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蘭時如韻,春風喚我
這突如其來的下跪讓氣氛變的更加尴尬,沉默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最終還是初許開口,打破僵局。
“這位小友,要不先起來說話?”初許覺得,此人身懷異能還與混沌有關,那便是他的同輩,跪着自己,總覺得良心不安。
雖說段清風跪的是青梧,沒注意着初許,但此刻還是聽了他的話小心翼翼站了起來。
青梧查探過他的神印,隐藏極深,且微弱,不像是故人。大抵是跟誰有神緣被她碰上所以有感應了,可說不同的是她的感應異常強烈。
這異能大概也是因為神印的原因,混沌出來的東西,極為霸道,控制不住也能理解。
“剛才是在下失禮,未知全貌便貿然開口,還望青梧戰神莫要怪罪。”
段清風有些緊張的結巴,說完像是覺查到自己話語的不妥,又補了一句“若是要怪罪,在下也無怨無悔。”
這般冷的天,硬生生的給臉羞紅了。随後作揖拜向初許,也有些結巴但比剛才問青梧好的多。
如果說青梧戰神沒有神隕,那想必其他天神也未曾神隕。
這位能與青梧戰神走在一處,想必也是位天神,可是從未聽過有哪位天神是以孩童狀态出現的,段清風正斟酌着,還未等猜到,便聞青梧開口。
“初許,走吧。”
青梧确認了這人跟自己沒關系後,便準備繼續前往丹穴山,尋找秋凰。
比起這個人,秋凰的情誼便是重要的多,不對,應該說是完全沒法相提并論。
二人沒管段清風,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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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許稚嫩的話語傳來:“此人與我們有緣诶,就這麽一句話不說的走了?”
他方才如初醒般,咬咬牙,轉身追上。
“還請青梧戰神與初許小神留步,在下有話要說。”
青梧沒回頭,繼續置若無聞的往前走,青玉流沙,如瀑烏發被一根白玉簪堪堪挽住,要斜不斜,似落非落,與山林,與黑夜,與長河缱绻交錯。
身旁小兒鎏金紗初現,不太習慣踩泥坑,衣擺沾上點點泥黃,二人站在一起,淡淡神性顯現,不過一點,足以震撼。
段清風看着這一幕沒有呆滞,更加堅定。
“還請青梧戰神與初許小神收下清風,清風願以命為證,懇請天神,收下清風。”
自己不過一介凡胎□□,能得天神三次相救,已是恩賜,本不該再相求,可自己清譽被毀,身懷異能,若是哪天顯現傷了旁人,這便是罪。
更何況,他聽到初許與青梧所說,他們有緣,他在賭,賭青梧并未一時興起恰好相救,賭青梧會遵天意的緣。
青梧眯起了眼,他很聰明,也很難得,不追求功與名,膽子很大。
但也過于聰明,他猜到了自己為何救他,可對于甚至沒有能力自保的人來說太過于聰明不是件好事。
初許拉了拉青梧,回頭疑惑的看着他。他只是一封卷軸,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只知道這個人與他們有緣,可他無法做決定,因為他無法判斷這緣是好是壞。
青梧閉眼,空氣瞬凝,幾息瞬間。“想好了嗎?跟着我,你會死。”
段清風睫毛微顫,就在自己覺得快要沒有希望的時候,青梧開口了。
他沒有任何猶豫“想好了。”
若是留下也許會一生被唾罵,被欺辱,總有一日不明不白的死了都無人在意。
可跟着青梧,這一路是好是壞他都認,就憑她是青梧,是戰神,是救他三次的人,自己就會義不容辭,更何況,他也想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謎團。
“跟上吧”她淡淡開口,好似有一聲嘆氣溜走,又好似從來沒有過。
段清風趕忙跟上,他高于青梧,站在身後走着,将青梧保護的很好,時不時見飄逸的裙擺,卻不見佳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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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東五百裏,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①
丹穴山下,曾經無人駐足之地,如今已然建立起許多村落,山腳之下,來來往往商販不斷停留。
秋凰最是喜歡清淨,不愛出世,極其愛惜自己的家,丹穴山上的金銀珠寶都是她極為愛惜的,此刻卻被人随意劫取,不斷踩踏,若是她醒來,該是多麽心疼。
青梧立在原地,此刻愧疚爬上心頭。
是她的錯,當時不管不顧不與秋凰商量,私自将她封印,還忘記給丹穴山加封,變成現在這樣,她的過錯居多。
青梧的愧疚未曾顯現,衆人只見一絕色佳人滞留原地,身旁立着一翩翩公子不知所措,二人如畫,竊竊私語接踵而來。
不知是不是思念故人親切,她穿的是秋凰最喜歡的黃白游,外衫是绛紅鎏金的。鼎內蓮花出,如塵發绛紅。②
她把晨陽穿在了身上,卻還是壓不住絕色。
段清風換了衣裳,挽了發冠,不過驕陽好,矜貴的像是從世家走出的公子,而非是自幼颠沛,被人污蔑造謠的那個段清風。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③
“您...哭了?”段清風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從衣袖裏掏出一張幹淨的手帕,笨拙的想要為她擦拭,卻想起自己與青梧的身份差別,無從下手。
青梧聽到問話,轉頭,一滴淚剛好滴落,砸在白皙的手背,也砸落在某人心裏。
他不自在的咳嗽一聲,随後轉頭。羞紅卻慢慢爬上了耳尖。
青梧微怔,這是眼淚?擡手擦了擦,有些用力,在嬌嫩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
她好像從未哭過,不對,是哭過的,只是時間太久,太久,久到她都忘記是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為誰而流。
她沒說話,腦海中的回憶不清晰,看不清那人臉龐和表情。
等段清風轉頭,她已然擡腿往前走了。
“小娘子可需要這簪花?剛從丹穴山上摘的呢,有鳳凰保佑的。”
青梧止步,看向那花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澀口:“你們每日,都上山摘花嗎?”
那婦人以為青梧懷疑花的新鮮,哆哆嗦嗦的解釋着:“這花啊保鮮,都是老身每日寅時便起身上山采的,很幹淨的。”
青梧沒有說話,身後的段清風向前,跟老婦人交談。
“奶奶,您這些花啊,我們全要了。”随機從錢袋子裏拿出好幾個交子,想着幫她早日收攤。
老婦人有片刻呆愣,随後擺擺手只拿了一個,眼眶濕潤。“這一個啊都多了,這些花不值錢的,奴給你找找,找找錢,不能多收你們的。”
看着老婦人的樣子,青梧突然明白了一些,衆生皆有衆生難,而衆生皆難的原因,很多都是因為窮困。
城中之人一頓飯也許便是山內人一年的生活。
她,原先是怪過這些人貪得無厭,毀了丹穴山的,可如今有些理解,他們也許不是故意而為之,可這山确實是秋凰的家,他們也确實,毀了秋凰的家。他們沒錯,秋凰沒錯,錯的是自己。
“收下吧,花,很好看,有鳳凰保佑,值這個價。”她緊抿着的唇松開,說着。
初許縮在衣袖裏,感知着外面發生的一切,青梧何時這般感性了?
雖說這話不好,可青梧确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神。
她享受着天地間的自由,享受着混沌帶給她的力量,她沒有經歷過混沌中的百年大戰,也沒有見過衆生苦楚,她不明白守護的意義,她只知道自己享受了這一切就應該去守護,可是不知道不理解,又該如何去守護?
這是衆神還未來的及帶她所感悟的,可沒有衆神她也應該自己邁出這一步,自己感受才能明白。
她生來冷漠,繼承了混沌對衆生的冷漠,可卻又為衆神教導,她的神性正在慢慢覺醒,也許這條尋回神魂的路,便是衆神給她最後的指示吧。
回過神,老婦人還是收下了那筆錢,眼瞧着他們要往山上走,急忙拉住了青梧,見她回頭趕忙放手,她的手上有泥,可不能髒了人家小娘子。
“小娘子可是要上山?”
青梧點點頭,不明白為何要拉住她。
“你們若是要上山,走一個時辰的時候便下來吧,別去尋那財寶了,那有個妖不妖鬼不鬼的東西,吃人呢!半山腰之上,沒人上去過呢,據說啊有道無形的屏障擋着人呢!”
段清風驚訝,轉頭看青梧。
這丹穴山乃是神山,居然會有吃人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何物,膽子這麽大。
青梧與段清風想的不錯,膽子這麽大,和那天那個打傷初許的一樣,這二者會不會有聯系呢?
可很快便散去這個想法,也許只是個單純不知道這是哪裏的東西,見丹穴山靈力環繞,想占山為王罷了。
段清風應付着答應老婦人不會上去,可他知道必須要上去,青梧雖然沒有告訴他要來幹什麽,但他自己也能猜出來,也許是來找這山上鳳凰的,只是不知是什麽關系。不過這也不用他猜,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沒資格猜。
向上看,丹穴山雲霧環繞,高聳入雲,山林茂密,看不出有何隐藏的危險,給人一種威嚴而親切的感覺。
也不知這一趟能不能順利找到秋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