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截胡

第11章 截胡

玥容才懶得管佟貴妃是否真摔了桌子,這氣撒的根本與她不相幹,有本事到乾清宮門前罵去呀?又不是她攔着老康不去赴宴的。

她只可惜那幾條鲥魚,好好的扔了純屬糟蹋糧食,還不如打賞給下人呢——也難怪佟貴妃不得民心。在她宮裏當差不但要受氣,還得不着好處,若非宮裏規矩嚴整,怕是都趕着跳槽去了。

玥容忙于正業,待将那幾篇賀詩抄好後,又送到坤寧宮給鈕祜祿氏過目。說是詩,其實更像是賦,洋洋灑灑一大篇,全是歌功頌德之語,抄得她手腕都僵了,胳膊上也貼了塊膏藥。

鈕祜祿氏因在病中,還戴着抹額,偏那式樣奇怪,窄窄的一條黃帶子,又異常凸起,仿佛加了鐵絲固定,玥容看得目不轉睛。

鈕祜祿氏也覺得了,咦道:“你盯着本宮做什麽?”

玥容笑道:“娘娘這額發上的一圈,猛一看倒像孫悟空的緊箍咒呢。”

言畢才覺得有些失禮,趕緊低眉垂目表示抱歉。

鈕祜祿氏倒不讨厭她這種有話直說的個性,還特意與她解釋,“你再看看。”

用手指撥開了點縫隙讓她細瞧。

玥容才發現那是艾草制成的長條,用來提神醒腦的,訝道:“娘娘頭風病又犯了?”

那她還拿這些費精神的玩意打攪,她真該死!

鈕祜祿氏擺手,“無妨,這病總不見好,成日躺着也悶悶的。”

因向玥容指點,哪幾處尚需要修改,筆鋒太飄逸了些,可以再斟酌斟酌。

她出身大族,精通文翰,讀書識字自不在話下。只玥容不曾想到鈕祜祿氏對老康的性情也這樣了解——相比起兒子孫子,雍正內斂克制,乾隆好大喜功,老康則好似二者的折中,雖然也樂意旁人将他比作堯舜,太浮誇當然也不行。

玥容虛心受教,“還是娘娘慧智。”

鈕祜祿氏自嘲道:“什麽慧智,不過是琢磨得久罷了。”

她跟旁人不同,很早她就知道自己是要進宮的,彼時阿瑪剛剛過身,一家子風雨飄搖,全部的指望都在她身上,她自然得多看多學,好好品悟萬歲爺的性情,以期求得一處容身之地。

但是天不假年,縱有雄心,也只能慢慢化作一抔黃土。

玥容道:“娘娘當真不要出席頒金節嗎?”

她比鈕祜祿氏還了解對方身子,不出意外的話,鈕祜祿氏撐不過半年——因為歷史上的孝昭仁皇後就只活了那麽久。

可以想見,她跟老康見面的機會也不會太多。

鈕祜祿氏輕輕搖頭,“不必了。”

她不希望最後留在皇上心目中的是這副枯朽衰敗的容貌,她雖不敢與元後比肩,指望他夜以繼日懷念自己,但,至少當他偶然想念起她時,是她年輕康健的模樣。

鈕祜祿氏蒼白的眼眸透出些微亮光來。

玥容沒再多說,服侍她喝完藥便離開了。

到了十月十三那日,衆王公大臣與內外命婦齊聚一堂,嫔妃們亦早早來乾清宮趕場子。

玥容穿得鮮亮,不過是有尺度的鮮亮,她容貌本就偏于清冷,上了妝也只是冷豔,一身翠綠如蓋的旗裝,上面繡着大朵大朵的八爪菊,當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娜仁很是羨慕地摸着她的衣裳,“也只有姐姐敢穿這樣蒼郁的綠色。”

她自己肌膚偏黑,再被冷色調的布料一襯,愈顯得黑不溜秋了,青藍紫之類皆不敢穿。

玥容道:“不如試試橘紅粉紅。”

娜仁朝她吐舌,“姐姐誑我呢,粉色更挑人。”

“你年輕,即使往老氣裏打扮,也只有更顯老氣,何不大大方方顯出本色來,黑一點怕什麽?宮裏弱柳扶風的嫔妃多了去呢,像你這樣還更健康呢。”玥容說着就讓玉煙去取一匹粉紅綢緞來比比,看着果然不錯。

娜仁的五官不夠出挑,肌膚也略顯粗粝,但是眉眼生得好,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動人,嘴角兩個梨渦跟帶鈎子似的。

身材也好,肩寬腰細大長腿,多漂亮啊。

可惜老康不懂審美,白白錯過了一個超模料子。玥容只恨自己不是男子,否則怎麽也得把娜仁供起來。

兩人就在乾清宮旁的暖閣裏躲着換完了衣裳,還對着鏡子照了照全身,玥容忽然想起那個粉色嬌嫩的梗來,不自覺地偷笑了笑。

娜仁就懷疑她惡作劇呢,硬逼着她吐露實話,玥容不得已,只得将玉煙玉墨叫來佐證,兩人衆口一詞,都說娜仁這樣穿很好。

娜仁方才服氣,美滋滋地出去炫耀了——得讓太後姑母好好瞧瞧呢。

彼時堂中已經張燈結彩,觥籌交錯。而玥容也有幸見到傳說中的幾位阿哥。

彼時的九龍才只出生了三分之一呢,只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一個那拉貴人所生的萬黼,因為年紀小又體弱多病,那拉貴人沒敢帶他出來見客,略站了站就回去了。

玥容便細細端詳起碩果僅存的三龍,都是奶團子一般的模樣,氣質倒是各有千秋。太子胤礽此時還不到四歲,面貌俊秀,小小年紀就有合乎身份的沉靜,據說仁孝皇後崩逝,他是老康親自帶大的,自然愛之深責之切,這不打算過了年就給太子開蒙呢。

大阿哥乃惠嫔所出,雖然也才五六歲,身量明顯要壯得多,正不服氣地看着在他前頭的太子接受文武百官朝拜——三歲看老,難怪兩兄弟日後會水火不容。

三阿哥比起兄長們就略顯平平無奇,看上去還有種樸實無華感,任誰都不會将他放在心上,可是誰知道呢,興許榮嫔就是故意這麽教導他的,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呵。

玥容正看得起勁,忽然感覺一道涼涼視線落在自個兒身上,擡頭瞧見,卻見是舉着酒杯似笑非笑的老康。

仿佛不解她為何如此留意幾個孩子。

倒像她羨慕嫉妒恨一般。

玥容惱火地轉過臉去,當她多願意為他生兒育女呀,她才懶得摻和九龍奪嫡呢,真要是能撈個太後做做倒又罷了,偏偏老康還這樣高壽,想等他兩腿一蹬,不知得到猴年馬月——還是安心當個狐假虎威的寵妃就夠了。

酒過三巡,賓客們也有了些醉态,太皇太後年事已高,不勝酒力,便借口乏倦先行告退了,皇太後也緊随其後。她能當上先帝皇後全仗着太皇太後之力,雖然不及太皇太後那樣明智,可她最大的優點便是安樂自足,這些年侍奉太皇太後勤勤懇懇,從無違拗,故而婆媳間相處十分融洽。

佟貴妃煩透了兩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她的姑姑孝康章皇後在康熙二年便因病逝世,在宮中成為一樁謎案,佟貴妃很懷疑是那兩人做的手腳,不就是怕佟家擋了路麽?好給博爾濟吉特氏騰位置,幸而表哥沒叫這些個貪得無厭的得逞。

佟貴妃假惺惺挽留了幾句,便無比順心看着兩位長輩離開。

接下來該輪到她表現了,她費心操持頒金節事宜,可不只是為了圖個好名聲的。無獨有偶,她也準備了一篇賀文,要當場念給堂上的人聽,自然啦,頌聖之語雖有,更多還得表現自己對表哥的思慕,如此,表哥今晚說什麽都得去承乾宮歇息。

她掂了掂袖中那篇經過潤色的文稿,清清喉嚨,正要開口,忽然感覺一只胳膊輕輕越過自己,筆直地走上前去。

玥容雙目湛湛,嘴角噙笑,并不理會面若寒霜的佟佳氏,而是響亮地說道,“萬歲爺,臣妾準備了一篇詩賦,不知您可有興趣聆聽?”

衆人皆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安嫔莫不是瘋了?

她竟敢截佟貴妃的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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