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藏已暮,涼風悟我

白藏已暮,涼風悟我

“小娘子還是快快放開,若是我家娘子出了什麽事,這罪責誰來擔當?”

嬷嬷有些着急,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了威壓,但可惜沒有威脅到秋凰。

慕荷瞧她攔着,想要從另一邊過去,就快要過去時段清風突然出現擋在門口。

還朝慕荷歉意的笑了笑。

秋凰轉頭,看着青梧好似沒什麽動作,松了手。

“讓她們進去吧。‘’

段清風擡頭,看到了青梧的毫無動作,心領神會也跟着松了手。

這一放手二人便急急忙忙的趕了進去,憂心忡忡的,是真的将她當做了心中的家人來關愛。

只是可惜,再多的關愛也比不上曾經最為黑暗時期的一束光,尤其是那束光還是只為她而打下的。

張月淺的教養不允許她大聲的哭喊發洩心中的情緒,那隐忍到最後止不住透出的嗚咽才是最叫人心疼的。

心髒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止不住的疼痛。

那些她不敢面對的現實都在此刻全部宣洩了出來。

她從不怪什麽,也許小時候會哀怨天道不公,可越長大越是明白這都是每個人的命數。

曾堅信曾經的苦會換來以後得樂,不需要有多大的作為,只是需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知道旁人的愛是怎樣的,所以也無法描繪出日後擁有的伴侶會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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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抱有期待,自己堅強的成為自己的依靠,有些苦打碎了骨頭也只能往裏咽。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吃過那麽多苦,以後的苦能有多苦?

可是當顧雲臨出現時,她有了勇氣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明白了許多道理,那些書中的聖賢名言由他為她講述,家國與愛他毫無保留。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她成為了那個纏綿病榻,還需要用他命換來的錢去吊着自己殘破身子的人。

若是你不曾出現,我或許不會覺得委屈,可你出現了,又以那般意難平的方式離開。

國于你大于家,可國中有家這個道理我卻是現在才願意承認。

張月淺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背,上面浸滿了鮮血,不知道是被咬破的還是口腔之中抑制不住的。

她做不到釋懷,真的,做不到。

她無法接受日後的自己會漸漸忘記這個小心翼翼愛護自己的少年,也無法接受自己以殘缺的身體消耗他用命換來的錢,更無法接受自己辜負了他曾經所說的,成為了如今将自己囚禁的人。

“阿淺,若是我日後戰死沙場,可不要一直為我哭喪,好好做你自己,去做你想做的。”

曾經的話歷歷在目,可她卻全都忘記了。

平安不敢舔舐她的傷口,只敢默默的在懷中蹭着,那枚青梧留下的藥丸被尾巴卷起遞在她的身旁。

是帶着希冀的眼神,平安已經失去了一個主人,不可以再失去一個了。

外面有聲響,是嬷嬷帶着慕荷想進來,她微微側頭,嗓子已經嘶啞,說話有些艱難。

“可否讓我一人靜一靜?”聲音有氣無力的,說是将死之人臨死之言也不為過。

嬷嬷有些猶豫,還是想跟進來瞧瞧,但被慕荷拉住了衣角。

她覺得還是讓娘子自己想清楚才好,到底是有些天真認為情是如此的好放下,如今發洩出來便好了。

嬷嬷看了眼她,再看了看被遮擋住的身影,到底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退了出去,門外的青梧還站立在杏花樹下,花瓣飄下,霧氣入體。

鳳凰浴火而生,杏花則沐浴春風暖陽新生。

她作出了選擇。

死去的人不會希望活着的人留戀曾經而癡離。

她伸手接過一片花瓣,潔白而純淨,是欣欣向榮的模樣。

世間癡男怨女何其之多,有多少是将情愛大于一切,就有多少是将家國責任大于情愛,翻來覆去如何對比都是一個情字。

情之一字不可缺。

“你家娘子沒事了。”她走過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一句。

打的他們有些措不及防。

嬷嬷有些警惕,畢竟是這女娘不知道與娘子說了什麽才讓她如此崩潰大哭。

慕荷聽見這話眼睛微微一亮,還沒等她說些什麽便聽見有腳步聲靠近。

一雙原本眸光盈盈的眼此刻紅腫不已,與初見之時的死氣沉沉有所不同,大概是有了些生的希望吧。

周圍人都能察覺到的恢複了生機。

她手中還抱着平安。

雪白的小獸乖巧的躺在懷裏,也不鬧騰。

慕荷趕緊反應過來去扶住她家娘子,以免她摔倒。

段清風看了眼青梧,也不知道青梧戰神是用了什麽辦法能讓一個心如死灰的人回心轉意。

她倒是面無表情,只是手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多出來了一杯茶盞,還是杏花樣式雕刻的。

“多謝青梧娘子勸誡還願意為我治療,娘子是有大愛之人,日後定然不凡。”她說着,雖然有些虛弱但也沒再咳嗽了。

說着便要朝青梧鞠一躬,但被她給攔下了。

“不必了,起來吧。”她也沒有多說什麽。

心中的感覺奇妙,似陌生似熟悉,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會流于表面。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無人說話。

原本只是來解決畫的問題,如今卻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嬷嬷聽着這話再結合張月淺的樣子,有些淚目,鼻子一酸,剛好忍住了。

青梧的情緒向來不外露,所以沒有人能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是怎樣的情緒,只是能感覺到她沒有什麽起伏,想來是真的不在意了。

“多虧了青梧娘子相助,只是不知娘子可否願意留下來一住?如今天色已晚,第二日再離開也不遲啊。”嬷嬷是真心感謝青梧的,這番話自然也是真心的。

天色将晚,盛陽已經落幕,映染上一片朱砂緋紅,美不勝收。

秋凰看着青梧的樣子,便知道她的心緒有些不明,既然是在這裏引起的心緒那便再在這裏待一晚,解決了再好上路。

“那便有勞了。青梧,你意下如何?”她轉頭,看向她。鼓了鼓腮幫子,已經應下了,青梧說不願意也沒有辦法。

看着她點點頭,秋凰又轉過去看段清風和初許,他們二人自然是跟着點頭。

嬷嬷瞧見他們願意自然也是歡喜的,這可是救命恩人啊!定是要招待好的。

只是想到剛才有些失禮的地方心生歉意,但瞧着他們都不在意的樣子,也便将話給吞了回去,想着安排的更好些才能對得起他們。

今夜無月,黑雲籠罩。

‘轟隆--’,雷鳴聲響,在黑夜裏閃過一道亮光有些駭人。

擾了人的清夢。

“青梧戰神已經到了汴京,落珠村的事情并沒有給她帶去多大的影響,反而激起了她的本性。”

黑袍加身,上面是百鳥圖騰。壓低了的聲音聽上去雌雄莫辨。

黃沙漫天,野獸的嘶吼聲不斷,空鳴聲震,懸崖低下的歸墟卻風平浪靜。

那雙曾經注視着青梧的詭谲之眼此刻再次睜開,叫人不敢直視。

“青梧是最難以對付的,若是她在将再無本君翻天之日。光憑你,難以撼動她一根發,但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你,能讓她擾亂心神。”

渾厚而沙啞帶着蠱惑的聲音在那黑袍人身邊徘徊,仿若要帶着他墜入深淵。

黑袍人聞言趕忙跪下請示,希望那雙眼睛能給他答案。

青梧是九天玄女,遠古大神,她的實力究竟恐怖到什麽地步,只有混沌能回答。

但偏偏混沌入口早已封死,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光是如今不完整的力量便能撼動天地,她的強大不可估量。

如果真的讓她想起來全部,修成了正性,哪怕是天魔也沒有辦法再掀起波瀾。

如果不是天魔與天神同根同源,相互克制,恐怕當年一個青梧便能滅了他們所有人。

也幸好當年的青梧莽撞還未修神性,将本該參悟的痛苦所封印,這才能給他們一絲希望。

青梧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故意将自己封存起來的呢?

那樣的你,怎麽會為情所困呢?

聲音在黑袍人的腦海中響起,是個絕無可能的名字。

他瞪大了雙眼,沒想到這位居然沒有死在神魔大戰當中,那當初放出消息也只是為了給他們留一線可能。

黑袍人收到信息便向那雙眼告別,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更不知道是怎樣的角色,能夠有本事擾亂青梧的心神。

那雙眼在黑漆漆的海底不曾眨眼,綠色的瞳孔幽深,想要将人吸入腹中,若是對視,恐怕早已消失。

青梧啊青梧,你自诩公正,可卻在親眼看到人是如何折磨生靈之時包庇人類,你自以為是的公平當真是公平嗎?

人類挑起戰争,同類相殘,異類何容?

衆生平等,在你們這些可笑的神眼裏,恐怕只有人才是生吧。曾經的混沌就是這樣,你們不可能會一直贏的。

人哪裏值得被保護?

總有一天,你會加入我們的,就像當年的鳳歸一樣,會理解我們的。

詭異的綠眼微微彎起,不見皮肉不見表情,只剩下帶有蠱惑的眼神,笑意越來越深之時驟然關閉,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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