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他看起來就是靈靈
第078章 可他看起來就是靈靈
早就養成的生物鐘,使蕭沐翼即便不需外力幹擾,也會在特定的時間醒來,哪怕他因為前一天晚上的經歷身心俱疲。
蕭沐翼有些睜不開眼睛,就虛着眼伸手去摸自己的旁邊的位置,那裏空空蕩蕩一片冰涼,祝靈已經不知道離開多久了。
昨天晚上的祝靈真的生氣了,她一直都冷着臉,只會對蕭沐翼發出最簡短的指令。
“趴下。”
“擡腿。”
“張開。”
蕭沐翼為了讨好她,一一照做。
也始終記得她最開始的命令,從始至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連喘氣都是壓抑的。在被汗濕模糊的視線中,蕭沐翼看見祝靈皺着的眉,卻連一句“心情有好一點嗎?”都不敢問。
蕭沐翼渾身虛軟地爬起來,被子從他的身上滑落,露出滿是痕跡的身體。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他被虐待了,到其實只是看着比較嚴重而已,他真正難受的是內裏。
垂眸看着手腕上破了皮的整齊咬痕,蕭沐翼非但不覺祝靈過分,心裏反而還想着。
靈靈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是還在生氣嗎?
怎麽辦,她之後還會理我嗎?
一想到祝靈有冷落自己的可能性,蕭沐翼抿了抿唇,神情兇色一閃而過。
他側頭去找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掀開被子想去拿,可是腿一動才發現自己受的全部都是內傷,某個部位被扯到了像被酸軟到他差點躺回去。
但好在忍着傷痛行動是蕭沐翼強項,他下了床走到衣服前,卻并未撿起,而且跪在地上,在衣服堆裏找出了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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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祝靈的對話界面,在框裏慢慢地輸入內容:靈靈,你原諒我了嗎?
蕭沐翼等了一會兒,對面卻毫無動靜。
他便失去耐心,握着手機的手逐漸用力,牙關咬緊,發出咯咯的聲音。在即将到達爆發的臨界點的時候,他卻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等再睜眼時已恢複了往常的平淡無波,慢慢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八點左右的時候,蕭沐翼站在小區門口的路邊等着馮凱來接他。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馮凱就到了。
蕭沐翼剛一坐上車,一直攥着的手機終于有了動靜,他打開一看,是祝靈的回信。
飛天小兔兔:這次就原諒你了。
飛天小兔兔:下次再對我下藥,可就沒有這麽簡單了哦。
蕭沐翼終于如釋重負,說:謝謝靈靈。
三個小時後,車停在了尹宅側邊的大門口,這裏是仆人們的通道,平時運送物資之類的都是從這裏進。
至于能直通到主宅的大路,是主人和貴客才能擁有的待遇。
從側門到蕭沐翼的住處,用正常速度步行的話,大約要走上二十分鐘。
要換做以往的蕭沐翼自然沒問題,但是他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的正常,其實只是強撐着的結果而已。◎
他感到一陣一陣地難受眩暈,身體越來越沉,每擡一步腿上都想裝了鉛,虛汗已經将額前的頭發和裏層的襯衫都浸濕了。
蕭沐翼感到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對勁,他就連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燥熱的,似乎不只是被祝靈弄出來的不适,好像還發了燒。
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燙手的額頭,蕭沐翼卻覺得不算特別嚴重,只要沒有到無法行動的程度,就可以忍耐。
尹桑羽只給他放了昨天一天的假,他還得趕去上班。只要回去洗個冷水澡,把汗水洗掉,物理降降溫,撐過今天就行了。
這麽想着,蕭沐翼一咬牙,甚至還加快了腳步。
二十分鐘的路程,最後被蕭沐翼只用了十五分鐘就完成了。
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一點都不耽誤,馬上找出仆人的制服放在桌上,然後拿着浴巾就要去浴室。
可就在蕭沐翼要去握門把手的時候,手卻不聽使喚地夠了個空,再去握,眼前已出現了重影。
他晃了晃腦袋,無法擺脫猛然湧上來的眩暈感,就想撐着牆緩一緩,眼前的光線卻逐漸變暗了。
“噗通”一聲,蕭沐翼先是頭磕在了牆上,然後脫離地慢慢跪下去,最後暈在了浴室的門口。
……
尹桑羽站在已經恢複了男生,熬夜對他來說毫無影響,人已經照常坐在辦工桌面前了。
馮凱前來,說已經把蕭沐翼接回來了。
尹桑羽也不知道自己把人折騰成什麽樣子了,便應了聲知道,然後就邊做事,邊等着蕭沐翼來上班。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要等的人卻始終未來。
時間有些久了,疑惑蕭沐翼在幹什麽這麽磨蹭,尹桑羽便派人去催催看。
仆人領命退下,尹桑羽就讓人在昨天擱下的事務中,挑出比較急的拿過來,不緊不慢沒太用心地看了起來。
不過才看了幾份,去催蕭沐翼的仆人就回來了。
尹桑羽立馬擡頭,狀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沒在他身後看到熟悉的身影。
仆人躬身道:“少爺,蕭沐翼生病暈倒,今天可能不能來上班了,我已經替他叫了醫生。”
尹桑羽手裏拿的文件啪的一下子就掉了。
他是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但是不知道自己這麽過分,畢竟昨天他真的生氣了。
系統也沒預料到還能有這種事,立馬就檢查了一下,确定被感化值和黑化值還是原樣沒倒退,他道:【宿主沒關系,反派不生你的氣】
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尹桑羽當然知道蕭沐翼沒生氣,因為他剛才還主動發信息來說謝謝呢。
“推我去看看他。”
尹桑羽到的時候,醫生已經診斷完畢,正收拾了工具,準備回去配藥。
他一回頭,就看到尹桑羽出現在門口,驚了一下,竟是不知道一個普通傭人生病了還能勞動大少爺親自前來。
尹桑羽問道:“他怎麽樣?”
“不嚴重,就是身體弱,太勞累,發燒了而已,吃兩天藥
就能好了。”醫生回答。
“嗯。”尹桑羽應了聲,仆人把他推到了蕭沐翼的床邊。
蕭沐翼的頭發全都被撥了上去,額頭上貼着塊退燒貼,他眉頭緊鎖,蒼白的臉頰現在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微微張開,正難受地呼吸着。
明明生病到都暈倒了,結果醒來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問自己有沒有原諒他,昨天也是毫無底線的容忍,尹桑羽心裏升起些愧疚。
書中冷血無情的大反派,對待所愛之人時,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卑微。
這不是正常人對待愛人的方式,蕭沐翼的心理上有疾病,他的感情被扭成了極為扭曲的模樣,只存在兩種,極致的愛和極致的恨。
恨也好,愛也好,他都拼盡一切。
蕭沐翼無疑是可惡的,但在可惡的基礎上,他也是可憐的,因為他在還什麽都無法理解的時候,就被染成了黑色。
尹桑羽不禁伸出手覆在蕭沐翼的臉上,輕柔地用拇指撫了撫,冷色的藍眸好像化開了,而他本人卻沒有察覺。
醫生看到這一幕,腦子裏哐當一聲,深受震撼。
他是在尹家幹了十幾年的老醫生了,尹桑羽十歲左右的時候,是最調皮的時候。少年alpha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什麽都要去親自試一試,總是會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醫生每次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都免不了要叮囑幾句,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愛對尹桑羽操心的毛病。
這次尹桑羽致殘的腿傷,死活都不讓他看,還讓他郁悶了好久,最近才慢慢釋然了。
但是現在,那種操心又死灰複燃了。
因為他在幫蕭沐翼檢查的時候,看見了他身上的一些……不太好的痕跡,又從別的人口中得知蕭沐翼昨天請假一天未歸,就大概猜到年輕人應該是出去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玩得過頭了。
他就沒太好意思細看。
而尹桑羽昨天可是在家裏待了一天都沒出門啊,基本可以确定的是,“男朋友”一定不是他,但他現在卻一副對蕭沐翼情根深種的模樣。
背後的各種苦處已經在醫生的腦子裏精彩紛呈。
雖然插手年輕人的感情不太好,但是為了預防尹桑羽其實是不知道蕭沐翼有戀人的,誤将真心錯付,醫生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他走回來,斟酌了會兒,觀察着尹桑羽的表情,說道:“對了,他身上有些淤青和咬痕,塗藥的話會好得快一些。”
“好,那就把外敷的藥一起拿來吧。”
出乎醫生預料,尹桑羽的反應非常平淡,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不确定,希望尹桑羽能親眼看看,又道:“對了,他出了些汗,最好幫他擦擦身,再換幹淨的衣服。”
尹桑羽點頭:“好,我親自來。”
這下不只是醫生了,男仆們的表情也瞬間變得很驚恐。
蕭沐翼身上有什麽尹桑羽再清楚不過了,實在不方便給別人看。他頓了一下,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對屋裏所有的人警告道:“保密,今天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出去,包括蕭沐翼本人。”
醫生和男仆們恍恍惚惚,齊聲道:“是。”
醫生覺得覺得自己已經落後于時代,看不懂現在年輕人們的感情戲了。
這算什麽?
明知道對方有戀人了,還親自幫忙善後的忍辱負重嗎?
可他多年以來認識的那個高傲少爺,明明不像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啊!
醫生欲言又止,終究是搖頭重重一聲嘆,臨走時還滿臉地憂心忡忡。
搞得尹桑羽以為醫生騙他,蕭沐翼可能是沒救了,趕緊向系統确認了才放下心來。
尹桑羽本來還以為,蕭沐翼也就是發燒而已,吃了藥再睡上一天,差不多就能好全了,結果他這次病得出乎意料地久。
人雖然在第二天就醒了,但是高燒反反複複就是不退。
本來只用吃藥的,後來醫生過來為他打上了點滴,效果還是不佳。
尹桑羽為了不引起蕭沐翼的注意,之後沒有再親自去探望過,只從仆人那裏詢問了下情況。
得知他兩天了燒還是沒退,尹桑羽便覺得是醫生的藥可能不太行,晚上的時候悄悄換成了從系統那裏兌換來的。
蕭沐翼吃了後燒總算是退了,可是身體卻像被生病所透支,一下子變得很虛。走幾步就喘氣,端着個碗都手抖,需要好好地靜養。
尹桑羽覺得奇怪,發個燒而已怎麽就能這麽嚴重,問系統究竟是什麽情況。
系統說:【宿主您別急,蕭沐翼的生命數值一切正常,應該就是身體太虛弱了的緣故,病好以後再多修養幾天就好了】
尹桑羽這才不再多關注了,只感嘆這大反派真是弱得太過分了,大手一揮準了蕭沐翼一個星期的假,然後把自己關了起來。
因為,他的易感期即将來臨。
蕭沐翼也許虛弱得正是時候,接下來的幾天,尹桑羽可沒那精力再去約束他了。
而誰也不知,蕭沐翼這次久燒不退,态勢洶洶的原因裏,底子虛只占了一小部分,這更像是身體對主人發出的一次警告。
蕭沐翼過度壓抑的發倩期破壞了身體的健康,不加節制過度地服用帶走藥性的抑制劑加速咯這種崩壞。再這樣下去以後只會越來越弱,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擊垮他。
他需要被alpha标記,來慢慢調衡體內的信息素,用正确的方式來處理身體本能的需求。
作為一個omega,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在屋裏躺了四五天,蕭沐翼覺得有些疲累,在清晨氣溫正好,不算特別涼的時候,他走出來到附近的小亭子裏面坐着吹風,去去病氣。
這時候過路的行人不多,四周都靜悄悄地,很合蕭沐翼的心意。
但是沒過多久,一輛極速而來的車打破了早上的寧靜,很嚣張地停在了主宅前。
蕭沐翼遠遠地就看着女管家翁賽琳帶着一隊人快步趕過去迎接,緊接着,一位穿着金藍兩色軍服的alpha,踩着皮質軍靴從車上下來了。
他寬肩窄腰,身姿格外挺拔,有一頭璀璨的金發,還有和尹桑羽幾分相似的冷冽眉眼,他便是帝國的現任皇帝,艾格納茨。
這還是蕭沐翼第一次親眼見到艾格納茨本人,他眯了眯眼。
因為離得有些遠,蕭沐翼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麽,只看見艾格納茨好像有些捉急的樣子,估計是想笑尹桑羽商議要事。
可尹桑羽正值易感期,顯然不會見他的。
翁賽琳大概是和艾格納茨好好地解釋過了,艾格納茨雖然神色不虞,但也知情識趣沒再堅持,轉身打開了車門。
可就在他将要上車的時候,餘光不小心瞥到了在亭子裏的蕭沐翼,再停頓了一下之後。
艾格納茨竟然嘭地一聲把車門關了,向着蕭沐翼大跨步徑直而來。
仆人們都摸不着頭腦,緊急跟上。
沒幾下,高大嚴肅的alpha就站在了蕭沐翼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
蕭沐翼反應十分平淡地擡起頭,分不清他究竟是被吓愣了,還是半點不懼。
翁賽琳追過來,趕緊道:“蕭沐翼,還不快向艾格納茨陛下行禮。”
蕭沐翼這才慢了一拍地站起來,遲鈍地彎下腰,把右手放在左胸`前,低聲道:“參見艾格納茨陛下。”
艾格納茨問:“你就是蕭沐翼?”%
詫異于艾格納茨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蕭沐翼心生警惕,回道:“是的。”
“擡起頭,把頭發撥開讓我看看。”
翁賽琳不知這上演的是哪一出,她把蕭沐翼當成自家少爺的半個男朋友,擔心他是不是犯過什麽事被艾格納茨逮到了,又不能随意插話,便只能緊張地看着。
蕭沐翼心裏不耐,因艾格納茨就是聶景和的保護者,那就是他的敵人了,早已對其心生厭惡,但面上還是不得不乖乖的把仰起頭,把頭發撥開,露出完整的面目。
于是一雙無神而空洞,好似人偶一樣的眼睛的,猝然撞進了茨格納茨的眼中。
他好像看到了似人非人之物,在蕭沐翼的身上感到了強烈的違和感,危機感驟然而生,就好像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敵人一樣。
但是很快,艾格納茨皺了下眉,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只是這雙眼睛太奇怪了,才讓他感覺到不适而已,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又能做什麽。
這段時間他因為擔心聶景和,老是疑神疑鬼的,草木皆兵。
之前他在梅星隕的生日宴中見過蕭沐翼,當時遠遠地看着,便覺得他和聶景和長得似乎有些相似,但現在看來完全就是錯覺。
氣質更是天差地別。
雖然對蕭沐翼的印象不怎麽好,但是艾格納茨想起聶景和在他面前念叨過蕭沐翼這個名字好幾回了,便動了心思。
聶景和這兩天都沒笑過,如果現在把他的朋友帶去陪他,他應該就會開心一點了吧……
這麽想着,艾格納茨直接道:“你,跟我走一趟。”
翁賽琳當即臉一白,完了,蕭沐翼真的犯過事了。
雖然她憑觀察得出結論,這個看起來安靜的瘦弱青年可能不是什麽善茬,但是因犯事被皇帝陛下親自逮到還是太超過了點。
她必須得先去通知少爺才行,于是也沒說不讓帶人走,只道:“能否請陛下稍等,我讓人去告知少爺一聲。”
艾格納茨道:“不用了,表哥易感期的時候不見人,不要去打擾到他。”
“可是……”
“沒有可是,表哥易感期的時候無論跟他說什麽,他最後都會生氣。”
艾格納茨小時候可是深有體會,尹桑羽蠻橫起來簡直不是人。
翁賽琳還想說什麽,艾格納茨就已轉身走向自己停着的車,完全不給商量的餘地。
蕭沐翼穿着仆人的制服,他只不過是要帶走一個仆人而已,而且又不幹什麽,難道還得走個流程?根本懶得多費口水。
蕭沐翼心裏一沉,也知拒絕不了,擡步正要跟上,手腕卻被翁賽琳抓住了。
她擔憂地道:“如果陛下他要……有什麽事你就打電話到管家室裏,我一定會幫你請示少爺的。”
到時候就算被責罵她也認了。
蕭沐翼點了點頭。
艾格納茨已經坐在車上了,蕭沐翼不緊不慢地過來,拉開後
座的車門坐上去。
他坐穩後,車立馬就發動了,掉了個頭之後向着來時的路返回。蕭沐翼透過車窗看見翁賽琳正擔憂地看着這邊,他心裏很平淡地冒出了個疑問。
管家室的電話……是多少來着?
……
蕭沐翼坐在艾格納茨的車上,他們一路上沒有任何的交談,兩個都不愛說話的人之間,只有不斷蔓延的沉默。
作為一個上了皇帝陛下車的人,蕭沐翼冷靜到得不可思議,這份鎮靜倒是讓艾格納茨高看了他幾分。
而蕭沐翼也确實沒有多大緊張,艾格納茨在給他的感覺上,危險度還不及尹桑羽。
并且他大概能猜出艾格納茨帶他離開的原因,又對別人的惡意十分敏[gǎn],所以蕭沐翼至少能确定,如不出什麽意外,艾格納茨不會傷害他。
車行駛了一段時間,來到了一片建立在郊外的富人別墅區,最後在一家風景清幽的私人醫院面前慢慢停了下來。
“下車。”艾格納茨道。
蕭沐翼便打開車門下去了,他落到地上,擡頭看着醫院大門上金燦燦的幾個标題大字,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萌生退意與抗拒。
可艾格納茨已經把車鑰匙扔給了一旁躬着身來迎接的侍從,邁步向着醫院大門裏走。
他走了兩步,發現後面沒動靜,回過頭看蕭沐翼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特地提醒道:“跟上。”
蕭沐翼死死地盯着艾格納茨的臉。
他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不,是從一開始,蕭沐翼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能猜到艾格納茨帶他來,大概是為了聶景和,但是……
蕭沐翼隐忍地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尖銳地疼痛使人清醒,他勉強維持住了表情沒有崩壞,殺意不外露。
他沒想到,自己是被帶來做一個哄聶景和,還有他家人開心的……玩意兒。
蕭沐翼被艾格納茨帶到了一間單人病房裏,他一路上都低着頭,微微佝偻着背,呈現出最抗拒與世界相接的姿态,可是這次他沒有帽子,不能把自己完全地藏起來。
就算站在了門口,他也完全不想看,因為就算不看,他也能猜到眼前會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溫馨、歡樂、關切、其樂融融,這些他都在偷拍的照片上看過,并且深深地厭惡。
“沐翼,你是來看媽媽的嗎?”
可是他注定了不能一直保持沉默,假裝自己好像不在。
聶景和本來正在削蘋果,看見蕭沐翼出現在門口,立刻驚訝地問出聲。
蕭沐翼肩膀震了一下,像是十分膽怯,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個病房十分寬敞,除開一些醫院的必要設施以外,布置得就像家一樣溫馨,桌上擺放着新鮮的水果,還有早上才采摘來的花。
在正中心的病床上,半坐半躺着一個哪怕頭上纏着繃帶,顯露出蒼白的病色,也不損其顏色,反是增添了幾分破碎感的美麗女人。
她的身邊圍滿了前來探望的親戚朋友。
只不過剛才還聊得火熱的人們,現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門口。
他們先是靜了一下,接着便恢複了熱鬧,馬上恭敬而熱情地把艾格納茨請進去,連帶着一起來的蕭沐翼也沾光,占了中心的好位置。
有一位坐在對面的老者,他在看到蕭沐翼的時候本沒有多大在意,掃了一眼後卻突然怔住了,猛地把視線移了回來。
他上下打量着蕭沐翼,先是面露疑惑,随即想起了什麽,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前天聶景和的母親趙連雲,在自己開車出去游玩的時候,因剎車突然失靈撞到了一顆大樹上,不幸出了車禍。但好在開的速度不快,雖受傷了,卻并無大礙。
所有人都以為是個意外,沒有多想。
但是艾格納茨聽說後,卻聯想到了前不久聶景和遭到莫名暗殺的事件,心生警惕。他立馬派人去查車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果然發現了一點端倪。
艾格納茨在思考過後,還是決定不做隐瞞,把這件事告訴了聶景和。直白地告訴他,被盯上的不只是他一個而已,敵人的目标可能是他的全家。
聶景和當即被吓得六神無主,哭了一晚上,之後便後怕地守在自己媽媽身邊,寸步不離,從此愁眉不展。
艾格納茨一直在找那個暗殺者背後的雇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一直都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現在事态再次升級,他實在擔心聶景和安危,便想起了自己那個很厲害的表哥。
他堅定地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尹桑羽一定可以。
因為從小便是這樣。
雖然表哥因為易感期的緣故沒見到,但是碰巧遇到了蕭沐翼,也不算“空手而歸”。
艾格納茨不想聶景和一直悶悶不樂,覺得他要是見到了一直都挂念在心上的朋友,就會高興起來,順便就把人給帶來了。
但是他不知道,因為上次蕭沐翼突然生氣,抓住聶景和的手腕給他留下了幾個血印子,把人給吓到了,之後聶景後就産生了畏懼的心理。
現在再看到蕭沐翼,還是會覺得不自在。
由于艾格納茨是帝國皇帝的身份,所有人都得捧着、恭維着他,蕭沐翼安安靜靜地在旁邊就像個透明人,少有人關注,所有的熱鬧都與他無關。
直到,聶景和把蘋果削好了,站起身夠着手,橫過病床把蘋果遞到了蕭沐翼的面前,并小心翼翼地問道:“沐翼,吃蘋果嗎?”
這一舉動,無疑是把蕭沐翼拉在了聚光燈下,更多的人都打量着這個散發遮臉,打扮很不規範的“客人”。
只有艾格納茨眉頭一跳,因為他覺得這個蘋果既然不是給伯母削的,那就應該是他的。
蕭沐翼盯着聶景和的眼睛看了幾秒,才伸手将蘋果接過了,并道:“謝謝。”
可是他就算接過了蘋果,也沒有要吃的意思,而是就拿在了手裏。
聶景和有些尴尬地坐回去,他沒話找話:“你能來看望媽媽,我挺驚訝嗎。”
蕭沐翼沉默,他不是自己想來的,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來看趙連雲的。
聶景和又道:“上、上次,你好像身體不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嗯。”蕭沐翼低頭看地板。
仿佛有一陣冷風吹過,氣氛明顯冷場。
有人不滿地皺了皺眉,視線充滿了挑剔地掃過蕭沐翼身上穿的仆人制服,暗道果然下人沒經過什麽教育,就是不知禮數。
也有些埋怨憑什麽仆人能和他們坐一起,只是礙于人是艾格納茨帶來的,不敢發言。
艾格納茨也意識到了蕭沐翼的态度很不對勁,這和他認為的“朋友關系”似乎不太一樣。
趙連雲其實已經觀察蕭沐翼有一會兒了,只覺得他果然是個很別扭內向的孩子,但她卻不讨厭,說道:“我聽小景說,你沒有住進李憶琴家裏,而是自己在外打工讀書。”
“嗯。”蕭沐翼又只應了一聲,一點交談的意思都沒有。
和周圍坐得很板直,端着姿态的人們不同,他垂頭彎背,跟見不得人似的。他藏在下面的手裏握着削了皮的蘋果,手指輕輕地摳了進去,濺出汁水。◣
“其實我認為,既然是學生,還是應該專心學習,別給自己太多的壓力,空閑的時候最好是和朋友們多出去玩玩,畢竟能玩的也就這幾年,往後工作可就沒太多機會了。”趙連雲緩緩道,她的語氣很是溫和。
趙連雲那日在葬禮上是第一次見到蕭沐翼。
雖然不過是匆匆一面,蕭沐翼的性格又古怪,不像是個好相處的孩子,趙連雲卻莫名覺得他很合自己的眼緣,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
後來又因為聶景和提過幾次,她就動了心思,特地去查李懷恩去世後,蕭沐翼是否有着落了,得知他已經被李憶琴代兄收養了,雖覺得遺憾,卻也只能放棄。
不過前些天,聶景和出去玩後,回來告訴了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蕭沐翼其實根本沒能住進李憶琴家,他被迫在尹元帥那裏當傭人賺取學費,勉強維持生活,過得很辛苦。
趙連雲聽後深感同情,卻更中意蕭沐翼了。覺得他不僅可憐,還是個努力生活的好孩子,那本來已經歇了的心思就又活絡了起來。
她覺得現在正是個很好的機會。
趙連雲想和蕭沐翼先拉進些關系,柔和地笑道:“你可能覺得我一個外人,對你說這些話有些不知分寸了,但其實按照關系來看的話,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姑姑。”
周圍的人皆是驚訝,他們沒想到自己家怎麽就和李家有了這姑姑侄子的關系,只有那位老者神色一凜,深深地看了趙連雲一眼。
一個穿着深藍色連衣裙,貴婦打扮的女人道:“連雲,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我怎麽不知道?”
趙連雲沒想多解釋,只道:“有些年了,是爸爸那一代的緣分了,後來又沒有什麽交集,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
說完,趙連雲對着那位老者求證道:“是吧,爸爸。”
老者名叫趙安世,正是趙連雲的父親,他有些嚴肅,是個習慣性皺眉的男人,眉心有深深的折痕。
猝不及防被女兒點到了,他沉聲應道:“是有這回事。”
趙連雲有些俏皮地對趙安世眨了下眼,然後已經是明示了地對蕭沐翼道:“你的父親去世了,作為姑姑,禮應對小輩多些照顧。小景是獨子,平時在家裏也無聊,正好你們還是朋友可以作伴,如果有意的話,不如就來我家裏住吧。”
“咔嚓。”無人注意到的一聲輕響。
蘋果的汁水流過指縫,滴到了地上。
衆人嘩然,趙連雲竟然是想收養一個都二十歲了,而且看起來既陰沉,又沒禮貌的仆人,他們立刻就想反對。
但因艾格納茨在場,總歸是沒人敢随便發言的,可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卻是十分明顯。
趙安世不滿地看了眼好像興致勃勃的女兒,加重了聲音,略帶責怪地喊了聲:“連雲。”
趙連雲卻不管,她依舊笑盈盈地看着蕭沐翼:“你覺得怎麽樣?”
聶景和也看向蕭沐翼,他還是有些怕,但是一想到家裏以後就不止自己一個小輩了,又有些期待,小聲道:“沐翼……”
蕭沐翼仍是沉默,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無邊的惡意。
高高
在上的打量,嘲笑、鄙夷、施舍,還有……自以為是的善意。
惡心,惡心到……他想吐。
“咔嚓。”
艾格納茨這次聽見了這細微的聲音,他的視線往下移,瞳孔忽地收縮了一下。
他看見那個由聶景和交給蕭沐翼的蘋果,已經在蕭沐翼的手裏面目全非,爛做一團,這根本就不是用緊張能糊弄過去的程度了。
但是他一擡眼,beta的表情卻未有一絲波動,好像被面具焊死在了臉上般地冷漠,身上也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被釋放出來。
異常。
艾格納茨發現了“異常”的存在,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叫蕭沐翼的人絕對有問題,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
他正要開口……
“扣扣扣。”
卻在這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敲門聲。
除了蕭沐翼,大家都下意識地探頭看了過去。
等看清來人後,有人沒忍住,捂住嘴還是發出了驚呼。
“天哪!”
“怎麽可能……”
“我是在做夢嗎?”
艾格納茨更是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掀翻凳子倒在瓷磚鋪成的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他震驚道:“表哥,你為什麽來了!”
沒錯,這個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就是帝國鼎鼎大名的前戰神——尹桑羽。
只是他現在看起來……特別不戰神。
一雙細眉似蹙非蹙,眸中水波流轉,盈盈欲滴,眼尾緋紅添染幾分媚色,薄唇輕輕抿起似是隐忍,赫然是一副筆墨難以描繪出的美人落淚圖。
他仿佛藏了無盡的委屈在那一雙勾人水潤的眼中,只一瞥就能讓人心疼。更別說,美人還身殘體弱,無法站立靠着輪椅才能出行,更惹人憐愛。
在場的人中,就連alpha都忍不住一捂自己的心髒,忘了那人身份,紅了臉沒舍得移開視線。
尹桑羽瞪着艾格納茨,用低啞的泣音道:“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帶着我的……人,走了。”
“還問我……為什麽要來?”
蕭沐翼意識到是尹桑羽找來的時候,就已經很驚訝了,現在聽見這斷斷續續的問句,他不禁僵硬地轉過了頭。
卻在看見褪去冷漠威嚴的尹桑羽後,輕吸一口涼氣,忽地愣住了。
是靈靈……
艾格納茨心靈震撼,他怎麽能想到不過一個仆人而已,自己帶走就帶走了,居然能讓在易感期中的尹桑羽追出來。
他趕緊誠懇地道歉:“對不起表哥,我以為只是一個仆人而已,你不會在意。”
尹桑羽卻是一句解釋都聽不進去,他覺得艾格納茨就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對,不禁悲上心頭,眼淚就那麽一顆顆地滾了下來,他傷心道:“你滾……你随随便便就……帶走我的人。”
“連問一句都不問,你就是……故意的,你以後再也不要叫我表哥了……我不認你了。”
艾格納茨吓得夠嗆,他趕緊走過去,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手帕,顫唞着手給尹桑羽擦眼淚:“表哥,我錯了,我真的……以為只是一個仆人。”
“仆人?”尹桑羽有些兇地紅着眼反問。
艾格納茨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點頭道:“是的。”
尹桑羽更生氣了,他打開艾格納茨的手:“走開,別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說完,他不管大受打擊的艾格納茨,像被人欺負了似的,抽噎了兩下,對蕭沐翼伸出手,輕聲喚道:“沐翼,過來,跟我回家。”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蕭沐翼起身的一瞬間丢掉了蘋果,他小跑着到了尹桑羽的面前,下意識要把手放進等待的掌心裏,卻在将要碰到的時候又收回了。
眼中閃動着難以言喻的動容,又摻雜了幾分遲疑與克制,蕭沐翼深深地凝視着尹桑羽的臉,最後只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