我尊重他的意願!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屋內争吵不斷,甚至有人為此大打出手,尖叫聲哭喊聲勸和聲交雜,纏繞在年幼的土方耳邊。
小小的身軀撞開大人們糾纏在一起的腿腳,向門外沖去。和房內黑壓壓一片的人群和布置不同,外面是無盡的雪白。
小小的十四在無盡的雪白裏奔跑,他現在只想找到那個除了父親以外能夠依賴的男人。白氣從他的胸腔裏急促地呼出,冷風刺透他的氣管和肺,他的嘴裏逐漸生出鐵鏽味,他閉上眼向前奔跑,想要抵達雪白的盡頭去見自己思念的人。
小小的十四一個人去了車站,大雪紛飛的日子很少有人在站點搭車,他喘着氣向售票處出示了自己的學生證。售票員給了他熱茶喝,但他固執地不肯進屋等候,他怕進去後突然有人一通電話過去,他的家人們又回來将他領走。
售票員對着臉蛋凍得通紅的小十四搖搖頭,小十四等待着,在呼出的白氣于睫毛上結成厚度可觀的霜時,那龐然巨物才在他面前停下,向他敞開自己的鐵皮肚子。
小小的十四在搖晃的列車上睡着了,在夢裏他看到了大哥替他修剪了過長的頭發,他看到了大哥牽着他的手讓他踩在廢棄的鐵軌上,他看到了大哥即将遠行時蹲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他看到了……看到了……
“各位尊敬的乘客,東京西站馬上到站,要下車的乘客請您看管好自己的財物,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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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
小小的十四跳下車廂,踩在候車臺上,此時是節假日時期,又完美錯開高峰期,所以車站內并沒有多少人。
出了車站,除了雪白之外,還多了高樓林立。小小的十四在街道上逆着人群穿梭。
“請問你知道××大學怎麽走嗎,是一所警校。”
“大叔對不起打擾一下。”
“請等一等前面的大姐姐。”
大城市除了鋼筋混凝土是冷的之外,別的地方好像也是冷的。
精疲力盡的小十四來到了一片住宅區,家家門戶緊閉,好像在對一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小孩下驅逐令。小小的十四失魂落魄地坐在公園的秋千上,低頭看見腳腕紅腫,秋千似乎因為天氣的幹燥寒冷而變得遲鈍,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好冷。”
“好餓,好困。”
“腳好痛。”
“好想回家。”
“但是大哥在哪。”
小小的十四承受不住寒冷與疲憊的侵襲,一下一下地點起頭,結果就因為這樣坐不穩向前栽過去。他看見白花花的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這下糟了。
“喂小鬼,別在這裏睡着啊,凍死才會有人發現你報案的哦。”聲音的發出者還很年輕,用兩只手拖住小十四的身體使其坐正。
小十四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少年,黑色制服,一頭卷發,其銀色險些與雪地融為一體,血紅的瞳色在這單一的天地中尤為惹眼。
“那才好呢,應許大哥會來接我。”小孩将視線撇開。
“哦?離家出走的小孩嗎?你大哥是做什麽的?”銀發卷毛饒有興趣地問道。
“警校大學生,現在也許正在經歷在校實習期。”
“哦——是嗎。”他拖長的尾音意味深長地回答。“你多大了小鬼,從哪來的?”
“六歲,從武州來的。”
“那挺遠的啊,坐列車得有四五個小時吧,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挺伶俐的嘛。”
“那你多大啊?”土方為對方因年齡看輕自己而惱怒。
“十五歲,讀高一。”
“你自己不也是個小孩嗎,為什麽用那種大叔語氣和我說話啊。”
“你想找的那人我好像認識,我就勉為其難陪你等等吧。”
“別無視我啊沒禮貌的家夥。”年幼的十四難得發火。
夢裏還原了那時的對話,但那人的容貌極其模糊,土方只記得那顯眼的銀色和紅色。後來那少年問了他餓不餓,卻給了自己完全填不飽肚子的草莓棒棒糖,反正小孩都喜歡甜食,自己那時便欣然接受了。
等到後面小十四似乎有些坐不住,那人便将自己輕松抱起圈在懷裏,兩人一起坐在晃動的秋千上等待。少年未成形的身形還是有些單薄,但圈住小小的十四來說卻是剛剛好。具有一定厚度的制服解開紐扣,同時裹住了兩個人的身體,那個人身上的味道讓人覺得很安心,卻又讓人覺得悲傷。
“喂,你為什麽要等我大哥?”
“嘛……欠了他一點人情,就還在弟弟身上好了。”
小小的十四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在那個熟悉的人懷裏。他第一次對于見到久別重逢的大哥毫無激動心情,而是自己也覺得反常地擡起頭去找某人的身影。
雪停了。
那人站在夕陽下,太陽無私地将餘晖饋贈給大地,也将他的卷毛鍍上一層金邊,看起來比在雪地裏柔和不少。
“為五郎,給你弟弟教一下出門在外別給陌生人随便透露自己的私人信息。”卷毛一邊說着一邊朝這邊揮手,朝着夕陽走去,隐沒在昏黃的光中。
這次是連徹底他的樣貌都模糊了,夢中出現的過路人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怎麽樣,他很有趣吧,十四。”大哥模糊的臉向他提問。
小小的十四不回答,明明大哥留在身邊,為什麽又會感到空虛呢。
夢又醒了,土方發現身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