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舉薦

第29章 舉薦

玥容悠然抿了口茶, “是與不是,你心中有數。”

宜嫔瞅着對面氣定神閑模樣,哪曉得人家故意詐她,只當昨晚郭貴人被人瞧去了——雖說辇轎配着轎簾, 可保不齊夜裏風大, 或是郭貴人自己沒注意掀起來, 這安嫔專會打聽人家私隐,豈會沒幾個耳報神?

遂輕哼一聲, “罷了,大家同為宮中姊妹,不拘誰伺候皇上都是應該的, 既然姐姐願替我分憂,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等着看好戲的佟貴妃:……

宜嫔,你方才的氣勢呢?原本火藥味十足,這話聽着聽着怎麽就成議和了?

并不知對方為何放低姿态,佟貴妃猶自煽風點火, “宜嫔,你無須懼怕,有什麽委屈只管說出來, 本宮身為衆妃之首,自會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有人撐腰還怕什麽?

可宜嫔心懷鬼胎, 生怕佟貴妃為她打抱不平要去徹查, 那不就知道她有意欺君麽?雖說前朝妃嫔也不乏舉薦身邊侍女渾水摸魚的,可到底不是什麽體面事, 到時候鬧開來,就算皇帝不追究, 她這些年經營起來的光輝形象也毀了。

宜嫔便一臉真誠地道:“貴妃娘娘,真的沒有什麽,嫔妾與李姐姐一向交好,不會為這點小事生分的,李姐姐,您說是不是?”

拼命給玥容使眼色,指望她幫自己圓謊。

玥容含笑道:“是這個理。”

她跟宜嫔又沒死仇,得饒人處且饒人。

宜嫔松口氣,又特特坐近些,跟玥容探讨起衣袖上的紋理來。

佟貴妃:……

兩個自命不凡的賤人幾時好成這般?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

既然選擇彼此相安無事,玥容跟郭絡羅氏也就井水不犯河水起來,她沒把那晚郭貴人的事上報,本來證據也不夠充分;而宜嫔也放棄了拿庶姐争寵的打算,轉而一心一意找宮外能人尋覓求子秘方。

玥容很欣慰,代孕到底不人道,有能耐何不自己生?

本來宜嫔日後的孩子多着呢——雖然不是什麽好種子就是了。

天氣漸漸和暖,皇後的病勢反倒愈發沉重起來,她現在每到坤寧宮去一趟,都覺得鈕祜祿氏的氣色更壞上幾分,偏她怕人擔心,每日還叫侍女特意上點妝,看上去頗有“紅粉骷髅”之感。

玥容望着她瘦棱棱的面龐,心中甚是難過,她看了眼旁邊幾乎沒動過的湯碗,嘆道:“娘娘還是要按時服藥才行。”

鈕祜祿氏輕輕一笑,“吃不吃都那樣,倒把嘴裏都浸苦了。”

她知道自己的病再不能好,請再好的太醫,配再好的藥材,都不過白費力氣。

玥容勸道:“話說如此,只要有一線希望,您都不該輕言放棄,萬歲爺還等着您康複後幫他料理後宮呢。”

這陣子為了玥容身孕,阖宮生出多少亂子,佟貴妃自己也是個心浮氣躁的,不去插手都算不錯了,哪裏管得過來?

鈕祜祿氏沒作聲,半晌方道:“內務府壽材備下了吧?”

宮中逢主子大限将至,都得提前做好準備——赫舍裏皇後走得急也就罷了,可萬歲爺的生母、當年孝康章皇後去世之前,內務府也是趕制了壽材的。

玥容覺得很可怕,人還沒死呢,各方各地都開始籌劃着敲鑼打鼓請僧道做法事了,簡直像催命的牛頭馬面一般。

但玥容也不能阻止,畢竟皇後薨逝乃國喪,若等臨時抱佛腳得出多少亂子,便是禮部也照應不過來,而宮中最要緊的便是秩序。

鈕祜祿氏并無多少感傷,她從去年陸陸續續病到現在,心中早已認命,唯一有的,只一點對塵世的不舍,“當年仁孝皇後病殁,萬歲爺也是這麽看着裏裏外外挂滿白幡罷。”

她從沒見過仁孝皇後,卻早就聽聞玄烨與赫舍裏夫妻恩愛的重重事跡,也許從那時起,她對這個男人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以為自己能溫暖他,撫慰他那顆鳏夫受傷的心,可到底也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而已。

玥容:……別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再說那是皇帝呀,人家可是三宮六院,就算死了一個老婆,還有千千萬萬個老婆等着他,要別人着什麽急?

在她看來鈕祜祿氏純屬一廂情願自我感動,但考慮到古代閨閣女子的局限性,玥容很體貼地沒去煞風景——還是見過的帥哥太少了,這輩子就這麽一個男人,不愛他還能愛誰呢?

鈕祜祿氏靜靜地出了回神,自嘲道:“本宮糊塗,忘了你還懷着胎,該早早回去休息才是。”

玥容忙道:“不要緊,臣妾這幾日午覺睡得足,晚上反而不易入眠呢。”

這也是實話,她本來想叫李太醫開點安神湯藥來,被玉煙玉墨死命攔住了,說什麽會影響胎兒——簡直活見鬼,這孩子比她自個兒都要貴重!

鈕祜祿氏動了動唇角,一副慈母的态度看她在那裏喋喋不休,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想為萬歲爺……哪怕拼着舍去這條性命。

鈕祜祿氏眼中劃過一抹惆悵,她轉頭對玥容道:“本宮庫房裏值錢之物不多,好歹有幾副頭面首飾,你拿去給素櫻她們分一分,下剩的,便都賞與你罷。”

玥容一愣,忙道:“這怎麽能行,萬萬不可!”

她跟鈕祜祿氏才認識多久啊,這麽着急分人家的遺産,倒像趁火打劫一般。

鈕祜祿氏卻很堅持,“不過是些死物,放着也是白放着,本宮娘家又沒人了,你叫我給誰去?”

她望着玥容白淨臉龐,輕輕嘆道:“你只管拿去穿戴,好歹是個念想,到時候萬歲爺瞧見,也能記得本宮好處。”

這理由還算充分,玥容只得卻之不恭。她本就是個財迷,只是覺得在人家病榻前說這些不太好,可轉念一想,佟貴妃統領六宮,這些東西保不齊落到人家手裏,與其如此,不若她收下的好。

鈕祜祿氏微露倦意,“你先回去罷,叫人去禦前傳個話,就說本宮求見。”

玥容詫道:“更深露重,娘娘還要出門麽?”

鈕祜祿氏面色悵然,“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或許就沒機會了。”

玥容只得答允,親自到禦前拜谒了一番,她自不能讓鈕祜祿氏在這種天氣去乾清宮,那倒成催命了,最好是老康往坤寧宮走一趟。

好在龍胎分量夠重,玄烨即便日理萬機,也拒絕不了她梨花帶雨的請求。

玥容就不去當電燈泡了,雖然也想看看那場面是如何感人,但,到底身份尴尬——人家正牌夫妻,她難道去加入這個家麽?她可學不來新月格格。

直到兩日後禦駕造訪,玥容方得空問起,“萬歲爺可知道皇後娘娘的心意了?”

玄烨瞪她一眼,這小狐貍十足八卦架勢。

卻到底心有戚戚,“皇後是個可憐人。”

她若不生在鈕祜祿家,興許能嫁個如意佳婿,相夫教子,和和美美,但,到底是身不由己,被她阿瑪所連累,又無意中成了制衡佟佳氏的棋子。

玥容老練地道:“皇後可沒怪您,她做這些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她倒是說得頭頭是道。玄烨又瞥她兩眼,看來還是女人跟女人最聊得來,她不過去了皇後宮裏幾次,皇後就對她推心置腹了。

玥容趁熱打鐵,“既然知道皇後對您不薄,您不想有所表示嗎?”

比如送點女兒家喜歡的小禮物,比如發梳、香囊、粉盒等等,或是一兩首簡簡單單的情詩,哪怕舉手之勞,鈕祜祿氏也會很高興的——甚至叫人代勞,挂個皇帝的名也行。

他還用她來教?玄烨淡淡道:“不必,她不需要這些。”

他跟鈕祜祿氏對彼此都很了解,即便他違心地做了,鈕祜祿氏也知道他在騙她。

玥容撇撇嘴,這就是女人跟男人思維模式的不同。倘她是鈕祜祿氏,必然願意瞧見一個美好的謊言,如此才能安心阖目;可在老康看來,欺騙才是對皇後的不忠,正因知道皇後對他情真,他才不能用虛情假意來回報她,那無疑是對鈕祜祿氏人格的玷辱。

他們其實都沒錯,但就是雞同鴨講,不在同一頻道上。

玥容決定洗漱睡覺了,不想陪老康虛度光陰——今晚她也不想做那種事了,天知道手多酸的,那回之後差點沒抽筋呢。

玄烨道:“皇後還同朕商議了繼後人選,你不想聽聽?”

玥容心頭突突一跳,鈕祜祿氏不會推薦了她吧?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她如今位份只在嫔位,資歷也淺,還是漢軍旗出身,消息傳出,不是等于把她架在火上烤嗎?四面八方都少不了明槍暗箭。

何況她很清楚,老康沉浸在那個克妻的魔咒裏,不會這麽快立第三任皇後,就連佟貴妃亦是熬了十二年才只坐了一天後位——真真如黃粱夢碎一般。

但,畢竟她是來自異世界的蝴蝶,也許不經意間改變了歷史呢?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若是她當了皇後,從此領着豐厚的薪饷,不必為子嗣寵愛而煩憂,只要摸摸魚點點到、閑時陪太後太皇太後解解悶即可,真是做夢一般的好日子呀!

玥容眼睛發亮,下意識舔了舔嘴唇,“皇後娘娘舉薦了誰?”

不會真是她吧,哎呀她該怎麽拒絕才好?要是一口答應也太不客氣了。

玄烨戳了戳她臉頰,從齒縫裏吐出幾個字,“佟貴妃。”

玥容莫名覺得自己被嘲笑了,這人不會故意來看她笑話吧?

偏玄烨還饒有興味地道:“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望呀。”

玥容:……

臭老康,俺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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