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黏人

第8章 黏人

“夜已深了,這衣服不舒服,沒必要再穿了。”羌寧沒有松手,甚至還大着膽子往下扯了扯對方襟口,“再穿上一定會磨着疼。”

林冬阮笑着說,那她總要先穿上衣服找件舒服些的裏衣吧。

“姐姐你脫你的,我幫你去拿新的裏衣……”

羌寧大逆不道地伸手拉拉扯扯,結果非但沒扯開對方衣裳,還挨了一記腦瓜。

林冬阮戳了戳她腦袋:“腦袋裏盡想一些有的沒的。”

羌寧捂着腦袋,突然出聲“咦”了一聲,緊接着說——剛剛屋裏黑,沒看清,姐姐你肩頸好像真的出血了呢。

“是沒看清嗎?”林冬阮确實是覺着疼的,所以信以為真地重新拉開衣領,露出肩頭給她再細瞧瞧,“那阿寧幫我抹個藥吧,止止血。”

羌寧沒接話,得到允許的第一時間撲上來纏住她,低頭十分不講道理地照着露出的肩頸雪膚重重親了一口。騙完人,又做完壞事後,她迅速撤離,像個跳脫的兔子一樣飛快鑽進被窩,拉高被子遮住下半張臉,露出一雙狡黠的眼眸:“上當了!”

林冬阮手僵在半空,沉默片刻後微微嘆息一聲——到底也沒有責怪對方。

羌寧眼神裏滿是得逞後的竊喜,早有預謀的一系列行為簡直叫人無言以對。

“脫了外衣再上.床。”林冬阮看着被胡亂抖開的被子,有些頭疼地開口對羌寧說,“會弄髒被窩的。”

“知——道——了——”羌寧托着長長的語調,一下子掀開被子丢到一邊,單手去解自己外衣,邊解邊和姐姐告狀,“剛剛在外面,我真是被吓壞了,好在姐姐給的毒粉夠厲害,他們一下子就中招了。”

“是嗎。”林冬阮站在床邊,看着她,問,“你用了那瓶藥粉嗎。”

羌寧神色如常地撒謊:“是啊,哪裏不對嗎,姐姐。”

“阿寧,不要對我撒謊。”林冬阮不留情地拆

穿她,“那藥粉味道辛嗆,你若是用過,衣服上不可能一點味道都沒有。”

言多必失,羌寧幹笑一聲,有些後悔自己方才提起了這個話題,她不提的事情,其實林冬阮一般都不會主動問的,比如當初她的來歷,再比如,她的名字。這些都是羌寧自己開口說的,林冬阮也信了,羌寧編的來歷是假,名字也半真半假,唯一真實的也就是一個“寧”子。

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多提剛剛這一句了。

“姐姐我确實沒撒謊,因為我拿出瓶子的時候,他們就都吓跑了,從結果來看,大致也是拿出藥粉後的效果,拿出來吓唬人也是‘用了’啊,姐姐你怎麽能說我撒謊呢。”羌寧把腦袋往被子裏一埋,語氣似是撒嬌似是嗔怪,“也算不上誇大事實,還不允許我吹噓一二嘛?”

在羌寧沒有注視的時候,林冬阮默默颦眉,站在床邊看了她片刻,只嘆了口氣。

·

第二日天明時,五喪鎮上——幾個賣/肉的屠戶清早都沒有出來,買肉的百姓們只能空手而歸。

而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直到第十日,那幾人都一直下落不明,市肆中難免傳出了些謠言傳語。

民間傳言說,那幾位屠夫手上殺孽太重,遭報應了,也有人說,他們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卷錢逃走了。

五喪鎮只是個小地方,沒有官府衙門,也沒有主事兒的官,只有一些做過小吏的鄉紳,就算有人想要上報這件事,也沒有門路。

縣衙有規定,無大事不升堂,百姓們也不敢胡亂去縣衙擊鼓鳴冤,那東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的,搞不好在鳴冤之前還得挨幾大板呢,當然,殺人大案還是可以去告的,但是那幾個屠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根本沒辦法報官。

無獨有偶,還有人發現有個醫館換了個新的掌櫃,原來的掌櫃不知道去哪裏了,店裏唯一的夥計也成了一問三不知的啞巴。

提起這事兒就奇怪,醫館的藥材賣了幾個月後,賣完的也不去補齊,在醫館給人看病的坐堂大夫也不幹了,後來慢慢地,五喪鎮就多了些生面孔的人,這些人偶爾在醫館出現,明明有手有腳卻成天混日子,好像沒有活兒幹似的。

一日,林冬阮采好藥材去醫館賣的時候,那新的掌櫃居然拉着求她做新的坐堂大夫,還開出了不少的銀錢作為月俸。

“原來的掌櫃去何處了?”林冬阮問,“許久都未見他了。”

新的掌櫃笑着回答:“他啊,親戚發達了,他帶着全家都離開五喪鎮去投奔親戚了。”

“原來如此。”林冬阮點頭,随後說道,“容我再考慮幾日,問問家中的妹妹,之後再來給你答複。”

新掌櫃很好說話,依舊笑得開明:“不礙事的,再多考慮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們醫館現在不景氣,沒有大夫,百姓們都沒辦法來看病,挺不方便的。”

也是,林冬阮想着讓醫館荒廢下去确實很浪費,這裏确實急需一個大夫給百姓們看病。

于是她回家将這件事告訴了羌寧,詢問了對方的意思。

“姐姐應該立刻答應才對,不然不僅僅是耽誤了周圍百姓的病情,更是糟蹋了那一醫館的藥材,眼下天氣漸漸要暖和了,萬一藥材放的潮了壞了,豈不是暴殄天物?”羌寧知道林冬阮心軟,于是給了她一個完全拒絕不了的理由。

果然,林冬阮一聽這理由,立刻就想好要去了。

林冬阮想了想,又說道,“要不日後你随我一起去?”

“我去了也幫不到什麽忙呀,我在家等姐姐就好。”

羌寧之所以支開林冬阮去醫館,就是為了有空處理一些朝廷的事兒,那些事情不能讓林冬阮知道,所以只能抽空等對方不在的時候再解決。

“可是,留你一人在家,我心中總覺得不放心。”林冬阮看着她眉眼,認真道,“那要是有陌生面孔來敲門,阿寧千萬不要給開門,最近鎮子真的不是很太平,好多人都失蹤了。”

羌寧一愣,随即笑了起來:“我還當是什麽事情呢,我可沒那麽傻。再者,家裏這個門,上不了鎖,開不開門都只是意思意思罷了,要是真有人想破門而入,直接踹一腳就開了。”

林冬阮沉思道:“那我更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了。”

“我真的不明白姐姐你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羌寧敏銳地從對方口吻裏聽出了一些溺愛的意思,于是追問着,想讓對方繼續展開說說,“再說了,我只是待在家裏而已,也不出去和外人争執,他們犯不着上門尋仇。”

“不,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家中有個天姿國色的妹妹,每每你跟我去鎮上,都會被很多人的目光追随,要是他們知道我不在家,說不定會生出壞心思。”林冬阮實話實說,“我在五喪鎮做了幾年大夫,治病救人,也用毒,鬧鼠災蝗災時,衆人都知曉我懂得制毒,鎮上的獵戶也問我買過可以毒死猛獸的藥,所以我在家時候,應當沒人敢把注意打到你的身上。”

雖然林冬阮是在陳述事實,但羌寧卻突然聽得臉一熱,對方關懷備至的心意是如此清澈明淨,不帶半分別的目的,只是為了她好。

為了她……

羌寧活了二十多年,冷眼看過世間谄媚,對自己好的多半都不是真情流露,或谄媚或畏懼或讨好,都比不上林冬阮對自己的心意。

實話實說,對于羌寧來說,除去已經過世的母後,林冬阮是世界上第一個如此關心愛護她的人。

再冷心冷情的人也拒絕不了這樣的感情,羌寧瞬間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心中好似落了一顆種子,孕育的美好感情在其中潛滋暗長,讓她胸腔暖熱不已。

親情,羌寧沒有感受過,但從林冬阮這裏,她卻獲得了長姐般的關心愛護,對方會事事考慮她遷就她,遇到好吃的會先給她一多半,哪怕日子過得這樣清苦,也會為她努力賺錢買炭火和新衣裳,她若不小心擦破皮,對方也會面色着急地為她處理傷口。

“姐姐待我的好,阿寧會永遠記得。”羌寧眼眶真情實感地起了紅暈,當即沒克制住,直接抱着林冬阮落下淚來,“世界上再沒人會對我這麽好了。”

“我的阿寧會找到更好的人,他日你若找到了心愛之人,那人一定會比我待你更好。”林冬阮輕輕拍着她後背,安慰她,“阿寧值得更好的人。”

“不,我一輩子跟着你,不會再去找別人了。”羌寧固執地環着林冬阮腰身,不肯松手,“我永遠不許你離開我。”

林冬阮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那阿寧可還願意跟着我一同去醫館?”

別說這個要求了,以羌寧現在的狀态,林冬阮就算想瞧瞧皇帝的心紅不紅,她都能為了對方生挖出帝心給她看。

“當然了。”羌寧一邊忸怩地蹭着林冬阮的衣裳,一邊用撒嬌似的的口吻回話,“姐姐想讓我做什麽,我都心甘情願。”

“好聽話啊。”林冬阮試着把人從自己身上輕輕扯開,對方卻像個黏人小狗一樣拎都拎不開。

于是她心裏又補充了一句——還很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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