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好男風的人什麽樣啊?”小暑問:“窦三就好男風, 不過他也喜歡女人,只要長得好看的,不管男女他都喜歡。”
“其實我也不知道好男風的人什麽樣, 但大當家應該不是。”季浮沉說。
小暑點了點頭,“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大當家之前讨厭窦三, 好像就是因為這個。”
寨子裏這麽多弟兄,也有長得不錯的,大當家要是喜歡男的, 說不定早就有相好的了。
兩人正偷偷議論着周岸的八卦呢,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争吵聲。
他們對視一眼,忙放下手裏的活快步循着聲音跑了過去。
兩人到了地方才發現,是有人在打架。
确切的說那兩人是在吵架,沒怎麽動手。
周岸上任後定了規矩,弟兄們之間互相動手是要受罰的。
“怎麽了?”小暑小聲朝來得早的人問。
“張平和村子裏的一個寡婦看對了眼,老許笑話他,倆人就吵起來了。”
季浮沉對這個老許不是很熟悉, 但他和張平有點交情。當初扳倒殷齊清時,多虧了張平出力做內應,否則事情不會進行地那麽順利。
沒想到這個張平如今竟也有了對象。
“你把話說清楚, 寡婦怎麽你了?”張平怒道。
“我也沒說什麽啊, 我就是随口調侃一下, 你急什麽嗎?”
“你那叫随口調侃嗎?你那叫奚落,叫挖苦。”
“這事兒能怪我嗎?你問問大夥兒, 我這反應過分嗎?”老許嘴硬道:“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有手有腳長得也不醜,你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不找, 非得找個寡婦,你圖啥?”
“我為什麽不能找寡婦?”
“寡婦都是伺候過別的男人的,你不……”
“你……”張平沖上去就要打人,被身後看熱鬧的人硬生生抱住了腰,“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那個老許還挺不服氣,指着張平道:“我說這話也是關心你。”
“關心個屁,老子不用你關心,老子就要娶寡婦怎麽着吧你!”
“你是誰老子?”老許說着也想動手。
旁邊立刻有人也将他制住了。
于是,兩人就這麽隔空對罵,都想動手,但都動不了。
直到有人将周岸和侯東都叫了過來,兩人這才消停了些。
“道歉。”周岸開門見山地道。
兩人都是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周岸說的是誰。
“你道歉,給他,快。”周岸指了指老許。
來的路上,他已經聽人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當家,我那話沒別的意思,你說張平他非要找個寡婦是不是……”
“寡婦怎麽你了?又沒人讓你娶?”周岸冷聲道。
他這話一出,不僅是老許,就連張平都蒙了。
其實張平在做決定時,就猜到會有人揶揄自己。只不過大家夥都不當着他的面說罷了。他從未想過,大當家竟會在這件事情上,這麽向着自己。
“嫁過人,有過一個男人就該死?”周岸朝老許道:“那我問你,若是你成了家死了媳婦兒,你是不是就不值錢了?就活該守一輩子鳏?”
老許:……
大當家這話都給他問懵了,怎麽忽然都這麽大火氣?
一旁的侯東見狀打圓場道:“老許,此事你或許是無心之失,但所言确實不妥。張平要成婚,原本是大喜的事情,你又不是他的爹娘,不該對他的婚事置喙。有些話在說出口的時候,得想想旁人聽了什麽滋味,不能只圖嘴快啊。”
“大當家,二當家,此事是我的不是。”老許道。
“你朝張平道歉。”侯東忙道。
“算了,此事就這樣吧,我不想計較了。”張平擺了擺手。
“這樣吧。”侯東提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回頭張平成婚時,罰老許去幫忙打掃房子,再自掏腰包給張平家裏添置幾件家具。”
“行。”老許點頭倒也痛快。
此事總算是暫時有了個了結。
季浮沉和小暑見事情了結了,便又回了菜園子,地裏還有活兒沒弄完呢。
周岸轉頭時,正好看到了季浮沉的背影。
他忍不住擰了擰眉,狠狠瞪了老許一眼,吓得老許一個踉跄險些跌倒。
被批評教育過之後,老許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只是他不理解,為什麽張平和大當家火氣這麽大!
周岸猶豫了一下,本想跟上季浮沉說幾句話,但還是忍住了。
他想,季浮沉心思那麽細膩,多半會因為老許的話心裏難受。
可這種時候他追上去安慰人,顯得太刻意了,說不定反倒讓人更不舒服。
這天下午,季浮沉和小暑一起,摘了許多豆莢。他種的黃豆已經快成熟了,此時的豆莢剝開後,裏頭的黃豆粒粒都圓潤飽滿。
當晚周岸回到住處的時候,就看到季浮沉和榮寶正坐在桌前剝豆莢。榮寶年紀雖小,卻很有耐心,幹活也細致,剝起豆莢來像模像樣。
“剝這個是要炒來吃嗎?”周岸問。
“明天拿去磨豆漿。”季浮沉道:“曬幹的黃豆磨豆漿還得泡一泡,我今天和小暑一起特意挑了還沒幹透的豆莢,這樣剝完了直接磨就行。”
周岸洗了洗手,坐到一旁,幫着他們一起剝。
“大當家這些日子也挺辛苦的,要是累了就先睡。”
“我累什麽呀,渾身就剩力氣了,幹幹活不但不累反倒是另一種休息。”周岸說話時一直偷看季浮沉,昏黃的燭火映在少年漂亮的面上,顯得人格外乖順。
周岸想到今天老許的那番話,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今日季浮沉也在場,暗道對方聽了那些話,心裏該多委屈啊?
可他面對季浮沉時,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對了,晚上張平來過。”季浮沉忽然開口道。
“他來幹什麽?”周岸問。
“好像是來感謝你的吧?今日他和老許吵架,你不是替他說了話嗎?”
“哦……老許那個人就是滿嘴放屁,換了過去我早動手揍他了。”
“其實也沒必要同他動氣。”季浮沉道:“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他之所以會看不起寡婦,多半是自幼生活的環境所致。或許是他家裏某個親戚,或許是他村裏的某戶人家,恰好就有一個寡婦,他自幼聽別人說三道四慣了,就會被影響。”
周岸看向他,“生活環境?”
“就是一個人生活的經歷,比如說榮寶,他如果跟着咱們在鳳鳴寨長大,他就會知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壓良善,不能燒殺淫掠。可若他是在從前那個什麽……蟠龍寨長大,那他就未必會這麽想了。”
“有道理,我自幼跟着風老寨主長大,為人行事都随了他。”
“所以老許的事情,你只管告訴他對錯,不必為了他的話動氣。”季浮沉又道:“人的觀念都是很難改變的,反正想娶妻的是張平,只要張平自己不會因此薄待了那寡婦就行了。”
周岸聽他這麽一說,瞬間豁然開朗。他只當季浮沉會為了此事不悅,卻沒想到人家比他可通透多了。
“不過此事倒是讓我對張平刮目相看了。”季浮沉道:“他既能不顧世俗的眼光,也不顧對方的過往,便說明他是個足夠自信坦然的男人。”
周岸不解,“為何這麽說?”
“有很多男人不夠自信,需要從別處獲得認同感。這樣的男人會比較狹隘苛刻,也會很在意旁人對自己的眼光,在找媳婦兒的時候,自然沒有魄力找個不被世俗接納的人。”季浮沉道:“但是張平不一樣,他明知道找個寡婦成婚會被人說三道四,但他還是沒有隐瞞。不僅如此,他還會在老許出言不遜時教訓對方,這樣等他的新媳婦嫁過來之後,就沒人敢在指手畫腳了。”
“你說得對,張平的确不錯。”周岸道。
“大當家今天也很厲害。”季浮沉道。
一般遇到這種話題,大部分男人都更傾向于和稀泥,很少會真的站在一個寡婦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哪怕是像侯東那樣的人,也更傾向于息事寧人,而不會用過于尖銳的語言去質問老許。
所以季浮沉對周岸的表現很是意外。
“你放心,這一點上我肯定比張平更有覺悟。”周岸被他誇了,不禁有些飄飄然。
季浮沉一笑,轉而道:對了,“明日我要帶着榮寶一起下山。”
“啊?”周岸臉上笑容一僵,“你下山幹什麽?”
‘磨豆子啊,剛才說過了,大當家忘了?”
“哦。”周岸這才回過神來,他差點以為季浮沉要下山去湊熱鬧呢。
“明日我跟着你一起去吧。”他得盯着點,小季長這麽漂亮,萬一被哪家人看中做女婿就麻煩了。
私心裏,周岸還是挺有信心的,他相信季浮沉肯定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被拐走的人。可凡事都有意外,萬一遇到一家死纏爛打的呢?他思前想後,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大意,與其待在山上提心吊膽倒不如親自跟着。
“不用,山上事情多,我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去就行。”季浮沉道。
“我陪你們一起,就這麽定了。”周岸不容置喙地說,“而且我還可以幫你推磨呢。”
他說罷就去洗漱了一番睡下了,像是生怕季浮沉不讓他跟着似的。
季浮沉初時還有些不解,心道他下山磨豆子,大當家為何執意要跟着?
但臨睡前,他心念一閃,忽然想通了。
大當家名義上要跟他一起下山,實際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方這是終于按捺不住,打算找媳婦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