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沉年醉也》
《沉年醉也》
外傳·《沉年醉也》(四)
要到年關放寒假了,往年這時候景律也就跟學弟學妹們一起解放了。今年不同,他們這屆畢業生被“克扣”了一半的假期用來在學校複習。
不過畢竟不是正式上課,留校自主複習的時間也由自己安排。因為時間不是特別趕,景律也這幾日便沒讓家裏司機開車接送,他每日早起一個鐘頭自行騎車去學校。
正月裏的天冷得入體,溫度低的人骨頭疼。他從家騎到學校,一遭下來往往就運動的熱乎開了,熱血沸騰。
景律也踩着鈴聲兒進了教室,在周圍一片細弱蚊蠅的背誦中拿出重點英文單詞本。老師在講臺前做着備課,學生在下面自律的學習,也有遇到不會題型的同學拿着例題上前請教。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景律也做了兩套往年的考卷。對照解析後出的結果在他預料中,他成績還不錯,單論成績來說重點高中不在話下。不過以景家的實力,這些東西都是由着景二少挑的。
假期的學校中午不供飯,學生們可以出去吃或者帶飯。景律也跟要好的幾個朋友約了家新開的東北菜館子,老板是地道的東北人,那道小雞炖蘑菇的分量讓五個半大小子足足撐飽了肚子,外加一盤地三鮮,兩道菜就夠他們吃走不動道兒了。
幾個學生在外簡單吃了點。
那天準備出門時候,景律也卻恰巧碰到了許久未見的裴醉年。一群人剛要從桌上起身離開,景律也就遠遠注意到了從包廂裏走出的裴醉年。
只見他笑得滿臉春風,難得穿得一身休閑裝。還紳士地開門請出一個女人,他臂間挎着女士披肩,出了門就體貼地她披上。
景律也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那女人長得很美。是漂亮在骨相,那種讓人一眼就驚豔的媚麗。他見裴醉年鞍前馬後那樣兒翻了個白眼,哂哼一聲。
原本他想上前跟人打招呼的,可裴醉年朝他們這兒匆匆瞥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就跟全然沒見着他這麽大個人兒似的。
景律也挂在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随即難堪、石化、碎裂、被風吹散.......
這什麽人啊?!
景律也很生氣!心裏隐隐有些小火苗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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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哥........你?怎麽了?”身旁的朋友見他臉色不好,又看了看剛剛匆匆出門的二位,“你認識?”
景律也沉下臉,幹脆地說“不認識!”
等他們這群學生出了小館子時,裴醉年跟那女人只留下絕塵而去的車尾氣。
景律也心有不快,回了學校後還想着這事兒。
兩人還算熟識吧?一起吃過飯吧?好歹還在他家留宿過!好歹還叫他一聲“裴叔”!就算急着跟女友去度二人世界,就沖他喊他一聲“叔”,就沖這聲“裴叔”也不能這麽視而不見吧!
晚上放了學,景律也拾當拾當背起書包。鈴聲兒一響就沖出了教室,他騎上捷安特踩着腳蹬,飛快地穿梭在高峰擁堵的路段上。
到了裴醉年家小區,他車子都沒支。到地兒下車就往大堂電梯間沖,急急躁躁吓壞了路人。
裴醉年難得有空閑時間,剛洗完澡找了部九十年代港片準備看,門鈴就“叮咚叮咚”響不停。
都這個時間點兒了,他想不明白會有誰來找他。
少年莽撞執拗,勢有不開門就不罷休的氣勢。
“來了”裴醉年安撫一聲,随即開了門,“景律也?!”他很驚訝,沒想到又是這個小孩。
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些隐忍,眉宇間帶着點怒氣。
“怎麽了這是?”裴醉年關心他。
“不讓我進去麽?”
裴醉年反應過來讓開身。
“裴叔今天在飯館裏看見我了?”他上來就單刀直入。
裴醉年眼波在燈光下流轉,看着少年負氣模樣兒,他大概知道了來意。午間時候,自己的确在那家東北飯館見過他,不過當時匆匆,自己沒有跟他打招呼。
“好像是看見了。”
“好像?”景律也不高興,挑着眉毛說,“裴大叔眼神兒真好。”
裴醉年也不惱,只當家裏來了個可以逗玩兒的小孩,“這麽晚不回家跑這兒來,你爸媽該找你着急了。”
聽了這句,景律也哂哼一聲偏過頭,小聲嘀咕着“他才不管我呢。”
“胡說,哪有不關心孩子的父母。”
景律也犟着臉不說話。
裴醉年問他,“不回家?”
景律也深深望他一眼。
“怎麽了?”
“中午那女人是你女朋友嗎?”
裴醉年蹙起眉頭,有絲不悅。
這小孩兒管的也太多了,且不說自己完全沒有告訴他的必要,再一個他們也沒有熟到需要如此了解對方的地步。
但在孩子面前,他還是盡量保持着一個“叔叔”該有的風度,“小也,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別讓爸媽擔心。關于你問得問題,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你這個年紀更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我不是古板的人,也不反對學生戀愛,但如果戀愛談得你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些,我想你該冷靜下好好想想了。”
“我.........!”
本着中國式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教育,裴醉年關切地說,“天這麽黑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騎了車來的。”
裴醉年當真不放心,一路跟着他下了電梯。景律也背着包悶頭兀自走着,扶起倒地的自行車一聲沒啃蹬上就走。
看着少年恣意的背影,他無奈嘆了聲氣。
新春将至,年味兒越來越濃,小區大堂也裝扮的張燈結彩。
裴醉年吃着一人份年夜飯,索性無味地看着電視裏節目。
守歲,十二點整。
手機震動起來,裴醉年拿過一看,眉眼間展露笑意。也不知對面的人說了些什麽,估摸是通拜年電話,他笑容更甚,連眼睛都微微彎了起來。
兩人聊了許久,結束通話後裴醉年又回到了冷清清的一個人。春晚的節目正上演着一出小品,裏面一個穿校服的學生讓他倏得想到了景律也。
想起他,裴醉年只懷念以前,想起自己學生時代的日子。
大年初五那天,裴醉年在家附近超市逛了圈,添購了點食材。等他提着大包小包東西回家時,看見景律也靠在門前睡着了。
他放下東西蹲下身,輕晃了晃靠在門框邊的人,“小也?.........小也?”
“.........嗯?”景律也暈乎乎地擡起頭,身上還有股酒味兒,“裴叔,你回來了.........”
“你怎麽搞的?”裴醉年手心試了試他額頭,“喝酒了?”
景律也輕搖了搖頭站起身,臉蛋紅潤,“陪我爸喝了一點點,不用擔心。”
“趕快進來”裴醉年開了門,“你怎麽擱外面睡着了,蹲地上容易着涼。”
景律也笑了笑,“等得有點久就睡着了。”
“頭暈嗎?”裴醉年放下東西就忙給他接溫水。
“有一點.........”景律也接過玻璃杯喝了口,“謝謝。”
“怎麽突然跑這兒來了?”
景律也不太想說實話,但小孩兒的情緒都是寫在臉上很容易讀懂,藏不深。
裴醉年耐心地問,“怎麽了?有什麽心事?”
憋了半晌兒,景律也還是如實說了,“.........跟我爸吵了幾句。”他看起來很委屈,即便聳拉着眼尾掩飾也能看出紅了眼。
裴醉年沒做過父親,也沒有教育孩子的經驗。他不知道景律也與他父親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能試着以長者的身份開導。
他坐到景律也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小也,遇到意見分歧是正常的,我像你這麽大時候也常跟我爸三句話不合。很多時候較着那個勁兒不肯放,其實很難說誰對誰錯,大家在脾氣上時最容易沖動傷人,只要沉下心好好溝通沒什麽是不能解決的。小同志,別這麽傷春悲秋,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他畢竟是你爸爸。”
景律也翕動嘴唇,張了半天沒再說什麽。他不想将自己這種負面情緒帶給旁人,抿了口溫水擠出一絲笑容,“不說這個了裴叔........”他從包裏拿出寒假作業,“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免費給我輔導作業。這章的小題我不太明白.......”
裴醉年順手接過書本,看了下題型給他以簡單的方式講了起來。他看得出景律也情緒不高,青春期的孩子教育不當最易誤入歧途,趁着講解間隙他又對人進行了一番開導。
這麽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稔起來,裴醉年的家之于這個少年人像是個可以逃避一些不想面對的避風港。這裏是一個秘密基地,有一盞為他照亮前路的燈。
沖刺高考的這階段,只要是放了假,景律也可以說大部分時間都會來裴醉年家。直到那天上午,是裴醉年這麽多年約人來第一次失策。
他從不往家中帶人,可那天卻昏了腦。
床上的小情人正發着騷,裴醉年按着他胡啃。上頭的燥動讓門鈴兒聲響得心遭,小情人白皙好看的五指推開他,媚着眼角說,“裴總~誰啊?”
裴醉年熄了火,只得拉上褲子去開門。他整了整淩亂的衣衫,但脖頸和胸膛上那殷紅的吻痕是遮蓋不住的。
景律也在門口等得發燥,門一開便咧着嘴角激動道,“裴叔!我考完了!”說完,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考完了?恭喜啊.......”裴醉年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說。
景律也目光打量他,視線落在了他身後屋子裏,“........裴叔不讓我進去坐坐?”
他這正上着膛呢!
“那個........裴叔今天不太.........”裴醉年話還沒說完,屋裏便傳出小情人焦急的叫喚,“裴總~好了沒?”
裴醉年有些尴尬,雖然這種事是人之常情,但讓一個小孩兒撞見總歸是窘迫的,“哎!.........小也?小也!........”
裴醉年沒攔住,景律也聞聲推開他便徑直進了屋。他一腳踹開卧室,就見床上躺着一個清純俊俏的男孩兒。
“啊啊啊啊!”男孩兒吓得尖叫,連忙扯被子蓋住自己,“裴總!這人誰啊?!你誰啊你?有沒有素質啊?!”
“景律也!”裴醉年有些發怒,扯過景律也“砰”一聲将卧室房門關上,“今天家裏不方便,你趕緊走吧!”
景律也死死盯着他,似乎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他身側的兩拳緊握,滿眼不可置信。
裴醉年能理解,可能孩子是被這場景吓到了。但他也無話可說,更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如他所見,自己就是個喜歡男人的gay。
景律也走了,什麽也沒說........
只是從那以後,裴醉年沒再見到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