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幽蘭古訣，伴随風前方世間萬處，找尋那一絲絲微弱氣息。
過萬水千山，銀濤雪浪。
見大地之上吐納百川的萬物，城樓之上古樸渾厚的鐘，宮牆之中存存人的心血，稻田之內悠揚脆弱的稻谷，溪流之上搖擺濺水的魚，層層疊進，見萬物，過世間，尋我需。
額上滴下一滴冷汗，越過微揚的眼尾，滑過素白的面龐，嘴角緊抿着，不過瞬息，青梧睜眼，眼神淩厲堅韌。
“找到了。”
百納吐息，收回神識，見過的場景在腦海中快速穿梭，最終形成幾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地名。
初許懸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緊盯着青梧，肉嘟嘟的小手擦了一把不存在的額頭汗 “在何處？”
“青丘之翠微，南海之滄淵，蓬萊以地玄，昆侖以玄矜，上申之幽處。”
她頓了頓“他們都在本該守護的地方。”
說完，青梧一怔，睫毛微微顫抖，垂下眼簾。
似是想到了曾經的教誨，又似是想起衆神死前的決絕，一幕幕在眼中浮現，最終收起了回憶，再擡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初許并沒有注意到青梧說完後的一絲落寞，很快便興奮起來，掰着指頭開始算，嘴裏嘟囔着些什麽。
“這樣的話我們今天去青丘，明天去南海，後天去蓬萊，大後天去昆侖...五天便能完事！”
青梧睨了他一樣，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初許比起千年前遲鈍了許多。
雅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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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時栗谷，暖風和旭。
瞬息千年，不知何景？
喜聞萬物生靈得以安康，衆仙有道，大慈大悲，謹記數語，以表欣慰。
今吾蘇醒，宮中結界遭毀壞，閣中神物慘遭迫害，痛心不已，遂往下界，探尋此厮，還望衆生集結，協吾追查，早日歸天。
青梧留
“青梧，你寫這個做甚？”
初許看着上面 的不實信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為何不直接告知天界還得寫信呢？再說你寫在這書案上，萬一到時來人沒看到怎麽辦？”
她微微一笑，轉手一揮，在書案上施加神力，只要到時有天界堅守道心的人進來便會自動顯現。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告知，自然是因為自己跟那天界的人又不熟，唯一認識的幾個如今都已經長大，千餘年過去，他們不尴尬，自己還尴尬呢。
結界大開，唯有銀梧宮還未曾被青梧撤下，轉身看這天外天，雖華麗卻蕭涼，大概是少了些人吧。
青梧朝着前方一步步往前走，路過的處處皆有回憶，歡聲笑語，恣意散漫，弾曲作舞，終歸是不複再現了。
青梧睜眼，微微光落灑在樹葉上，忽閃忽亮，有些恍惚。
站起身抖抖身子，看向一旁還在呼呼大睡的初許，突然有些想将他一腳踹醒，但深吸一口氣，青梧告訴自己，好神不跟稚氣小兒鬥。
蹲下微微一笑，盡管有些僵硬卻難掩清麗美豔，比那初生的太陽還要耀眼些。
初許一睜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人臉，不懷好意的對他笑着，仿佛再不醒，便要挨揍了。
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清醒，跳起來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臉讨好的對着青梧笑，“青，青梧，你起得真早。”
青梧見他醒來也便收起了笑，旋即起身，朝前走去。
此刻黑暗褪去，留下萬丈光芒的明天，樹影婆娑，微微晃動，是風在輕吟。
城門大開，來往人群臉上洋溢着笑，有穿着長衫褙子的婦女挎籃笑盈，也有舉着撥浪鼓的孩童在一旁安靜等待家人做登記收稅。
有時進一倆輛馬車，樸素無華，不知是何人。
青梧站在人群後面，空氣之中滿是煙火氣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些了。
恍惚間瞥見旁邊一小姑娘正笑盈盈的盯着她看，手中還舉着阿娘從家中帶出來的野菜餅。
“姐姐你真好看，跟天仙兒一樣”
青梧一怔，努力讓自己笑的自然些，“你是在說我嗎？”
還未等小姑娘作答，前邊兒婦人便轉頭打趣道：“可不就是在說小娘魚①，花容月貌，跟天仙似的，老生我啊，活了數十年還未曾見過如此标致的姑娘嘞，怕不是京中貴女喲。”
人間不似天界，還須的學天上官話，地上官話說的快些，還有各種不同的方言，如今閑言一出，吳依軟語，溫文爾雅。
她聽着還有些吃力。
身旁初許小聲說着“誇你呢”，随後娴熟說着方言：“弗好意思，弗好意思嘞，這小娘魚大山裏來的喲，聽不明白。”
“哎呦喂，這小弟弟還怪活潑的嘞，知道幫着阿姐喏。”
青梧看的目瞪口呆，眼瞧着還要繼續聊，趕緊拉了拉初許，示意該他們了。
他趕緊跟婦人和小姑娘道別，奶萌奶萌的小臉配上故作成熟的作揖，惹的後面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過了關，眼前開闊的大街，兩側琳琅滿目的攤販，盡顯人間煙火氣，周遭人聲噪噪，青梧和初許走着引的人紛紛注目，人總是喜歡好看的事物的。
青梧容顏确是驚人，骨肉勻稱，眉眼，鼻梁，五官一切都如同精美的青白瓷，似白似青，融于水岸，留于人世，有着不屬于這世間的清冷驚豔。
身側初許不過青梧腰間，大大的葡萄眼，軟糯糯的奶膘，頭上有搓呆毛立起，更顯呆萌可愛。
青梧渾身都不自在，只想趕緊離開這裏，反觀初許興奮的不得了，拉着她的衣裙，忍不住晃晃，奶膘一抖一抖，簡直萌化人心。
前方有一茶坊，名曰沁歆坊。
內裏文人雅士居多，簡約素雅的裝潢，配上袅袅白煙，焚香點茶，挂畫插花，四般閑事，不适累家②便是這般意境。
青梧是被初許拽進去的，人不大，力氣還不小。
據初許所說，千餘年過去，如今丹穴山不知是何模樣，話本上都說這種茶坊賭館類的最是好打探消息，未免到時找了個空，不如先打聽打聽，既然下凡了，自然是要按這裏的規矩來。
青梧實在是有些不自在，外頭人多，內裏也人多，人來人往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實屬難受。
小厮眼尖的瞅着他二人，錦衣華服，那通身氣質高貴，一看便是世家，趕忙過去迎座。
“小娘子和小公子通天氣質蓋人，一看便知不是凡人，可是要來喝茶？咱家那可是江寧府最好的茶肆，保準您喝了這第一回準還想再來！”
初許看着他，眼睛骨碌碌的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眼見初許不開口，青梧咳了聲，略有些不自在的說：“可有包廂？”
話必，小厮眼前一亮，愈發覺得這小娘子非尋常人也，這高貴的氣質，簡潔的話語。
“有的有的，請随小的來。”
樓上雅間，古色古香，屋內不過簡單的擺放卻盡顯，不過珠箔銀屏倒是為此增添華麗，讓人不禁沉醉感嘆。
“不知小娘子想要什麽茶？咱們這最出名的便是青鳳髓的點茶，小娘子可要來一份？”
青梧坐下，看着窗外繁華平和的都市盛景，不知道在想什麽，似在發呆，似在思考，旁人不得而知。
“那便來一份吧，”她淡淡開口，并未轉頭。
初許盯着那小厮，軟糯糯的用那吳語小聲興奮的說着：“麻煩再給我上一盤下面人桌上都有的小點心。”
“得令，這果子啊就是要配這點茶才有韻味！”
小厮退下，青梧适才開口：“太久沒有來過，竟不知人間竟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還記得當初我們七個來時，這裏的人還着着獸皮，需要我與浮玉傳授教導。”
初許忙着在屋內走來走去的打量，聽見她說話，啊了一聲。
她沒在意，繼續眷戀的看看，街上人很多，可她卻仿佛看到了曾經的他們，自由自在，暢游在這天地之間。
“好你個混小子，還敢來。抄了人家南公子的作品，沒将你告至官府便已是大恩大德，你竟敢還來，不要命了嗎？”
店外吵吵嚷嚷，一清俊小生從沁歆坊內扔了出來，此刻灰頭土臉，吃了一嘴的灰。青梧總覺得此人有些熟悉。
那厮似乎在說些什麽，她還未聽清，門外小厮便敲門問候。
得了應允，推門而至。
身後還有一茶博士，點茶乃是風雅之物，這觀看制作也是難得一幸事。
茶博士拱手作揖，将用品都一一攤開淨手後，便準備開始了。
炙茶，碎茶，點茶等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最後出來的湯色與湯花都是上上品。
初許認真觀看的同時，青梧已經将奉茶小厮叫了過來。
“這底下是何人？用官話說。”雖說還有不自在但這太久未有過的熟悉沖淡了這股不自在，也顧不得什麽了。
小厮伸長脖子往下一瞅，略帶鄙夷的說着：“小娘子不是江寧府本地的吧？您可別看此人長得俊美，實則是個恩将仇報的東西。”
青梧哦了一聲，示意小厮接着講下去。
“此人原是江寧府安撫使次子段清風，因着父母早逝地方官員多有照顧，誰料這厮越長大越是孤僻，不愛與人說話，前些年間這山匪肆虐，他那乳母帶着他被抓走了，被救回來的時候那乳母已然被害，據當時回來的人說本該死的是這段清風，但這厮貪生怕死竟将那乳母推出去擋劍！嘿呦您說說這，可不就是恩将仇報嗎！”
“照此說來，确是了。那底下的人提到的什麽南公子又是何人？”
青梧接過茶博士遞過來的茶，醇香清雅，徐徐清風入口，涼爽舒和，确是好茶。
此刻初許也過來了，邊吃着果子邊喝着茶還邊聽着。
“說起這南公子啊，那可真是個好人。滿腹詩華，謙卑有序，待人溫和，哪裏像那個怪胎似的，要我說這南公子便是天上神仙下凡渡劫來了！”
小厮說起那南公子滿是崇敬，甚至說出了這般話語，惹的初許一口噴在了地上，捧腹大笑起來。
“不必管他，你繼續講。”青梧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好嘞”小厮沒管初許，繼續說起來，“這南公子在段清風無人接濟時還大方前去接濟，可誰料這段清風不知好歹，竟還偷了南公子的詩文，還狡辯說是自己寫的，這簡直就是無恥至極啊！”
小厮一臉忿忿不平，而青梧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按理所說這段清風當真是令人可恥，可是他身上卻有一種坦然的氣度，不像是能做出這些的人。
而且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不知會是哪位故人曾指點過他，如今遇上了，想來與自己有些神緣。
略微思索一番，她跟着小厮說了幾句話。
那小厮一臉你确定？的表情，随後卻還是匆匆下樓去了。
“青梧，你叫那厮去做甚了？”初許重新做好，盤腿在一邊。
青梧笑笑，沒有說話，端着茶杯望向窗外。
底下争端不斷，那段清風倒是一聲不吭。
很像一個人卻又不像，如果是那個人，大抵會直接揍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