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縱情

第10章 縱情

我早說過,他這把嗓子帶蠱。

磁性的聲線在耳邊噴灑溫熱,一字一句,都在刺激我本就蠢蠢欲動的荷爾蒙。

耳朵有點癢,肩膀也有點麻——他摟我比剛才更緊密,一條胳膊橫亘我整個肩背,壓下強勢的,甚至有點蠻橫的力量。

我卻意外喜歡承受這樣的力量感。

還想要承受更多……

“少占我便宜。”我輕描淡寫撥開男人的言語,一手繞至脖後,把被他壓到的長發也撥到胸前。

他配合地擡起胳膊,再落下時,手沒往肩上放,而是直接落在了吧臺上——這樣的姿勢,我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裏了。

動彈不得。

也不想動彈。

只有在這麽高大的男人懷裏,我才能難得的小鳥依人一下。

剛被推走的酒單重新放回到我面前,他在耳邊很低聲:“喝點什麽不?”

我挑起眼尾看他:“晁老板請客啊?”

他笑:“晁老板給你做。”

我莞爾,翻開三折的酒單。

他們家酒類還是很全的,常見的雞尾酒,軟飲,洋白啤都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獨家特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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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我選擇困難,男人颀長的手指點在酒單上:“上回你喝的這個。”

他指的是我們在包廂第一次見面的那杯瑪格麗特,遇見。

我揚唇:“換一個吧,這個——”

纖細的指尖順着菜單一路下滑,指向底部加深的黑體:

縱情。

男人的單眼皮動了動,一點一點掀起來——我們在相擁的距離間對視,一個眼神,即是心領神會。

他搭在吧臺的手向上游走,握住我無袖的肩頭。

手指勾上卷曲的發尾。

“這酒有點烈,行麽?”

行啊,當然行了。

烈酒縱濃情。

“哦,那算了吧。”我眨眨眼,佯作剛想起來,“我開車來的啊,還是軟飲吧。”

他笑了,很配合我的。

“我送你回。”

我偏過頭,慢慢仰起臉看他——幾欲倒進他攬我的手臂中。

“你今晚要喝酒的吧?”

男人沒應聲,幽深視線如有實質般略過我的眼。

落上我的唇。

“等送的時候,可能就不是今晚了。”

我心頭一漾。

明白了。

原來這個男人想給我調的,不止是酒啊。

我慢慢阖了下眼,讓心間滿溢的潮水湧上眼波,

就這麽目光潋滟地看着他。

兩瓣紅唇也不自覺微開,翕開一條細縫——

男人的目光深了一層,握我肩膀的大手又緊了些,捏着薄薄的皮肉起了皺。

那只我迷戀的,極為矚目的鼻梁也低下來,就近我的唇——

“晟哥——”

“…………”

他好像是很輕地嘆了下。

身體與氣息都快速撤離我,循着喊他的聲音去了。

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一邊在吧臺下拿東西一邊跟我說:“有點事,我過去下。”

“……哦。”

他是真的忙,這一走,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影。

紅頭發倒是來過一次,把我帶到一個空卡座裏,還嘩啦嘩啦送來果盤飲料和小吃。

酒吧裏的燈光音樂都打起來,客人也肉眼可見地變多,有三五成群大學生,也有剛被工作搓磨完的社會人。

不過沒有人再來打擾我,我一人獨享舞臺旁這個視野極佳的卡座。

剛開啓一瓶蘇打酒,就看見紅毛又過來了。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

“夏姐,你幫忙看下她成麽?”

我怔怔看着他把手裏的小女孩推過來,思維和言語瞬間短路。

但也不用問。

一看就知道是誰。

跟他長得很像——單眼皮,高鼻梁,臉部線條明朗且流暢。

“晟哥走不開,我們現在也顧不上她。”紅毛扯開嗓子蓋過音樂聲,“你看下她好吧?她很好帶。的。”

“…………”

我依舊處于失語狀态。

這太離譜了。

這是他的意思嗎?

——體驗當媽難道也是和他調情play的一環??

心頭騰起無名的複雜情緒,我皺眉開口:“我沒——”

拒絕的話被臺上一聲乍響打斷。

我被這開麥的一嗓子喊得渾身一激靈。

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忽然被蓋住了。

——涼涼的,柔軟的。

我扭頭,發現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了卡座,兩只小手都捂上我的耳朵。

黑漆漆的眼睛也定定看着我。

媽呀。

這下不僅形似,連神情都是相像的。

我從來沒在一個小孩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一種超乎年齡的,近乎漠然的冷靜。

“姐,她不能呆在這兒,你們去樓下——”紅毛幾乎是用喊的。

“什——麽——樓——下?”我的聲音被音樂吞沒,口型無力開合。

不等我再問,手就被牽住了。

小姑娘抓上我的手用力一拽,頭都不回地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怎麽,真就跟着她一路出了門。

一直走到走廊中央一個向下的樓梯口。

——原來這就是樓下。

只有我腰高的小孩輕車熟路帶我下樓。

地下應該是類似倉庫的地方。長長的走廊逼仄而昏暗,只有盡頭處挂着一只黃禿禿的燈泡。

往裏走,潮濕的朽木與土味越來越重。酒吧的節奏在頭頂一震一震,我們腳下脫色的木地板一步一響。

咯吱。咯吱——

我看着身前的馬尾辮一搖一搖,看着她停到燈泡下的房門前,從背後小書包裏拿出一把鑰匙,有點費勁地扭開門。

剛要往裏走,小女孩又突然收回腳。

一雙眼平靜又沉默地看向我——示意我先進。

我抿唇,邁步走進黑暗的房間。

小人在我身後進來,啪地摁亮房裏的燈。

被光線刺激的視覺緩慢回歸。

一間典型的男人的房間呈現眼前。

不大,東西都是舊的。

有點亂,但不髒。

稱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張小桌,兩把椅子,以及靠牆擺放的冰箱。

除此之外便是床。

單人的。

很簡約的木板拼接成的。

也讓人很懷疑這樣的床架能否撐得住他那副身板……

床邊擺着把椅子充當床頭櫃,上面只有一只煙灰缸,椅背上搭着他常穿的黑色坎肩。

小姑娘走過去,把煙灰缸放地上,衣服往床上一甩,随後抓住那把跟她一樣高的椅子,朝我拖——

我趕快上前:“我來吧。”

看着我坐在椅子上拿出紙巾抹汗,小姑娘又轉起腦袋四處看,最後掀開枕頭,從下面摸出一個遙控板。

滴的一聲——

牆角的舊空調亮起綠燈。

她走到冰箱前,從裏面取出一瓶礦泉水給我。

“……謝謝你。”我接過來。

她沒吭聲,兀自走到床邊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拉開自己的小書包。

就還挺酷。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跟印象中吵到讓人頭疼的熊孩子完全相反——但她的這份靜氣也不是因為害羞或是想讨大人的巧。

她的沉默甚至讓我這個大人都有點局促。

天花板的震感又強了些。

上面的氣氛應該很火熱了吧……

我清了下嗓子:“你……幾歲了呀?”

小姑娘擡眸瞥我一眼,展開一只手。

五歲。

我在心裏默算了一下。

然後開始思考什麽樣的男人二十歲就讓女生懷孕生孩子……

細小的沙沙聲響起。小姑娘從書包裏掏出紙筆,開始在椅子上畫畫。

看清紙面上的色彩,我嘴角翹了下。

“你畫的這貓,跟我的貓挺像的。”

上色的彩筆停住。

“你有貓嗎?”酷girl的聲音意外很甜。

“有啊。”我拿出手機點擊相冊,走到床邊蹲下,“叫七七。”

她盯着照片裏露肚皮的白貓看了兩秒,目光轉到我拿手機的手腕上。

“這裏面是七七的毛嗎?”

我愣了下,垂眸看腕上的平安扣,有點驚異這個小孩的觀察力——別人只以為平安扣滴膠封存的貓毛是類似玉石的棉絮……

“不是。”我輕聲,指尖摸了摸起毛的手繩,“是另外一只貓貓的。”

小姑娘,沒有接着問,低頭繼續畫畫。

黑色的筆觸揮動,很快勾勒出一個人形——人比貓小很多,還是靠在毛茸茸的貓身上。

我看着荒誕奇異的童畫,手撫過裙邊,也坐在地上。

“這是誰啊?你麽,還是——”

我還是沒有辦法自然地稱呼,或者說坦率接受他有個這麽大小孩的事實……

換了個說法,我接上:“是晁老板嗎?”

小姑娘輕“嘁”出一聲,挺嫌棄的語氣:“他才沒有這麽——”

她猛地頓住話頭。

擡頭看我的眼神有露餡的窘迫,也有被抓包的心虛感。

我笑了,主動為小孩找補:“沒有這麽……可愛?”

她立刻點頭:“也沒有這麽好看……”

吐槽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姑娘邊說邊擡眼瞄我。

——我們相視,同時“嗤”地笑出聲來。

小女孩笑起來的臉上終于露出稚氣,咧開的嘴角還有兩顆尖尖虎牙。

就這麽相對傻笑了好一會兒,小姑娘重新拿起畫筆。我也收斂笑意,擰開手裏的水瓶。

目光無意識略過門口,我動作停住。

房間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半開了。

走廊的燈将男人的影拉很長。

他在外面。

或許剛到,或許站了有一會兒了。

被抓包的心虛輪到我。

手撐地板,我站起身。

身後收拾畫本的動靜也是有點慌亂的。

房間門從外面被完全推開,男人不緊不慢走進來。

是我的錯覺麽?

我似乎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沒有見過的柔軟——近乎溫柔了。

也可能是光線不好眼花了。

男人近前來,臉上沒有情緒,語氣也淡淡:“你怎麽和她在一塊兒呢?”

“哦,就那個——”不知道怎麽稱呼紅頭發服務生,我手在頭上繞了下,“他說你們忙不開,讓我陪她一會兒。”

男人皺眉,舌尖在上颚很輕地咂出一聲。

感覺紅毛要挨訓了。

他擡眸看我:“不該麻煩你。”

“也……不麻煩。”

回頭看椅子邊的小女孩,我笑了下:“她把我照顧得挺好的。”

小姑娘眨眨眼,也朝我呲開兩顆小虎牙。

男人轉向她:“你去店裏還是回家?”

女孩沒出聲,擡手比劃了一下。

男人濃眉又擰起來:“說話。”

小姑娘撇撇嘴:“回家。”

晁晟朝房門挑挑下巴:“盧姨外面等你呢。”

女孩立刻把書包往背後一甩,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阿姨再見!”

“叫姐姐。”男人沉聲。

咚咚咚咚——

輕快的腳步聲已經跑遠了。

“沒事兒。”我無所謂道,拎起包也往外走,“論年齡論輩分,我都是阿姨。”

“是麽。”男人乜我,眼中有調笑搖晃。

“論年齡,你倆不都是我妹妹?”

我剜他一眼,又不争氣地笑成花。

“少來。”

他也低低笑了下,手上關燈鎖門。

并肩走向長廊,他又開口:“論輩分兒,我妹也不該叫你阿姨吧。”

“……?”

愣過兩秒,我猛地停下腳:“你……妹?”

男人将我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慢慢抄起兜,黑眸凝住我。

“你以為,是什麽?”

“……”

我張張嘴:“沒……就,這麽小的妹妹啊。”

他哼笑了下,了然又懶得拆穿我。

長臂摸上泛黃的牆,啪的一聲,走廊上昏黃的燈泡也滅了。

唯一可見的光源在盡頭的樓梯口——不足以照亮我腳下的路。

閉了下眼調整視覺,我邁步向前。

身側的手忽而被牽住。

看不清,其餘的感官就被放大——我清晰地感受到他大手的量感,以及骨節蜷曲時的力度。

不輕不重地,将我的手慢慢攏進掌心。

我喜歡這樣的手牽住我——沒有一點汗意,手心都是幹燥而溫暖的。

兩只手交握,我們的腳步聲也重疊在一起。

嘎吱,嘎吱——

小拇指撫過男人指側的薄繭,我順着牽引的力量靠近。

鼻尖嗅到一些氣味,是潮熱的夜晚,是腐朽的木地板。

也是剛才的那間房,那張感覺搖搖欲墜單人床。

嘎吱。

嘎吱。

“那個——”

我咽了下嗓子,偏頭轉向看不見的他:“你妹妹剛才跟你比的什麽手勢啊?她好像不太愛說話。”

身側沉默了好幾秒。

“手語。”他的聲音低低的。

“我們在家跟我媽這麽交流。”

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後,我腦中震了下。

愣愣“哦”出一聲後,我開始失語。

不知道說什麽,卻有些慶幸他現在看不到我的反應。

我也看不到他的。

與我交握的大手動了下,男人繼續:“我們上次在海大吃的那家韓料,是我媽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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