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步的吻

第29章 同步的吻

目光由下而上。

和以前一樣的身高差。

——我需要完全仰起頭, 才能看見他的面。

他是不是又長高了?

還是因為,西裝加身使人挺拔?

煙灰色的全套西服看不出品牌,應該是定制——也只有定制的尺寸, 才能貼合他那樣比例的寬肩勁腰。

以前趴在那件黑色坎肩上, 腦中曾飄過類似的念頭:這幅又悍又糙的身板,裝進西服裏, 會是什麽樣呢?

現在看來, 比我設想的還要養眼。

腰身硬挺, 肩線落拓, 一直系到喉尖的黑襯衫将強悍的身軀裹得一絲不茍。

——卻裹不住直往外冒的雄性荷爾蒙。

所以,是彬彬紳士,也是西裝暴徒。

戴表盤的手從褲兜裏抽出,他沒看我,目光直視前臺。

“怎麽了?”

收銀的女孩張張嘴:“呃, 就, 客人結賬……”

越緊張越語結, 她的臉也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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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經理本來說要免單的……”

——怎麽小姑娘看見他都臉紅心跳的?

比以前在酒吧時還要過甚。

也是, 他這張臉這幅身材比起三年前有過之無不及。

更何況,金錢與地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眼睫動了動,我主動開口:“我們設備出了點問題,今天就先不拍了。”

男人側頭,黑眸慢慢凝住我。

四目相對, 我确信我的眼底不着痕跡。

“是我們的緣故耽誤進度了, 損失應該由我們承擔。”

他睨着我,沒有作聲。

比起從前, 男人不辨情緒的眼更加深邃,讓人捉摸不定。

傾刻,他轉移視線,長手在前臺的電腦上敲了幾下。

“一共587。”

我掏出手機,點開付款碼放在掃碼器上。

“滴”的一聲脆響,我翻轉屏幕,看見上面顯示出數字:

440

怔愣了下,我擡頭看男人。

“七五折。”他不鹹不淡地解釋。

眸光卻好似更深了。

“給回頭客。”

“……”

回頭,客。

我摁下加速的心跳,将手機揣回兜。

“謝謝。”

轉身欲離開——

“門口那輛黑色越野——”男人的聲音止住我腳步。

“你的?”

我眨眨眼,回身。

“嗯。”

“擋人車了。”

“哦……”我趕緊從包裏拿出車鑰匙,“我還要等下我助理——”

男人不動聲色地掃了眼門口。

一個身高腿長的服務員立刻上前。

“我幫您挪吧。”

“好,謝謝。”

将鑰匙交給他,我又看了眼前臺。

他倚在臺邊上,視線聚焦電腦屏,沒看我。

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垂眸,調轉步伐——

“女士,您關注下我們的公衆號吧!”前臺的女孩突兀出聲。

她也不結巴了,快速又流利道:“我們每天都會推送新品和優惠的信息,過往的文章裏也有很多照片視頻,您發推廣的時候可以參考下。”

我回到前臺,再一次摸出手機。

“好啊。”

點開微信的瞬間,我的指尖微蜷了下。

為着三年前的某次單向删除好友而心虛。

輕瞥身旁的男人——

他的單眼皮正垂向我的手機。

掃描框對準銀臺上的二維碼,滴聲響起的同時,屏幕上跳出來電。

以及來電人的名字:

周頌

“…………”

餘光裏,男人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眼。

我阖了下眼皮,轉身往遠走出幾步,重重劃下接聽鍵。

“喂!”

“哎喲。”周頌出聲,有點嫌棄的語氣,“還沒起呢你?這麽大起床氣。”

“你才大中午還沒起。”我是有氣,但不是起床氣,純粹沖他——這個人怎麽總是這樣不合時宜。

以前在酒吧時是,這通電話也是。

“有事兒麽你?”我接着問。

周頌“哦”出一聲:“你之前視頻裏的那個香薰推廣,能不能幫我問下品牌,橙花系列的,還有現貨麽?知微在網上到處都買不到。”

“橙花的是麽?”我回想了下,“春節前品牌方正好給我寄了這款,等我回家叫跑腿給你們送過去。”

周頌笑了:“那太好了。我這就把錢給你轉過去。”

“不用了。本來就是品牌送的禮物。”我大大落落道,“就當我給你們的新婚預備禮吧。”

“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哎,到時候來婚禮,禮金你也得帶啊!”

我輕咂舌,接着周頌的玩笑道:“醫者仁心的人,怎麽可以如此財迷心竅呢!”

周頌又笑了兩聲:“你還在家沒走是麽?”

“嗯。”

“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趕不上我們婚禮——你呆到什麽時候啊?”

我默然兩秒。

“我也不知道。”

擡頭打量凹凸不平的石紋牆:“可能很快就要走,也可能……”

“還會呆很久。”

周頌“嗯”聲:“那你定好了給我說吧。我和知微都很希望你能來觀禮。”

挂掉電話,我首先回頭看。

——收銀臺邊上的男人不見了。

心頭空落一拍,我垂下腦袋。

手裏的頁面跳轉到剛添加的公衆號。

随意劃拉了兩下過往文章:基本每天都在更新,除了優惠信息,還有企業文化,燒烤相關,以及一些店內趣事。

行文一點不無聊,段子一樣,緊跟網絡熱梗。

——皮下的運營者非常專業。

既然有這麽專業的自媒體員工,那為什麽,還要找人來推廣呢?

……

返回公衆號首頁,我的視線一下被簡介的灰字吸引:

Johao,即Jo&Chao延邊烤肉,隸屬于吉林二分天餐飲管理有限公司。Johao專注于打造即燒烤,露營,吧飲于一體的新型餐飲娛樂……

我仰頭讷讷看牆上的字體:

Johao

是Jo&Chao

也是,

喬和晁。

後背一麻,心跳都有點麻痹。

我緩慢呼出一口氣,回身走到前臺。

“你們晁總呢?”

收銀女孩轉頭看了看。

“剛走了。”

“他去哪兒了?”

女孩笑了:“老總的行蹤我怎麽會知道。”

我又問:“他平時……是不是很少來店裏?”

女孩重重點頭:“很少很少!我們總公司在東北,這邊一直是店長負責。我今天也是頭一回見老總……”

稍垂眼簾,我僵硬地笑了下。

“謝謝啊。”

“不客氣。您慢走。”

拿起大包小包走出門,剛才幫我泊車的小哥迎上來。

“您車我停到對面的地下車場了。餐廳客人那邊停車免費。”

知道他說的哪個停車場,我颔首:“麻煩你了。”

“夏姐!”然然的聲音傳過來,“我和店長都說好啦!”

“她說這個月什麽時候再來都可以,提前兩天跟她說,她給咱們留位。”

前所未有的好說話的甲方。

以及,和其它探店完全兩個量級的豐厚推廣費用……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點頭:“好。那咱們盡快。”

小助理接過我手裏的相機包:“知道了。咱們撤吧!”

猶豫了下,我看她:“然然,我還有點事。你自己打車回吧,我給你報銷。”

“好嘞,那我先走了啊姐,拜拜!”

看着小助理穿過馬路很快攔下一輛出租,我再次摸出手機,點開微信。

好友列表已經快接近2000極限。

過去三年新加的人,比我之前三十年加的好友總數還要多。

但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幾乎是每一次,添加好友的頁面過後,我眼前都會晃過那個黑色抹藍的頭像……

最後看了眼烤肉店,我收好手機,往街對面的地下停車場走。

飯點已過,地庫裏的車不多。

忘記問小哥車具體停在哪,我只好一路往裏找。

半天都沒看見黑色的越野車。不知道是還沒到位置,還是我一直心不在焉。

當初是你先删掉他的。

單向的,毫無預兆的。

是你一聲不吭地走掉。

提上褲子就跑。

是你先放手的,夏喬。

我對自己說。

你沒有什麽可抱怨的。

即便是現在這種相對不相識的情況。

即便,他的眼中只剩疏離與冷漠……

很深地吸了口氣,我停下步伐。

也強制停止內心戲。

拿出手機,我點開App,摁下找車功能。

車燈與喇叭同時回應,在我正後方。

我走到越野車邊拉開車門,把設備先放進後座。

回身剛拉開駕駛座的門,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

似乎是發動機有氣無力地嘶吼,又像底盤不堪重負發出的聲響。

看向噪音的聲源,我一下征住。

剛才怎麽沒注意到呢?

——這麽顯眼的車。

以及車上的人。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駕駛座,老練扭動車鑰匙。

銀灰色的車身劇烈抖動起來,然後轟地一聲——

熄火了。

眉心鎖了下,他很慢地掀起眼皮。

——隔着車窗,與我四目相對。

一聲輕響,男人身側的車門開。

我也同時走過去。

“你的車……怎麽了?”

“打不着火。”他不鹹不淡。

腦中閃過相似的記憶碎片,我眼神晃了下,沒吭聲。

男人也不說話,長身不緊不慢地倚上車門。

黑眸漫不經心一般,瞟了眼腕間的表盤。

“……”

我眼皮跳了下,主動開口:“你着急去哪兒麽?”

“要不……我捎你一段?”

“林與堂。”他注視着我。

“你順路麽?”

壓下彎翹的嘴角,我緩慢點頭。

“可以順。”

男人眉梢極輕地挑了下,邁步往我車邊走。

“謝了。”

我無聲勾唇,拉開車門。

又瞟了眼被他留在原地的車——和我以前開的那輛cooper同品牌。

不過是貴快十倍的X系列。

扭頭再看自己的黑色越野,腦中恍惚更甚。

——我和他,仿佛活成了三年前的對方……

咔。

副駕上的男人扣上了安全帶。

我回過神,也坐進駕駛座,打開導航儀。

林與堂,原來是平城南邊的一個新樓盤。

純別墅住宅區。

他在平城安家了?

車身伴随導航聲起步,越野車平穩駛出地下停車場。

車內安靜如許。

我卻不像過去一樣覺得尴尬不自在。

他在這兒。

就在我身邊。

這種感覺恍如隔世,連沉默都顯得特別。

又或許是因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性情了……

信號燈轉紅,車頭在線前剎停。

我很輕地清了下嗓子。

“你妹妹——”

男人的眸光立刻斜向我。

“還好嗎?”我接着問,目光不看他,只牢牢盯着前方的紅燈。

“她今年應該,八歲了吧?”

男人收回視線,很低地“嗯”了聲:“在吉林上學。”

“你媽媽也在吉林吧?”我又問。

——并不擅長這樣的閑話家常,我有些僵硬地握緊方向盤。

好在紅燈即使跳綠,我踩下油門。

“這幾年,你們應該挺辛苦的。她身體怎麽樣?”

“身體挺好。”男人淡聲回答,“她住的地方離醫院近,就醫很方便。”

“不過——”

他話鋒與眼眸均轉向我,灼灼又犀利。

“你們家裏放着個醫生,應該更方便。”

“……”

打了半圈方向盤,我輕飄飄笑了下。

“嗯,之前我媽在醫院做檢查,周頌确實幫了不少忙。”

“……”

男人毫無表情地轉開眼,腮邊的咬肌鼓出一瞬。

“後來他去非洲做志願者,還托他同院的大學師妹照顧我媽。”我語氣随意,“也巧,那女孩後來成他女朋友了。倆人下月就要結婚了。”

他交握的手似乎是僵了一下。

十指随即打開,他的身體也是。

——灰色西褲包裹的長腿大刺刺抻開。

胳膊肘懶洋洋搭上車窗,男人的指輕點車沿。

一下,又一下。

“是挺巧。”

“遠親不如近鄰。有個這樣的朋友照應家裏人,挺好。”

——這是我們見面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我應聲:“是啊。”

“不過,”我頓了下,刻意咬重還不太适應的稱呼,“晁總——”

“要想找個人照顧家裏的話,應該也不難吧。”

“……”

男人乜我一眼,舌尖在上颚彈響。

“我要找的是跟我享福的,不是放家裏當老媽子的。”

我輕呵出一聲:“是麽。那她可真有福氣。”

男人氣音嗤,似是不屑。

“有人不想要這福氣。”

“……”

我抿抿唇,摁下轉向燈,歸入左側車道。

車內也歸于沉默。

又開了一段,導航上的線路已過大半。

身旁忽而響起一陣窸窣,我分出餘光,發現男人脫掉了西服外套。

靠近我的那只手慢吞吞揚起來,解開了喉結下的襯衫紐扣。

——動作完全複制我們以前試衣服的場景。

不自知的,嗖嗖往外冒荷爾蒙。

低磁的聲線清了下,微微發啞。

“有點悶。”

沒由來的,我的喉嚨也有點熱。

“開窗麽?”問着,我将他那邊的車窗降下一小半。

目光也下意識瞟過去。

倏地頓住。

小小的後視鏡,照出男人微敞的胸口。

——襯衫之下,還有衣服。

一件黑色的坎肩。

似是察覺到我的窺視,男人的眼猝不及防轉過來——

在鏡中與我相對。

我立即偏開頭。

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

他剛剛,是很輕地笑了下嗎?

拉緊唇線,我再次打轉方向盤——這個彎過後,目的地近在眼前。

一刻鐘的路程,我的手心居然發潮了。

別的地方也是。

輕輕吐出口氣,我并了并座下的膝蓋。

男人将手裏的西裝扔向後排,目光也跟過去。

“你這車空間挺大的。跑長途的時候都可以過夜。”

我“唔”出聲:“跑長途越野确實方便。不過我沒在車上過過夜,總覺着不安全。”

“看出來了。”

他頓了兩秒,擡眼掃視車內:“都沒貼單向膜。”

我呼吸一窒。

腦中已然湧現一輛貼過單向膜的車。

——黑色的舊皮卡,玻璃膜也是黑的。

外界的視角被阻隔,車內的男女便可以大膽妄為。

以親吻和啧啧水聲,肆意地在車內弄潮,升溫……

越野車有點急地剎停。

我松開踩死的剎車,慢而長地呼出一口氣。

并在一起的腿不動聲色地蹭了蹭,我咬主下唇。

擡眸看向副駕。

他也正在睇我。

視線相交,我确定。

确定我們腦海中剛才荼靡的回憶,是一模一樣的——

“到了。”我很輕聲。

他“嗯”出聲,嗓音更啞了。

長臂夠到後座拿過西裝外套,衣袖在我的腿側拖拽而過。

他很深地凝向我。

“再見。”

我定定看他,唇瓣翕合。

“拜拜。”

下一刻,男人忽然撂開外套。

大手猛地扣上我後腦。

——幾乎同時,我一把勾上他脖子。

吻也是同步的。

唇齒相依。

越纏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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