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你
第30章 想你
吱呀——
我忘在腦後的手剎被男人拉起。
但為什麽, 我感覺車還在往後溜呢?
世界仿佛都在後退。
因為我們在親吻。
他的掌心貼着我的腰窩。
他的大手掐住我脖子。
他的鼻梁陷進我的頰肉。
我們的口齒,唇舌,津唾都在相融……
我發現自己挺沒出息的。
明明去過那麽多地方。
明明見過千百種風景。
明明都過去這麽久了。
我居然還是……
這樣喜歡他。
Advertisement
喜歡得直截了當, 毫無道理。
——他靠近我, 我便心動。
他吻我,我便快樂。
沒有他時, 我也是快樂的。
我的腎上腺素在山谷跳傘時瘋狂飙升。
我的多巴胺在潛入深海時持續釋放。
我的滿足感也曾被藏區的孩子們填充。
——但這些快樂加起來, 都不如此刻, 重新擁有他時來得強烈。
這是我一眼就喜歡的男人啊。
是我的基因揀選了他。
他是我嵌入本能的渴望。
我注定要被他融化。
前額, 後背,眼眶,還有其他一些地方都被熔出水汽。
急速升溫之間,融為一體的唇片忽地“啵”出一聲,分開了。
他的自制力還是這麽驚人。收放自如。
腰被一只大手橫抱住。
男人直接将我從駕駛座上提起來, 往副駕上拉。
“過來, 坐過來。”
他的聲線似在被炙烤, 幹咳至極,啞得不成樣子。
眼底的欲色也沸騰滾滾。
我看得後背一麻, 腰腿都軟了……
有點費勁地翻身坐到副駕上。
男人長腿一跨,和我交換了座位。
放下剛被自己拉起的手剎,他一腳油門,直接将越野車開進社區。
新建的純別墅區,應該是很豪華考究的。
我卻無暇賞析。
只看到園林一般的景致,還有一個很大的人工湖。
我的越野車在湖邊的建築前剎停。
獨棟住宅, 應該有三層或四層高。
一層車庫門自動升起, 我的黑色越野倒入車庫。
這次不用他提醒,我麻利地拉起手剎, 麻利地翻坐到駕駛位上。
——也是男人的腿上。
他很默契地同時吻住我。
比剛才還要用力。
“上樓麽?”他喘問我。
我沒有說話,一邊回吻他,一邊以行動回答——
咔噠。
車座被放平。
被他誇獎過的後排大空間變了。
變成能夠交頸而卧的秘所。
我毫無顧忌地往後倒,
兩手不忘拉過男人的領口。
拉他與我一起沉淪。
在這個隐秘的,昏暗的,只有我們倆的地方……
我好像又回到那個酒吧的地下室。
好像又回到那個,潮熱的夏天。
或許,我從來都沒有走開。
一直就站在幹涸的原地,等待夏潮再次洶湧而來。
來了。
終于。
浸潤我。
淹沒我。
吞噬我。
讓我呼救,讓我驚叫……
潮汐退落時,月亮出來了。
看不見月色,但我知道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就是這樣的。
不存在适可而止,見好就收。
總要日以繼夜。
夜以繼日。
我依舊跟不上他的節奏。
大約是前所未有的,從裏到外,從頭發到腳趾都舒暢,雖然體能耗盡,我的精神卻更加充足。
止戰之隙,男人從我的後備箱裏找到礦泉水,旋開瓶蓋送到我口邊。
聲嘶力竭的喉嚨被滋潤,重新發出聲來:“這幾年……”
我問他:“你有沒有別的女人?”
“沒有。”他答得幹脆利落,斬釘截鐵。
我輕“切”出一聲:“不信。”
他仰脖将剩下的水喝盡,又撈過西裝外套将我裹好,摟進自己懷裏。
我掙了掙,扁嘴:“難道沒有女人撲你?”
“有。”回答得還是很利索。
“……”
我偏頭仰面看他,慢慢抿起唇。
男人黑眸幽幽睨着我。
“我兄弟不答應。”
“哪個兄弟?”
他抓上我的手下拉:“這個——”
反應過來後,我把手抽出來,啪地拍在他肩上。
“流氓!”
“我倒想流氓,沒辦法。”
男人是不是都這個德行?
怎麽挨了打還高興得不行。
笑着,他唇邊就帶出幾分我熟悉的痞,壞得很:“別的女人撲,他一動不動;一想你,他立馬就敬禮。”
“我兄弟已經認主了這是。”
“……”
我瞪他一眼,嘴角卻笑開。
“少來,我才不信。”
“不信自己看。”他扣上我後腦勺往下摁。
“是不是又跟你打招呼呢,嗯?”
“你——”我脫開他的手,又打了他一巴掌,“你現在怎麽這麽不要臉!”
再次挨打的男人滿足低笑,将我重新摟進懷裏。
“你也沒找別的男人?”
我很慢地眨了下眼。
“如果我說有呢?”
“不信。”
“喲。”我挑起眼尾乜他,“晁老板這麽自信啊?”
“主要是,夏老師可不像吃飽過的樣子。”男人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還沒開始動,你就已經——”
我的手及時蓋上他的嘴,阻止更為直白的葷話輸出。
他不說了,拉過我的手,在背上親了親。
我眼睫動了動,也拉過腰間的大手。
在第一次硌到我時,這只手便摘掉了腕間的表。
但疤痕是摘不掉的。
輕轉手腕,我稍低頭。
讓自己的唇印在虎口的傷痕上。
男人的手指猛蜷了下,随即得寸進尺:“再好好親親。”
“你不在,全靠它。”
“……”
我扔開他胳膊,撇嘴啐:“你惡心……”
被嫌棄的手搭回原位,輕拍兩下。
“難道你沒有?”
他親我睫毛。
“不想我?”
“……”
想啊。
時間可以被工作填滿,頭腦可以被理智勒住。
可想念就像上課時開小差,工作時摸魚,總會時不時溜出來。
他做到了。
讓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尤其在夏夜潮濕多雨時。
或者我體內的激素周期性劇烈波動時……
“我有一次,”我附在他耳邊輕聲,“都夢見你了。”
“是麽。夢見我幹什麽了?”他低低反問,又已經了然我的答案。
“你?”
被一語中的,我惱羞成怒地掐他胸肌。
他還不依不饒地追問:“是不是?”
我垂眼咬唇,無聲默認。
“然後手機的鬧鐘響了,我就醒了。”我繼續跟他講述最隐私的秘密,“就被吵醒了,我都還沒——”
沒辦法像男人一樣厚臉皮,我的氣音輕輕吐出兩個字。
告密也變成委屈地控訴:“醒來之後更難受了。你讨厭……”
他欣然接下這無理的責備。
“嗯,怪我。”
細密的吻随之落在我的頰上,身上。
“現在補償你好不好?”
“全都補給你。”
“都給你……”
……
月亮或許都睡了吧。
但我們還不想睡。
除了繼續擁抱,接吻之外,我們還做了從未做過的事。
——交談。
我們以前居然都沒有如此坦誠地,深入地交談過。
原來除了身體之外,袒露內心,也能讓人無比着迷。
原來……
這就是談戀愛呀。
我們終于可以,認真地談戀愛。
談很長時間的戀愛。
“……那邊路不好,我的車都壞了。一個藏民借了車給我,是那種很老式的,用來拉牛拉羊的小卡車。”
“好開嗎?”
“我不知道……那個車是手動擋,我不會開!他小兒子還嘲笑我。”我将下巴磕在男人胸口,努唇——在他面前,撒嬌總是無師自通的,“他都嘲笑我……”
他親了親我頭頂作安慰。
“那下次出門,要不要帶個會開手動擋的司機?”
“雇不起啊。”
“倒貼你錢。”他在我耳邊低笑,“外加免費陪床。”
“……不要!”
“那保镖要麽?”他不折不撓地推銷自己,“誰嘲笑你,我就揍他。”
“晁老板,晁總——”我拿手指戳他,“你都‘總’了,怎麽還想拿拳頭解決問題?”
他哼笑了下:“我要說,我長這麽大也就正兒八經地使過兩回拳頭,你信麽?”
“頭一回是因為我媽。”
剩下的那回他沒有說。
但我們都記得發生過什麽。
指尖撫過男人虎口的傷疤,我想了想。
“你妹妹呢?”
“李女士一般自己動手。”
我嗤地笑出聲。
他也笑了。
我好像有點不認識他了。
又或者,才剛剛開始認識他。
原來,他也挺愛笑的。
只看着我,唇角就會一直上揚。
原來他也不是那麽寡言。
也可以和我說很多話。
只和我說。
他告訴我,我們分開之後,有人去他媽媽的小店,出高價買她手藝的秘方。
他媽媽沒有賣。
酒吧轉手之後,他很快又開了一家韓料店。
不在海城,在平城。
我愣了一下:“你那時候就去平城了?在哪兒?”
“就現在延安燒烤那店面。”男人淡淡道。
我的心卻狠狠抖了一下。
還是那兒。
一直在A大……
“開了倆月。”他接着道,又擡眸看我,“沒見着你。”
“……”
“你具體什麽時候去的?”我問他。
“春節前那陣。”
我默了片刻。
“那會兒,我已經從A大辭職了。”
“嗯。後面我去學校裏問了。”
我垂下眼簾,又忽而想起他的前話:“你說‘開了倆月’……後來那家店沒了?”
“唔。賠了。”
他也垂下單眼皮。
“後來我媽在東北的一個親戚說,他朋友有個小食堂可以承包,我們就過去了。”
“……”
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帶過。
但我知道,那段時間沒有那麽輕省。
平城的租金那麽高,開一家店很不容易——估計他銀行卡裏的二十萬,外加酒吧轉手拿到的,全砸了進去。
如果只是單純“賠了”,何至于連海城十幾年的小店都沒了?
何至于抛家棄業,跑到東北去……
兩手抱緊男人的腰,我往他懷裏拱了拱。
“再後來,你們就開始在東北做生意?”
“嗯。也是運氣好,那陣子食堂賺到了錢,還拉到了投資。”
他很慢地阖了下眼,黑眸中回憶湧動。
“我現在信了運氣這茬——那兩年,我大概真是時來運轉,做什麽都很順。”
“有種,心想事成的感覺。”
我腦中一震。
一段記憶随之跳出:
自駕的夜車,黑暗的大海。
新年的日出,發光的燈塔。
以及,我在起初許下的願望。
那一段旅途,我鼓起勇氣遠行的起點……
鼻尖倏爾一酸。
我連忙将臉壓低,掩藏發熱的眼眶。
“嗯,也許那會兒,老天爺都在幫你呢。”
壓下眼角的濕潤,我又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做媒體號的?”
哪有什麽巧合。
也只有他,才會像冤大頭一樣,花那麽多錢找我合作。
男人唇角彎了下唇邊,沒說話,一手擡起手機解鎖,點開微博。
他的微博號是一個連頭像都沒有的空號,關注人只有一個。
無需我猜測,他又點開唯一一條收藏的微博——
是我的微博。
很早很早之前發的:第一次從藏區回來後,被作家姐姐的讀者啓發鼓勵,我寫下的游記。
這麽早的嗎?
遠在我孤身一人,跌跌撞撞往前走時,他就已經在注視我了……
我慢慢擡起眼睛看他。
“那你怎麽不早點來找我?”
男人默然片刻。
“你看起來生活得很好。”他笑了下,擡手輕摸我臉頰。
“你開心,我的願望就都實現了。”
“……”
好像有一顆很早之前發射的子彈,直到此刻,才擊中我眉心。
我都差點忘了。
早在我學會快樂之前,早在我找我之前。
有人便為我虔誠地許下心願:
希望夏喬,天天開心。
……
我又往他懷裏縮了縮,閉眼努力阻止往外湧的淚意。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來了?”
擁抱我的胸膛很深地起伏了下。
他的話語卻是很輕的:
“忘不掉。”
身體被箍緊,我看不到他的臉了。
他将頭埋進我頸窩,吐息是熱的。
有什麽,也是很熱的。
“夏喬,我很想你。”
“……”
多慶幸我們此刻是抱在一起的。
擁抱。
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卻看不到對方的臉。
也看不見對方的淚……
我抽了下鼻子,聲音悶悶的:“不公平。”
“你一直都知道我這幾年在做什麽,去過什麽地方。我卻連你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繼續控訴他:
“我還以為,你早結婚了。”
“早把我忘了……”
男人接受我所有合理或無理的控訴。
——他依舊能像從前一樣,接住我所有的情緒。
沒有言語,他手伸進裹我的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
和今天在店裏給我的那張一樣。
現在,我才仔細地去看上面寫的是什麽:
二分天餐飲管理有限公司
創始人
CEO
晁晟
他輕輕拉過我的手,粗粝的指在手心裏劃下一橫,随後寫出一個“天”。
天下兩撇捺,又各添兩道豎杠——二分是也。
腦中緩慢轟出一聲,我呼吸一窒。
二分天——
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