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沒骨氣

第43章 我沒骨氣

被她一說, 薛浥便意識到了自己失态,慌忙低頭看向碗中的飯菜,“公主通情達理。”

“通情達理?我是喜歡聽好話, 可你這叫好話麽, 莫不是在諷刺我。”裴子渠當即沉下臉, 她根本就不是通情達理的人。

“我沒有諷刺你, 我是說真的。之前,你一次又一次地幫大哥還債,還不将此事告訴我,這不僅僅是通情達理, 也是慷慨大方。”回憶之前, 薛浥吐氣嘆息,“不過,你若不喜歡這個詞, 那我再說一個,公主心靈手巧。”

“詞是好詞兒,但是,不适合我。”裴子渠撅起嘴, 語帶不快。她的手根本不靈活,梳個發髻都難,怎麽就心靈手巧了。

“你肯定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我記得, 在薛府裏的時候, 你總給我做宵夜,花樣繁多, 且一次比一次好吃。”薛浥轉着手中的調羹,再次盛滿飯菜。說到後頭, 他發現一件事,自己也不是從未了解過她,只是以為自己從不在意罷了。

“是麽。”對此,裴子渠将信将疑。臨莞姑姑是說過她經常給薛浥做夜宵吃,倒沒說過她做得如何。

她暗自想着,等眼睛好了,她要做東西給自己吃。

“是。”薛浥舉起調羹湊到裴子渠嘴邊,溫柔道:“公主,張口,飯菜要涼了。”

裴子渠下意識張開口,吃了調羹裏的飯菜,吃完才發現自己明明就不同意他的話,居然在他的蠱惑下吃了飯菜。

“不成不成,這個詞兒我不同意,你再說一個。”

碗裏的飯已經沒了,薛浥眸光輕閃,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她微微撅起的唇上,粉嫩透亮,仿若漫天霞光裏綻放的桃花,引人采撷。

不知怎麽的,他竟然想到一句葷話。

“你吃一口,我親你一下。”

倘若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同意,然而如今,真真是他想多了。

念及以前的裴子渠,薛浥萬分懊悔,“這碗飯已經吃完了,等你喝完湯藥,我為你讀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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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裴子渠脫口道,面上飛快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她素來愛看話本,但若是有人讀,她會更喜歡。

“公主,藥來了。”

忽地,一道男聲闖入房中。下一刻,折己進入房內,他捧着藥碗急急奔到床前,見兩人正在喂飯不由一愣。

“麻煩折己公公送藥了。”薛浥平靜地望着折己,言語十分冷淡,有趕人之意。

“嗯?”裴子渠聽出了薛浥話中的情緒,他在生氣。她想,他在氣什麽,氣折己麽?

折己是來給她送藥的,他有什麽不高興的。

對上薛浥冷銳的視線,折己垂下了眼眸,雙手前伸,将藥碗遞過去,“這是錢禦醫剛送來的藥,勞煩驸馬喂公主喝下,奴才……”

沒等他說完,裴子渠插了一句,“折己,你喂我喝藥吧。”

聞言,折己面上瞬間亮了,與此同時,薛浥面上肉眼可見地黑了。

裴子渠在半空中摸索,摸到薛浥身上,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身上還有傷,快去太醫院找太醫瞧瞧,這裏不用你,折己會照顧我。”

薛浥用力捏了一下瓷碗,冷硬道:“我身上的傷不礙事。”

裴子渠側頭,愈發不解薛浥在氣什麽,不過,他拖着病體來看她哄她,她心裏頭還是有幾分開心的。自然,她也不想看到他內傷加劇。“讓你走就走,哪兒那麽多話,連自己身體都不愛惜的人,怎會愛惜別人。”

薛浥反駁不了,也不願裴子渠對他生出其他看法,“……好,我這就去太醫院,看完便回來。”說罷,他複雜地看了眼折己,起身離去。

折己轉頭目送薛浥離開,一切情緒都藏在眼底,他端着藥碗上前,輕聲道:“公主,張口喝藥。”

“一聞這味兒我都不想喝,可是沒法子,我想盡快複明。”裴子渠主動張口,并沒為難折己,也沒讓他哄。

折己望着裴子渠皺眉的模樣,用一種勸人的語氣說道:“其實驸馬待公主還是好的。”

“嘶。”裴子渠一口口咽下黑漆漆的藥汁,小臉皺成了包子,反駁道:“他是犯賤,以前我待他好的時候,他不珍惜,如今我把他忘了,他倒是會巴着我了。你別說,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心卻更亮了。”

一等裴子渠喝完湯藥,折己立馬拿了碟子裏的話梅遞到裴子渠嘴邊,“公主,吃一顆話梅吧。”

“嗯。”裴子渠自覺張口,她瞧不見,不小心咬着了折己的手指,忙道:“咬疼你了麽?”

“沒。”折己忙不疊收回手,“撲通撲通撲通”,心跳劇烈,他望着方才觸碰過裴子渠唇瓣的手指出神。

“那便好。”裴子渠含着話梅在口中轉了一圈,霎時,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斥在舌尖,叫她一下子便忘了苦味,“折己,還是你對我好,比薛浥還好。”

折己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奴才如何能跟驸馬相提并論。”

“為何不能比,你是人,他也是人,有什麽不好比的,你要不是進宮做太監,未必會比他差。”裴子渠擡手去搭折己的肩頭,豪氣地拍了拍他,“我說真的。”

折己自卑地垂下眼簾,不發一語。他曉得,這個世上沒有倘若,他已經是太監了。

沒多久,裴子渠覺着困了,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公主可是困了?”折己問。

“嗯。”裴子渠點頭,“興許是這湯藥的緣故。”

“那奴才扶您躺下歇息。”說着,折己扶過裴子渠躺下。

他在床榻前跪下,一瞬不瞬地望着裴子渠。她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是在低進塵埃裏的爛泥。

自小到大,他對她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只盼着她能開心,那他也會開心。

睡後出了一生汗,身上黏膩,裴子渠實在忍不住了,當即喊了宮女進來伺候沐浴。

這寝殿她确實生活了十幾年,卻依舊難分東西南北,走哪兒都需要人攙扶。她不禁在心頭感嘆,看不見确實是件可怕的事,而這可怕的日子她還得過好幾日。

“公主小心些。”

兩宮女一左一右扶着裴子渠進入浴池室,整個過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摔着。

裴子渠任由兩人褪去她的衣裳,随後坐入池水中。她背靠池壁,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水流,越到夜裏,她越覺得心頭不舒坦,煩亂的負面情緒紛至沓來。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薛浥。

“現在是什麽時辰?”

宮女俯身搓洗裴子渠的長發,答道:“回公主,已經亥時正了。”

“哦。”裴子渠用力撥了一下水流,心道,都這麽晚了,他肯定不會來了,再者,他們倆現在雖沒合離,卻也不算正常夫妻,他念着這事大概也不會來。

“公主可是在記挂驸馬?”其中一名宮女出聲,聽聲音年紀并不大。

她剛一說完便被另一人呵斥,“住口!公主的心事豈是你能窺探的。”

“無妨。”裴子渠倒沒覺得問一句是被人窺探心事,慵懶道:“本宮覺着無趣,你們陪本宮說說話吧。”

年長的宮女拿着布巾擦拭裴子渠的手臂,恭恭敬敬道:“公主想聊什麽?”

裴子渠略一思索,開口道:“你們可知去年端午宴會那晚的事,本宮是不是将薛浥帶回了瑤華宮?”

“奴婢那會兒沒來。”年輕的宮女回道。

另一人道:“那晚的事奴婢也不曉得,第二日清晨的事倒是知道一些,當時奴婢就在偏殿外頭。”

裴子渠追問道:“你聽着了什麽?”

“聽着……”宮女遲疑。

裴子渠急了,惱火道:“快說,別勾起本宮的興致又支支吾吾的。”

“是。”宮女顫聲回道,“奴婢聽着,公主在罵驸馬,說他的身子比嘴誠實,還說,驸馬有骨氣便別碰您,繼續清高,死了算了,後來,驸馬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他沒骨氣。”

“真的麽,哈哈哈。”裴子渠莞爾,從宮女口中聽到的故事怎麽比薛浥口中聽到的要好笑。

這會兒,薛浥剛進寝殿,聽得浴池室裏有聲音便走了過去,恰好聽着這話,面上猛地一熱。

當時那樣的情況,他還能如何,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人人都說他清高,他卻從不覺得自己清高,他覺得,自己只是做了自認為對的事。

“公主,起身吧。”

“嘩啦”,水聲四起,聽聲音是裴子渠從浴池裏站起了,薛浥心頭一跳,快步行至桌前,随手拿了本話本翻開。

“哐當”,宮女打開浴池室的房門,扶着裴子渠走出,見薛浥在便喊了一聲,“奴婢見過驸馬。”

聞言,裴子渠轉了轉腦袋,然而她并不曉得薛浥在何處,只是胡亂轉了一下。她心道,他居然又來了,來做什麽,難不成要跟她睡一處?

哼,他想得美。

“嗯。”薛浥起身走向裴子渠,伸手過去,“我扶你吧?”

“不用。”裴子渠冷言拒絕。

兩宮女對視一眼,低頭扶着裴子渠走到床榻邊坐下。

“奴婢告辭。”待裴子渠坐定,兩宮女便退了出去。

裴子渠安靜地坐在床緣邊,眼睛不能瞧,她就只能聽,然而她的耳朵并不能聽呼吸聲辨位,自然聽不出薛浥站在哪個位置。

宮女走後,薛浥緩步上前,默然盯着裴子渠瞧,她穿着素白的真絲寝衣,青色全部散着,如同上好的黑緞一般,眼上蒙着白色的布巾,整個人好似墜入塵世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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