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聽戲
第37章 聽戲
玄烨得知貴妃所作所為, 自是大為光火，你身為後宮之首，不思一碗水端平、和睦六宮，反而刻意區別對待, 這不是存心激化矛盾？
如此一來, 他愈發不敢立佟佳氏為後了, 他要的皇後，是能操持家業穩固內廷, 而非像她這般，純以個人的喜惡做事——況且安嫔又不曾得罪她，她這樣厚此薄彼, 倒讓烏雅氏在宮裏也難做。
烏雅氏的性情玄烨知道，善于隐忍，沉得住氣，想來不至于太鬧出格，至于玥容……玄烨了解她是有些氣性的, 倘若真個怄壞身子，反而不美。
因一面讓小太監去太醫院傳話，不許聽從貴妃胡鬧, 一面又偕了魏珠到景陽宮來。
他以為見到的會是淚水漣漣唉聲嘆氣的玥容，怎料這姑娘卻有說有笑，跟玉墨幾個正聊得熱烈。
眼看皇帝過來, 玥容忙從榻上跳下, 玄烨穩穩地攙了她一把，見她氣色紅潤、容光煥發, 眼角也沒有半點哭腫的跡象，不禁笑道：“你倒是看得開！”
玥容跟着他這麽久, 也算揣摩出點老康的脾氣，這人最講究的是均衡：此事固然貴妃做得不對，可也算不得什麽駭人聽聞的惡行——畢竟烏雅常在的胎也需要照料嘛。
但玄烨也怕她受委屈，因此特意趕來安撫，實則也是幫貴妃描補，瞧瞧，到底人家才是至親骨肉。
玥容道：“原沒有什麽，我看是您太小題大做了。”
玥容覺着這位貴妃娘娘偶爾還挺蠢萌的，佟貴妃此舉或許旨在激怒她，但做法未免太小兒科了些，玥容會因為少了幾根藥材就發怒麽？本來她就嫌安胎藥喝得費事，禦藥房還天天弄些新文來，是藥三分毒，天天人參靈芝地吃着，倒不怕上火！烏雅氏肯來同她分擔，她還求之不得呢。
玥容笑道：“您就依着她罷，烏雅妹妹體質嬌弱，是該多保重些，臣妾一向身強體壯，只靠食補也會很健康的。”
玄烨瞥她一眼，“身強體壯？先前是誰被朕折騰個兩回就嚷嚷受不住了？”
這老不羞，當着外人的面竟說得出口！虧得玉墨等人都是機靈懂眼色的，早借口幹活避出去，否則玥容臉上怕是要紅得像火燒雲了。
等四下清淨，玥容才沒好氣道：“貴妃正等着您興師問罪呢，您不去麽？”
佟佳氏此舉想必一石二鳥，一則激起玥容怨怼，逼她出手；二來，也是盼着表哥親自上門教訓她去——這抖m就是欠收拾呢，總比老康對她不聞不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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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去了她又會使出何種手段，哄老康回心轉意，玥容并不想知道，怕污了耳朵。
但是骨碌轉動的眼珠暴露了她那些龌龊想法，玄烨沒好氣地扯了扯她臉，“真想把你這顆腦袋撬開，看看裏頭裝些什麽。”
玥容震驚，“您太殘暴了。”
有這個必要麽？好歹她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說憐香惜玉，也不能叫她死無全屍吧？
玄烨：……
要麽是這姑娘理解能力太差，腦回路非同常人；要麽就是欠缺文學素養，連比喻都聽不懂。
想到前幾天大敗虧輸的棋局，玄烨很自然認定是後者，他突發奇想，“你在家讀過四書五經不曾？”
玥容很警覺，這厮又想做什麽？不會又想同她比試吧，雖說不玩錢，但次次被人秒殺也挺羞辱的。
便老實地搖頭，“沒有。”
玄烨一副意料之中的架勢，“回頭朕讓魏珠将幾本典籍給你送來，先學《詩》吧，陶冶性情，也免得你枯燥。”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玥容很欣賞古人的情操，可她并不想當成功課來做呀。
玄烨一句話封上她的嘴，“這也是為了咱們的孩子着想，朕可不願你生個笨小子。”
完了，将來她的崽學習比不上旁人，倒成了她這當媽的過錯。玥容頭皮發麻，可到底也只能認命接下這項胎教任務。
但她仍抱有一絲希冀，只要皇帝不來檢查，她不就能蒙混過關麽？
但玄烨無情擊碎了她的想象，“放心，朕每隔三日都會抽考，你最好別偷懶。”
玥容：……
蒼天呀，大地呀，您還是收了我吧！
倒是玉墨等人皆大歡喜，聽出皇帝話裏給她們主子吃了顆定心丸，就算烏雅常在如今身懷有孕，皇帝對安嫔的眷顧也不會少——要知玄烨如今每月進後宮的日子還不到一半，這就保證了她們主子有充足機會陪王伴駕了。
娜仁再來探視時，就發現好姐姐變成了一個勤奮的孕婦，她最初認識玥容時，誤以為對方是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相處日深，這層濾鏡才漸漸褪去，此刻卻是變得表裏如一了。
娜仁便笑道：“這是好事兒，姐姐勤于詩書，修身養性，往後便更有底蘊，和人吵嘴也不至于詞窮了。”
玥容翻了個白眼，“你還打趣，你瞧瞧，這些東西是人看的麽？”
娜仁不通漢學，她也不想勞神，只能簡單表示一下同情，“那姐姐就用身孕推脫了呗。”
頭痛腦熱呀，腹痛如絞呀，反正女人生病的理由多的是。
玥容哼聲，“你指望騙過他？他才鬼精呢。”
她但凡露出一點想裝病的跡象，玄烨就能立刻找太醫來請脈——所以說，老公太有權有勢也不好，撒個謊難度都能上天。
娜仁：“……姐姐你還是好好學習吧。”
說完從衣袖裏掏出一封請帖來，原是佟貴妃叫了一幫戲班子，召集各宮嫔妃後日去她那裏看戲，也給玥容捎了一份。
佟貴妃別的事上或許糊塗，但這件事還是挺得人心的，為了孝昭皇後的喪儀，宮中已經數月不聞禮樂之聲，嫔妃們連點消遣都沒有，閑得快要淡出鳥了，但也不敢自作主張找樂子，怕被說對先皇後不敬——非得佟貴妃先起了頭，她們才敢上行下效。
娜仁道：“我覺得她沒安好心，怕是又要給姐姐沒臉。”
玥容笑了笑，“我會怕她說麽？那也不是我了。”
人至賤則無敵，似佟貴妃這等文雅蘊藉的高門女子，殺傷力實在差了些——只要她裝作聽不懂，對她就是零傷害。
這些日子拘在宮裏玥容也嫌悶得慌，既然盛情相邀，那她就卻之不恭啦。
到了第三日，玥容起了個大早，讓玉墨為自己好好梳妝，孕婦也有孕婦的美，不能太蓬頭垢面的，何況戲班子據聞都是年輕俊俏的男子，愈發不能在他們跟前丢臉。玥容心癢難耐，這些古代的紅倌人，大抵也跟現代明星差不多，還更純天然。
正好老康不在，她可以盡情看個夠。不是佟貴妃出的好主意，還沒這般機緣呢。
張小泉等人瞧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心中十分納悶，怎麽娘娘好似很高興跟貴妃碰面似的？女人的感情真是微妙。
到了承乾宮，不但大大小小的主位在場，佟貴妃把兩宮太後也給請來了，這會子正坐在遮陽棚下說話，可見她多得臉。
太皇太後仿佛對烏雅氏這胎很感興趣，拉着她的手噓寒問暖，誇她模樣生得好，腹中的孩子想必也和她一樣秀氣，把烏雅氏說得跟個害羞的小媳婦似的，只顧垂頭不語。
佟貴妃十分得意，斜斜向玥容飛來一眼，似乎想叫她知難而退。
玥容并不在意，太皇太後從不理會後宮瑣事，也不識得烏雅常在，這會子忽然叫她說話，不過是給佟佳氏臉面罷了——都知道這個孩子是為佟佳氏養的。
便是為了博爾濟吉特氏的安全，太皇太後也不能涼了皇帝母家的心。
娜仁跑去叽叽咕咕跟姑母說了些什麽，便見另一邊的太後遙遙向她招手。
玥容只好過去，又嗔怪地瞟了眼娜仁，叫她多嘴！
她跟寧壽宮太後實在有些尴尬，為了先前舉薦娜仁承寵的事，太後想必對她很不滿意，如今烏雅氏也懷上了，太後心裏或許更不舒坦。
但玥容也只能硬着頭皮招呼，她最近跟娜仁學了幾句簡單的蒙語，諸如“您好啊”“身體怎麽樣”這種簡單的客套還是會說的。
太後也不知被沒被她取悅到，只眯細了眼打量她，想是要看看她有何長處，能迷倒自家那個千挑萬剔的侄女。
玥容以為又要說回老問題了，但這回她準備了充分的理由，皇帝為了平叛之事勞心勞力，哪有功夫寵幸新人，太後若當真體恤，就不該在這時候找麻煩，破壞姑侄倆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等到戰事結束，正好她差不多也要生了，緊接着又是坐月子，能捱則捱吧。
令她意外的是，太後并未問她這些，而是很平常地關切她飲食起居，态度也十分和悅，玥容先是疑惑，随即便反應過來，太後的确在向她示好呢。
但這原是應該的，宮中現有兩位懷孕的主子，太皇太後關心那位，太後便順理成章垂憐這位，并非她們多想抱孫子，而是在适當維持內廷的均勢罷了——作為看着老康長大的長輩，她們比誰都清楚皇帝的想法，怎麽會在這關口叫他為難呢？
佟貴妃想擡烏雅氏來打壓玥容，這本身就是不智之舉，兩宮太後不會願意看到一家獨大。
果不其然，太皇太後那邊起初态度十分溫和，漸漸卻變得十分嚴厲，想是在警告烏雅氏不得恃寵生嬌——她當然知道那些藥材和補品并非烏雅氏親自去向太醫院要的，但太皇太後不能對佟貴妃直言，唯有旁敲側擊。
佟貴妃聽懂了，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早知道不該請這老虔婆來的，這會子想送都送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