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這些年阿特米斯一直在學習母親給他的那本魔法書，男孩學習魔法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只要念動咒語，體內的魔法就會開始躁動，不受控制地橫沖直撞，讓他再次經歷那個平安夜的折磨，可是為了能夠自由，為了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他都忍耐下來了。
然而他的複仇計劃要盡可能小地波及到艾比蓋爾，所以他要變成另外一個人，帶着她遠離這裏。
艾比蓋爾是不可能會看上真正的自己的，他不過是被困在牢籠中的蛆蟲，是個見不得光的怪胎，他配不上她，能配得上她的人應該更加光鮮亮麗，擁有完美的背景和成長經歷。
于是他經過一番安排，創造出了艾伯特·戴維斯這個人，他家境優渥，和盧卡斯不相上下，他還有俊美的外表，得體的裝扮，以及優雅得體的舉止與教養，他才是最适合艾比蓋爾的人。
——他曾經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當他用另一個人的身份，開始引誘她的時候，看着她着迷的眼神，心中又隐隐泛起一股怒意。
艾伯特“噌”地站了起來，把艾比蓋爾吓了一跳，他向前走了兩步，語氣有些不自然：“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艾比蓋爾有些慌亂，臉頰紅紅的，也跟着站起來，“啊，嗯，好，我們回去吧，戴維斯先生。”
第一次約會就這樣草草結束。
五年過去，卡洛琳一直在和艾比蓋爾鑽研魔法，兩個人經常互相通信，有時候還會和對方住上一段時間，共同探讨各種魔法的使用方法。
不過話是這麽說，長進的只有卡洛琳，艾比蓋爾到現在為止還是半點魔法都沒有，只是懂得了許多原理而已。
好在卡洛琳研究出來怎樣通過羊皮紙互相傳信了，大大提升了溝通的時間成本。
艾比蓋爾把這一次見到艾伯特·戴維斯的事情描述給卡洛琳，羊皮紙上的字滲透進去一般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兒有又新的兩行字返上來：不錯呀，看來你們是兩心相悅的，相信再過不久，又要多一樁讓莉莉心塞的婚事了。
艾比蓋爾臉頰通紅：哪有那麽快，不過是兩家人撮合，八字還沒一撇呢。
有了上次的花園散步，艾比蓋爾和艾伯特的往來更加頻繁，在自己家裏見過以後，老戴維斯還邀請他們一起去莊園裏品嘗紅酒。
Advertisement
作為靠紅酒起家的豪紳，老戴維斯有很多紅酒都非常珍貴，只有當場從倉庫裏取出來，用特制的酒器醒酒才能品嘗到最好的味道，盧卡斯先生和伊麗莎白都很興奮。
然而他們聊到中途，老戴維斯就打發艾伯特帶着艾比蓋爾在他們的莊園裏轉轉，并叮囑他們這個年紀最好不要喝太多酒。
外面的天空像油畫中的那樣，濃郁的一片綠色之上，是清澈的藍天白雲，清風吹動艾比蓋爾用藍絲帶紮成的蝴蝶結，還帶來艾伯特身上風信子的香氣。
“上次盧卡斯夫人說過你很愛讀書，不知道都喜歡看什麽類型的？”艾伯特走在艾比蓋爾身邊。
“都是我的家庭教師推薦的，她很博學，對很多事情也都有自己的見解，所以我很多時候都聽從她的建議。”
“他叫什麽名字？”
“斯嘉麗。”
“是位女士？”
“是的。”
艾伯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視線看向遠處淡然飄過的流雲，笑容仿佛随着流雲一起被風吹走，“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之前确實沒有什麽機會提起。”畢竟之前主要是在聊繪畫。
戴維斯家的莊園和盧卡斯的莊園風格類似，只不過所有的植物都修剪得得相當整齊，四四方方的，看起來很像是植物材質的石頭。
兩個人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漫步，溪流從草地的縫隙當中流淌而過，清澈涼爽。
艾伯特轉回頭來看她。“那，你有沒有最喜歡看的一本？”
艾比蓋爾想了想，“大概是《仙後》吧。”
艾伯特的反應很快，“那部長篇敘事詩？”
“對，你知道？”
“嗯，有幸讀過，确實是一本非常精彩的冒險故事，也很有教育意味。”提到最後一句，艾伯特苦笑了一下。
艾比蓋爾看着他的苦笑，卻意外地眼前一亮，頓時來了精神，踮了踮腳尖，“你也這麽覺得嗎？這是我覺得唯一很可惜的地方，可是整個故事又确實非常精彩，那些怪物，還有不同性格的騎士，以及巫師——雖然是邪惡的。”
“巫師不都應該是邪惡的嗎？”艾伯特的雙眸追随着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當然不！”艾比蓋爾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趕忙清了清嗓子，調回到正常語氣，“還是有很多非常好的巫師的，只不過那些人從來不願意寫罷了。”
艾伯特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白皙的臉頰投下蝶翼般的陰影，思索着說：“确實，我也覺得不可能某一個群體的所有人都是壞人，比如巫師，他們不過是擁有特殊的能力罷了，能力不過是工具，并不能決定他們是怎樣的人。”
艾比蓋爾激動地認同道：“是這樣的！”
回去之後她就向卡洛琳寫信溝通，提到艾伯特有多麽優秀，思想又是多麽和自己相契合，實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男子。
卡洛琳嘲笑了她一番：冷靜點，別像沒見過多少男人似的。
艾比蓋爾還想要再矜持一下：我很冷靜，這是我對他的客觀評價。
卡洛琳：上次你還嘴硬八字沒有一撇，我說什麽來着？你們一直在背着我們幾個交往嗎？
艾比蓋爾被她說得臉頰泛紅：不過是因為我繼父的生意和他父親有合作，我們才有往來的，而且也不算頻繁，只有三次而已。
卡洛琳：哎呀，已經開始掰着指頭數了。
艾比蓋爾憤然把羽毛筆扔在桌上，這個卡洛琳！
不過确實有這種感覺，見了還想見，只有三次還遠遠不夠，想要一直看見他。
之後他們确實開始頻繁來往，有時候是老戴維斯帶着艾伯特來找盧卡斯做客，有時候是盧卡斯帶着自己的一家子去和老戴維斯聊天。
交往得越深入，艾比蓋爾越是欣賞艾伯特，除了他俊美高挑的外表，更有他清爽潇灑的性格，最可貴的是還那樣博學，很多她看過的書他都讀過，他們的見解是那樣相似，簡直就是心有靈犀，志趣相投。
艾比蓋爾最近的畫作都開始是他了。
她比以往更加有耐心，會細致地描繪他身上的每一處細節，唇角那漫不經心的笑意，濃密的眉毛，那雙眼睛澄澈、湛藍，仿佛對任何事情都雲淡風輕。
他喜歡穿黑色的馬褲，材質像是羊毛的，很柔軟，行動的時候能看出他筆直有力的雙腿線條，他有很多寶石飾品，藍寶石的項鏈，水晶鑲嵌的戒指，有時候換着戴，有時候一起戴。
像這個國家其他所有愛好時髦的男子那樣，他還喜歡穿馬甲，裏面搭配白色的襯衣，胸前、袖口會有荷葉邊裝飾，還有鎏金的、寶石的袖扣，外面會換不同顏色、不同版型的外套，有時候是淺石灰色的騎馬服，有時候是寶石綠色的外套，和他爽朗的氣質非常相稱。
當然，還有靠近的時候，那若有似無的風信子香味。
見不到他的日子，艾比蓋爾讓園丁幫自己找來風信子的種子，精心培育，讓它們發芽、開花，滿室飄香。
“斯嘉麗，我改變主意了，”艾比蓋爾在上文學課的時候插話，“我做不到一輩子不結婚，我想，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也有喜歡的人。”斯佳麗的回答出乎艾比蓋爾的預料，斯嘉麗卻不以為意：“可是比起婚姻，我更喜歡我們各自分開生活，偶爾聊一聊近況。”
“那樣不算真正的喜歡吧。”艾比蓋爾讀到的很多故事裏，騎士都會為了能和心愛的人長相厮守而豁出性命。
“喜歡人的方式是分很多種的。”斯嘉麗說，“我的是這一種，你當然可以因為喜歡某一個人而和他結婚，誰也不會阻止你這麽做。”
艾比蓋爾放下心來，但是又很快洩了氣，“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對我是怎樣的心意，他是個很有禮貌的人，對誰說話都帶着笑意，我會懷疑，其實他對我的态度并不特別。”
自從發現自己的心跡，艾比蓋爾還開始頻繁地照鏡子，觀察自己的面容。
她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臉上沒有任何瑕疵，翡翠一般的雙眸，金黃的長發微微卷曲，貼緊面頰的幾縷幾乎和她雪白的皮膚融為一體，在腦後紮起來，系上大大的藍色蝴蝶結，這一抹亮色讓她靈動了不少。
然而相比起卡洛琳，她又不是最好看的。
就艾比蓋爾有限的人生閱歷來說，艾伯特·戴維斯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士。不僅如此，他還很風趣、幽默，才華橫溢，這些同樣遠超旁人。最開始這讓她驚喜，漸漸地她又覺得焦慮，好像他們的思想境界不同，永遠都是他在向下包容着她，地位有差距，就顯得生疏了。
“我覺得我配不上他。”艾比蓋爾嘆了口氣，一手托腮。
“什麽？”卡洛琳正在調配新的魔藥水，走了神，“砰！”一陣黑煙從玻璃瓶中冒出來，裏面原本程淡紫色的藥水瞬間焦黑。
艾比蓋爾立刻意識到自己闖禍了，趕緊打起精神收拾殘局，“實在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卡洛琳按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把藥水放在桌子上，現在是深夜，艾比蓋爾的房間裏只點着一盞蠟燭，四周鴉雀無聲。
“我們得好好談一下了，艾比。”卡洛琳嚴肅地說，“你喜歡上戴維斯先生了，對不對？”
艾比蓋爾抿着唇點頭，把眼睛垂下去。
“你喜歡上一個人是件很好的事情，但是我必須要把自己長久以來的懷疑告訴你，因為你現在實在是很不對勁。”卡洛琳說。
艾比蓋爾把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奇地看向她。
“我之前在舞會上看到他，感覺他身上好像帶着一些魔法道具。”卡洛琳壓低聲音，“具體是什麽我不清楚，但是我嚴重懷疑是我在書上讀到過的，能讓異性傾心于自己的魔法。”
“你是說，他也是巫師？我之所以對他那樣着迷，都是因為我中了他的魔法？”艾比蓋爾警覺起來。
“這只是我的懷疑，不能很确定，而且我們也僅僅是打過一個照面而已，連話都沒有說，更何況……”卡洛琳聳了一下肩，“他确實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相當出衆。”
艾比蓋爾的心沉下來，卡洛琳的這番話給她潑了一桶冷水，終于讓她不再那樣受相思之苦的折磨了。
“這樣吧，我現在就調配一種對抗愛情魔法的藥水，下次你見他之前，先把它喝掉，看看是什麽效果。”說着，卡洛琳就開始對照着魔法書上的配方，娴熟地在多寶格內抓取各種材料，塞進新的玻璃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