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連着好幾天艾比蓋爾都在悄悄躲避阿特米斯。

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用逃避的方式應對這一切。

一天,她從外面回來,發現房間的桌子上堆滿了禮物盒子,大大小小種類不一,每一個盒子上都有一張帶着香水味的卡片,漂亮的手寫字,用不同的文字表達着相同的含義。

傭人們很快就接受了莊園裏突然多出一個主人,畢竟他們長時間侍奉主人已經習慣了,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是特別影響。

随着時間的推移,伊麗莎白也接受了阿特米斯的存在。阿特米斯平時舉止得體,很懂得分寸,沒有讓人覺得厭煩的地方。

一開始她還會覺得一個男人竟然戴耳墜,實在是有些過于花哨了,只有那些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才會這麽幹,但時間證明,阿特米斯是個穩重的人,和那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并不一樣。

出乎伊麗莎白的意料,最不能接受他的,竟然是盧卡斯先生,他因為阿特米斯每天都在他眼前晃變得很容易煩躁,頭上的白發肉眼可見地增多。

阿特米斯跟着盧卡斯學了大半年,已經能夠自己行動,幹脆讓盧卡斯先生直接在家裏休息,提前開始他的養老生活。

盧卡斯先生沒有拒絕的權力。

早餐時間,全家人難得坐在一起吃,盧卡斯坐在上首,已經不複從前那樣精神矍铄,他垂着頭,看着盤自己裏的食物。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清冷而沉默的用餐成了常态。

阿特米斯坐在艾比蓋爾旁邊,忽然開口道:“花園裏面很多薔薇枯萎了,現在準備換一批,爸爸說那是為了夫人你種的,所以還是按照你的喜好來,你想種什麽?”

伊麗莎白一開始沒意識到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當聽到“為了夫人你”才有所反應,茫然地擡起頭,又看了看一旁的盧卡斯,禮節性笑道:“我都可以。”

“那還種薔薇怎麽樣,艾比,你有什麽意見?”阿特米斯轉向艾比蓋爾。

“那是媽媽的花,媽媽想種什麽就種什麽。”艾比蓋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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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成功讓伊麗莎白開拓了思路,“對呀,艾比,你有什麽花想種到花園裏嗎?我記得你有段時間很喜歡風信子——”

“不用了。”艾比蓋爾趕忙回絕。

伊麗莎白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樣激烈,一時有些怔愣。

阿特米斯臉色古怪,垂下眼簾,遮掩住眼中的神情。

“以前……風信子是為了戴維斯種的,”艾比蓋爾清了一下嗓子,“我不想産生不好的回憶,所以,還是不要種了。”

“我很抱歉,親愛的。”伊麗莎白說。

這時候外面走來一名男仆,他手上拿着一張便簽,看樣子是剛從外面趕回來,想都沒想就徑直走到盧卡斯身邊,剛想要傳達信息,卻聽阿特米斯說:“這種事就不要麻煩父親了,直接告訴我就行。”

男仆這才反應過來,躬身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小跑着把便簽遞給阿特米斯。

阿特米斯臉色冷到了冰點,拿便簽時斜了男仆一眼,低頭去讀上面的內容。

“铛!”盧卡斯忽然扔下了刀叉,從座椅上起來,即便站着,他的腰也有些佝偻,随即伊麗莎白也站起來了,去攙扶他。

“你要去哪?”伊麗莎白問。

“回房間。”

“飯還沒吃完。”

“不吃了。”盧卡斯說的有氣無力,伊麗莎白聽了也不想勸他,陪着他離開了餐廳。

阿特米斯連眼睛都沒有擡起來,讀完便簽就站起來,吩咐仆人給他拿外套。

艾比蓋爾微微把頭轉向他,沒有說話。

仆人正為他整理衣襟,他瞥向她,說道:“造船廠的設計師擅自更改我的方案,我得去一趟。”藍色的眼睛閃着寒芒,“他們還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餐廳裏最終就只剩下艾比蓋爾和埃裏克,盤子裏的食物吃了一半,熱氣袅袅蒸騰。

“姐姐。”埃裏克小聲叫她,小手伸過來,抓住她的兩根手指。

艾比蓋爾緩緩吸了一口氣,面色溫和了些許,“我們繼續吃吧。”

“爸爸看起來很不舒服,是因為哥哥嗎?”

艾比蓋爾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答案顯而易見,确實是因為他們突然冒出的哥哥,但是更深的原因卻并不是這個。于是艾比蓋爾說:“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艾比蓋爾用叉子撥了撥餐盤裏的青豆,“可能是因為他太操勞了吧。快吃吧,一會兒飯該涼了。”

莊園仿佛都被凍結了,往日傭人們都會一邊工作一邊愉快地聊天,現在只敢交頭接耳。

工作日的某天,艾比蓋爾帶着埃裏克在二樓的走廊上玩耍。埃裏克到了多動的年紀,自己做了幾個泥人,和姐姐一塊玩角色扮演。

他們分別拿着一個泥人,你追我打,玩得正高興,忽然埃裏克收起了笑容,直愣愣看向艾比蓋爾身後。

“怎麽了?”艾比蓋爾順着他的目光扭頭。

阿特米斯穿了一身墨藍色寬肩大衣,個子挺拔的人穿起來相當有氣勢。他站在艾比蓋爾身後不遠處,絲毫沒有在意埃裏克的目光,旁若無人地看着她。

“哥哥,你怎麽來了?”艾比蓋爾站起來,轉過身面對他。

“好長時間沒見了,過來看看你們。”阿特米斯只有在說話的時候笑了一下,說完又冷下去。最近他每天都忙到很晚,于是就沒有打擾艾比蓋爾休息,除了一起用晚餐的時間,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相處過了。

艾比蓋爾轉頭對埃裏克說:“你先自己玩好嗎?”

埃裏克警惕地看着阿特米斯,“你要和他說話嗎?”

“對。”

“那你當心。”埃裏克噘着嘴,從她手裏拿回泥人,自己跑着到別處去玩了。

走廊裏只剩他們兩個,阿特米斯靠近艾比蓋爾,低聲道:“去三樓吧。”

三樓正有幾個女仆在打掃,看到兩個人上來,氣場不對勁,倉促下樓。他們到了書房,阿特米斯讓艾比蓋爾先進去,自己再進,并将門上了鎖。

書房的窗戶很多,光線充足,溫度也比別的地方高出些許,此刻這種溫度稍微緩和了兩人之間的氣壓。

“還認我這個丈夫麽?”阿特米斯一邊走向艾比蓋爾,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戒指,先給自己戴上,再将那個小一圈的伸向艾比蓋爾。

艾比蓋爾從進到房間以後就一直抱着雙臂,看到那枚戒指,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抿着唇。

阿特米斯把她的左手拿出來,見她并沒有強烈地反抗,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又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都是我的錯。”阿特米斯說。

艾比蓋爾閉上眼睛,把臉轉向別處,壓抑多天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有些繃不住了,“你沒有錯。”

“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也不會讓你母親變成這種心情。”阿特米斯牽着她的手,不肯放開。

“可是你已經承受太多不公平了,我不能僅僅為了自己的私心就讓你繼續受委屈。”艾比蓋爾終于長長嘆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看向他,緊緊抓住他的手,“我最近确實也很受影響,不應該那樣對待你,你所做的都是計劃內的事情,我不該……”

“不,”阿特米斯打斷她,“你有情緒很正常,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難過,誰都會不好受,你也并沒有錯,如果要怪,就怪威爾遜·盧卡斯,是他把我們害成這個樣子的。”

艾比蓋爾眼眶發酸。

阿特米斯迫切地親吻她的手,将她拽進自己懷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嗯。”艾比蓋爾閉上眼睛。

相互依偎一陣,頭頂傳來阿特米斯拘謹的詢問聲:“那,我還能像以前那樣,償還你嗎?”

艾比蓋爾臉上泛起紅暈,小聲說,“可以。”

“那我們就在這裏……好嗎?”阿特米斯摟着她,呼吸變得綿密,“我好想你……”

他的動作遠比話語粗暴,手臂将她緊緊箍在懷中,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後頸,迫使她擡起頭,迎合他熱烈的吻。

她貼在他身上揉蹭,想要解開他的襯衣扣子。

可他卻陡然和她分開了,眼簾垂下來,是一個落寞的表情。

她馬上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雙手捧住他的臉,“我們去地窖。”

他嘆口氣,抱住她,眼底散發冷光,一個閃身,書房裏杳無一人。

地窖中,空氣變得越來越濃稠濕熱,男人模糊不清的呢喃,夾雜着讓人臉熱的字詞四處飄旋,驀地,一只纖細的手抓住了鐵籠的欄杆,臂彎上挂着來不及完全褪下的衣裙,随即鐵籠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久久才平息。

盧卡斯日漸消沉,自從那次在飯桌上半途離開,這種事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他變得很瘦,在阿特米斯忙得風生水起時經常在卧室裏待着,哪也不去。

艾比蓋爾終于忍不住去看望他,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伊麗莎白去聽埃裏克練習鋼琴了,一樓的卧室裏只有盧卡斯一個人,艾比蓋爾敲開房間的門,緩緩走進來。

“難得你能過來。”盧卡斯穿着寬松的睡袍,胡子拉碴,頭發淩亂,這是艾比蓋爾第一次見到他這樣不修邊幅,“随便坐。”他随手指了一個地方。

房間裏安靜得只能聽到鞋子踏在厚實地毯上的輕微悶響,艾比蓋爾坐到單人沙發上,确實感到拘謹,不停地玩自己的手指。

其實她在來之前準備好了說辭,比如說“因為最近看你吃飯沒什麽胃口所以來看看。”或者問他“想不想去花園逛逛,今天天氣很好。”諸如此類,然而一到了這裏,這些都說不出口了。

最後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句:“我來看看你。”

“我挺好的。”盧卡斯坐在面朝窗戶的椅子上,兩眼無神地看向窗外,他的肩膀垮了下去,仰起頭的時候,陽光透光窗戶玻璃映照出他臉上縱橫的溝壑。

房間裏再次陷入寂靜。

“其實退休生活也挺好的,你可以和媽媽一塊出去旅游,散散心什麽的,不用那麽為工作操勞。”艾比蓋爾說。

盧卡斯看了她一眼,眼神裏透着某種她說不上來的情緒,仿佛是怨恨,也仿佛是憤怒,總之是一種即将噴薄而出的意動,讓艾比蓋爾以為他會像發狂的狼那樣撲上來。可到了最後,這些劍拔弩張卻在他的一垂眼之間煙消雲散。

“嗤。”他笑了聲,“對呀,我應該帶着麗茲出去玩,享受這樣悠閑的日子,而不是繼續為船廠的事情操心。”

有的人就是很喜歡忙于工作,艾比蓋爾在書上讀到過,她的家教斯嘉麗也說過她很喜歡自己的工作。盧卡斯應該也屬于這樣的人,他放不下自己一生的心血,放不下自己苦心經營了一生的作品。

艾比蓋爾從始至終都是同情他的,她不得不承認。

“艾比。”他忽然開口。

“嗯?”艾比蓋爾從思緒中回過神。

“你覺得阿特米斯是個什麽樣的人?”盧卡斯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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