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邪火

第27章 邪火

易如行對着他的背影說:“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我決定好了。我已經鼓足勇氣,要去做一件我很想做卻很害怕做的事。”≡

“那麽我該恭喜你?”易銘道。

“不,”易如行說:“這件事不值得恭喜,做了這事我就再也回不去抱一閣,甚至還可能會死。”

易銘側身看向他,他還半躺半坐在那張斷裂的長案旁,仰頭望着亭子的頂端。

“你打算何時行動?”易銘問他。

他倒了口酒到口中,聲音喑啞地回道:“喝完這一壺,我就去。”

“那你最好不要讓別人看見。”

他譏笑道:“是啊,抱一閣的醜聞已經夠了。”

“錯了,”易銘說:“這樣你們才可以逃得遠一點。”

“你知道了?”他這才低下一直仰着的頭顱,看向易銘。

易銘沉默以對。

他想笑,卻沒笑出來,問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不配為人?”

“我不想對你作任何評價,”易銘向他微微颔首,“就此別過。”

說完他就和易不悟一起離開。

易不悟走在他身後,将雙手搭在他肩上,趴在他耳邊輕聲詢問:“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他當年是如何欺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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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在傷口上撒鹽的話。”戲看罷,酒也喝完,易銘道:“回去了,那畫,過些時日你自己來取。”

二人天黑之前又回到了墨洗苑,易不悟跟着他進了他的房間。

易銘脫去外衣,搭在衣架上,盤腿上榻,對他說:“已經兩日沒有修練了,快回你房間去補回來。”

易不悟坐到他對面說:“我就在你房間裏打坐,我們一起呀。”

“我習慣了一人,房間有人我靜不下心,”易銘說:“而且這麽多年來,咱們都是在各自的房間修練,不是嗎?”

易不悟輕輕地拉着他的一根手指,低着頭,“不要總是趕我出去好不好?”

易銘沒再說話,兩人靜默了一陣,他才抓着易不悟的手,将他推他。剛推開,易不悟又抓着他另一只手。

兩人就這一來一往好幾遍,易銘最後懶得再推他,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易不悟露出得逞的笑,又想回起這幾日的種種,腦中忍不住泛起旖旎的幻想。大抵是這個年紀又情窦初開的男子,總歸是忍不住會去幻想的。

他慢慢靠近易銘,空氣逐漸升溫,似乎連呼吸都變得纏綿悱恻。卻在親吻落在對方的唇上之前,易銘輕聲對他說:“

不悟,別叫我為難,可好?”

易不悟只好退回身去,對他抿着嘴角笑了笑說:“好,你歇着,我回房去了。”

說完果真就毫不遲疑地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看他,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又微微一笑。

次日,一衆弟子正在大殿上聽大長老講解經文。易如行突然忽闖了進來,走到大殿前正方後問沉聲道:“從昨晚戌時到此刻,你們誰見過碧洛?”

他這麽一問,大殿裏頓時鴉雀無聲,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一人作聲,顯然誰都沒看見過。

碧洛是易全書的貼身婢女,雖說如此,但兩的關系甚為密切,這是抱一閣上公開的秘密。曾夫人還在世時便是如此,大概是因她身體不好,或是心灰意冷,也懶得去管他們。

曾夫人去世後,易全書雖沒明媒正娶,但弟子見着碧洛時,也會尊稱一聲洛夫人。

既然如此,那碧洛必定是時時跟着易全書身邊的,此刻卻不見了。

衆弟子的精神在易全書問話時變得緊張起來。畢竟抱一閣上還曾丢失過一位公子和兩名弟子,這麽多年過去,幾人一直杳無音信。這突然又丢了一位夫人,怎叫人不緊張。

易全書如此失态,卻不是因為她突然失蹤,而是昨晚她遞給自己一杯茶,他喝了之後便一覺睡到現在,醒來後就沒再見到她。

起初他并沒有懷疑,只當自己睡得太安穩。可過了好半天也沒見她的身影,他心下開始起疑,用靈識将整個抱一閣上上下下探了遍。他很确定,此人已經不在山上。

他又問:“那你們這段時間,可有見到什麽可疑人物?”

衆弟子也是紛紛搖頭。

大長老對他說:“閣主,我現在就差弟子們去找。”

“不必,我自會去找。”既然對方讓他昏睡,又趁夜離去,顯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好在之前已經有人失蹤,別人也不會想到是那個女人主動離開的他。他陰沉着臉對一衆弟子說:“你們今後若是遇到她,不管在山上山下,立刻來報!”

盡管他說不用找,弟子們仍自發地将前山後山找了個遍,伴随着她失蹤的時間越長,私下的風言風語也越來越多,一時間抱一閣上人人自危。

又是幾日後,鳳栖閣的鳳五姑娘親自放出消息說:“抱一閣的易大公子既不願同我成親,不又願光明正大來我家退婚,實在有違君子之道。既然如此,我便親自帶人上抱一閣,望天下有識之士一同前去,幫忙讨個說法。”

玄機閣的人這個時間回應得最快,說一定同她一起前往,不會讓她一個姑娘家白白受人欺負。

易全書因為私下一直在想辦法尋找碧落,暫時将易如行事抛到了腦後,得到鳳五的消息後,才立刻讓人去将易如行帶回抱一閣。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易如行已經在幾日前就離開了取夢館,早已不知去向。

在外人看來,是這抱一閣又失蹤了一位公子。只有易全書恍然大悟,這兩人竟是私奔了!

鳳五帶着一衆修行者來抱一閣那天,抱一閣實在交不出大公子。易全書當着全天下修行者面和易如行斷絕了父子關系,并承諾,若是再見到他,定會親手宰了那忤逆子。才終于将此事平息下來。

抱一閣的弟子們大概也猜到點什麽,但不能說,也不敢再提這兩人。

後來,易全書私下問了易銘,易如行當日去找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易銘只告訴他:“大多是些醉話,還又勸我們保重什麽的,我看他醉得厲害,也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可有向你提起過,他要去哪裏?”

“不曾,”易銘道:“我跟他不熟,他大可不必告訴我這些。”

日子總算平靜下來,易不悟和易銘的關系變得有些奇怪。既回不到了兒時那種單純的相互依靠,可每次太近親近時,又會突然停下。

正當易不悟正為不知何時才能突破他們這種關系發愁時,雷東正突然來到抱一閣,說是要來游學。

道門間,時常會派優秀的弟子去別的道閣游學,這再正常不過。可易不悟不那麽想,他知道雷東正勢必是帶着目的來的。

有件事易不悟從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提,但它實實在在擺在面前——雷東正說得沒錯,他和易銘才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公子,而且修為也高過自己,自己跟他比起來,什麽都不是。

得知這個消息後,易不悟氣得整整半日沒有說話。

不想還有更過份的事,雷東正找到易全書說,他想借住到易銘的院中。

他貴為鏡吾閣的公子,自然不能讓他去和一衆普通弟子們住一處,可抱一閣也少不了專門接待客人的房間。

他卻又嫌把他安排在客房太見外,而且一個人住在陌生的地方未免孤獨,正好有易銘這個朋友,希望能到一起。

易全書現下只剩易銘這麽一個孩子,自然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他身上。雷東正又是所謂的天之驕子,主動來與他結交,易全書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甚至還親自帶他去了墨洗苑。

雷東正帶着他的婢女,婢女手中還拎着個盒子,與易全書三人一同來到墨洗苑時,易不悟正在院中生悶氣,易銘望着遠處發呆。進入院中後雷東正笑盈盈地行易銘行禮道:“三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易不悟和易銘都站了起來,易全書簡單地向他們說明了雷東正的來意,易不悟立馬拒絕道:“不行!公子一向不喜歡被人打擾,師父您是知道的。”

易全書說:“老三性子就是太內向,終于交了雷公子這麽健談的朋友,這是好事。不悟,你別打岔。”

易不悟緊皺起眉,轉頭看向易銘,輕輕拉着他的袖子搖了搖。

易銘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就忽聽雷東正說:“看來東正的确是打擾到了三公子,是在下失禮了。”

随後又對易全書說:“易伯伯,東正随便住哪裏都可以的,不敢在此惹得三公子不愉快。”

易全書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易銘。

雷東正又對他的婢女說:“快把禮物拿出來送給三公子。”

婢女嘟着嘴,非常不滿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着:“公子,您也太委屈自己了。”說着将拎着盒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壺酒來。

雷東正輕笑着說:“這是我們鏡吾閣特有的佳釀,其他地方可喝不到。東正特地趁此次游學的機會,給三公子你捎上一壺嘗嘗鮮,希望你別嫌棄。”

婢女将酒遞了過去,易全書說:“快收下吧,雷公子一片心意。”

易不悟一把接過她遞來的酒,“師父,既然這是雷公子大老遠送來的心意,弟子不敢獨享,要不,還是孝敬您老人家吧。”

“人家雷公子給我也帶了。”易全書白了他一眼,接着還冷哼了一聲。

不過他們一個不願意,一個也不強求,他倒也沒有硬撮合,領着雷東正去了別的院子。橫豎老大老二老四都不在了,抱一閣有的是空院子,不愁安置不了這遠方來的公子哥。

易不悟瞪着他們離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後,他才憤憤地将手中的酒壺打開,聞了聞,的确是好酒。仰起頭倒了一口到口中。

易銘看着他将酒喝下,才說道:“我以為,你會将它扔了。”

“那多浪費啊,”易不悟說:“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浪費食物。”

易銘稍稍靠近他,低聲問道:“味道如何?”

“還行吧,”易不悟聳聳肩,“天底下好酒多得是,誰稀罕。”

易銘向他伸手,“給我也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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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不悟将酒壺往身後一藏,“不給。”

“為何?”

易不悟湊到他耳旁,低語道:“我不準你吃他給的東西。”随後往旁邊的柱子一靠,又大喝了一口,補充道:“也不準你和他說話。”

易銘站在原地稍愣了愣,才轉身問他:“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翅膀長硬了?”

易不悟對他揚起嘴角笑了笑,随後又吐了下舌頭。

易銘無語地看他一眼,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易不悟小跑到他身後,雙臂一擡搭在他肩上,在他耳邊低喃着說:“哥哥背我。”

“不背,背不動了!”

易不悟勾着他脖子的雙臂一使勁兒,跳到了他背上。

易銘身子晃了晃才穩住腳步,聽他偏着腦袋在自己耳邊說:“哥哥騙人。”他轉過頭去,正好與他四目相對。距離很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對方帶着些許酒氣的呼吸。

易不悟慢慢靠近他,呼吸也跟着漸漸加重,越來越近時,在對方如黑亮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強咽了下唾沫,在易銘耳畔輕聲詢問:“我可以親親你嗎?”

易銘低下頭,低喝了一聲:“你好重,快下去!”

“你休想甩掉我!”易不悟用力地擡起他的臉,俯身在他嘴邊快速地親了一下。将頭埋在了肩上,喃喃說:“哥哥,你別那理那只綠孔雀好不好?你瞧瞧他那得意勁兒,真想一棍子打死他。”

易銘有些心煩,“我何時理會過他!”

易不悟還懶在他背上不下去,“但他又欺負我,我現在心裏可不高興了,哥哥你快安慰安慰我。”

易銘原地上站了一陣,才無奈地像小時候那樣背着他回房去。

就這樣,雷東正在抱一閣住了下來。易全書将他安置在老大易如行曾居住的院中。

可易家幾兄弟住的院子在同個人方向,每次上下課時,他們都經常遇到。有可能是偶遇,也有可能是故意為之。每次相遇,他都會非常熱情的找易銘攀談,也不管對方的态度是否冷淡。總之搞得易不悟非常厭煩。

如此又過了一月有餘,天氣越發轉暖。

某一日,下晚課之後,雷東正熱情地向給大家贈酒,說是他有個師兄正好從鏡吾閣出來游歷,順便幫他捎了一大車酒過來。他一一送給了閣主,幾位長老,還有些親傳弟子。

和他們順道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拉住易銘,又讓他的婢女送了壺給易銘。

易不悟搶先接過去,随意向他道了聲謝。回墨洗苑的路上,他把酒壺在兩個掌心中扔來扔去說:“他要是知道送你的酒都被我喝了,肯定會被氣死。”說話間,一陣疾風襲來,吹得他們身邊的樹嘩嘩啦啦一陣搖晃。

易銘擡起頭看向天,天黑沉沉的,壓得很低。“起風了,”他說:“看樣子今晚會有一場大雨。”

易不

悟喝了口他的酒說:“下雨好啊,下雨涼快。”

天漸漸暗下,他們各自回到房中。易不悟又喝了幾口酒之後,開始打坐。受了雷東正的刺激,最近他一直很勤奮,每晚都在瘋狂修練。

天徹底黑下時,如易銘所說,屋外狂風大作,随即雷聲震震,果然下起了暴雨。

但易不悟卻沒能安心入定,從他坐下沒多久,就感覺到自己腹部有一團邪火漸漸升了起來,那火越燒越旺,簡直像要将他整個人焚燒了一般。

這一整日他除了喝了幾口水外,就只喝了雷東正送的酒。

他拿起被喝掉半壺的酒聞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又只能打坐将那股子邪火努力壓下去,可随着火越燒越旺,熱汗如急雨般順着兩頰不停下落,只覺得連自己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得找個涼快的地方降降溫!

作者有話要說:

雷其實是個助攻[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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