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多行不義

第085章 多行不義

“這可是尹家,你是不是太小看尹桑羽了,你知道被發現了會有什麽後果嗎?”

尹桑羽希望蕭沐翼能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緊張起來,可他卻不以為然:“就算在尹家,你不也是進來了嗎?”

就單說能力這一方面,尹桑羽已被蕭沐翼深深地信任着。

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很不對勁。尹桑羽明明是蕭沐翼的約束者,應該讓蕭沐翼害怕他、忌憚他,從而不敢随意行惡。

可是現在蕭沐翼放心在尹家動手的理由,竟然是相信他會來幫自己善後,這不就完全被當成一夥兒的了嗎。

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竟然扭曲成這樣了,是從婚修禮的時候,他第一次幫蕭沐翼善後開始嗎?

尹桑羽眯眸道:“什麽時候我竟然變成你善後的同夥了?”

蕭沐翼坦誠道:“你不是同夥,我只是知道,如果我有能說服你的理由,你就會幫我。”

就像此前的數次通融一樣,尹桑羽雖然不讓他做惡事,卻是個能溝通,有自己的一套思維标準,且能靈活變通的人。

尹桑羽眉頭一皺,發現蕭沐翼說的很對,就目前為止,他确實是這麽做的,并且往後也沒打算變。

設定上是“何璧”并不知道蕭沐翼和趙聶兩家的恩怨,所以他現在應該聽聽蕭沐翼要怎麽解釋。

為了預防上了年紀的趙安世撐不住提前咽氣,尹桑羽先蹲下`身,拿出從系統那裏兌換來的藥掰開老人的嘴喂了進去,然後拉開蕭沐翼旁邊的椅子坐下了,環臂看着他。

“那你開始說服我吧,你冒險也要對這位‘外公’出手的理由。”

蕭沐翼平靜地側過身,正面對着尹桑羽。

他剛要開口,尹桑羽突然極其不悅地啧了一聲,伸手打掉了蕭沐翼手裏的球狀物,接着又嫌棄地抽出桌上的紙巾,擦拭自己沾到血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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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蕭沐翼看着自己的“賠罪禮物”骨碌碌滾出去了老遠,皺了下眉,但也識相地沒抗議,不緊不慢地将當年的事稍加裝飾,真假摻半地描述了出來。

在蕭沐翼的口中,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他并沒有埋怨過那些丢棄他,或者是折磨虐待他的人,也從來沒有想要報複回去的念頭。

因為別人不要他,或者是要如何對他,都不是他生氣憤怒就能改變得了的,他生來就低人一等,早已經學會接受,将一切看做尋常。

就連聶景和,蕭沐翼也是在“碰巧”認識之後,才發現他原來是趙連雲的兒子。

只是他雖無意挑起事端,卻也不是可以随意任人欺負的。

趙安世當年刻意隐瞞,把還是嬰兒的他丢棄不顧,已是虧欠在先。現在又突然找來,編些莫名其妙的蹩腳謊話,自以為能輕易蒙騙他,既無恥又傲慢,說是該死都不為過。

他收取趙安世“賠罪的一只眼睛”,也只是是氣不過被當成傻子愚弄而已。

在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蕭沐翼的語氣忽地變調,聲音壓得低沉而緩慢,說不出地幽幽詭異。

尹桑羽要不是知道所有的真相,又看了幾十萬字“反派的仇恨”,說不定就真信了蕭沐翼裝無辜的鬼話。

不過尹桑羽也無意拆穿,他裝模作樣地思索,似乎在判斷蕭沐翼解釋的真實性,其實心裏已在考慮善後的事,他問系統:“眼球有修複的可能性嗎?”

系統:【有,不過肢體再生需要高昂的積分,宿主的積分并不充裕,我不建議您用在配角身上】

說得也是,畢竟賺積分很不容易,而且作為必需品的omega僞裝藥水一瓶就要一萬積分,貴得出奇,得省着點花。

尹桑羽決定還是用之前的老方法,先是用藥物模糊篡改趙安世對今天的記憶,再僞裝成他的模樣從尹家正大光明地走出去,這樣就可以摘除蕭沐翼的嫌疑,不會留下把柄了。

接着,在趙安世回去的途中,制造出一場較為慘烈,但又不傷及性命的車禍,使他的眼睛恰好受傷,問題就基本上解決了。

蕭沐翼解釋完畢,就默不作聲,靜靜地等着結果,如果忽略掉他鮮血淋漓的手,樣子看起來還有些乖。

尹桑羽不動聲色地觀察了蕭沐翼一會兒,覺得他剛才說話的語氣态度,和周身的氣場都比早上的時候要放松許多。

趙安世這個出氣包很好地發揮了他應有的作用。

雖然善後是麻煩了一點。

不欲與蕭沐翼再多做無謂的争辯,尹桑羽站起身,一本正經地道:“暫且相信你,不過之後我自己會去查證。”

蕭沐翼點頭,知道尹桑羽非但不會怪罪他,還答應善後了:“謝謝。”

尹桑羽瞥了他一眼:“下不為例。”

說完他走到趙安世身邊,蹲下`身讓系統掃描老人溝壑縱橫的面部,複制一張完全相同的□□出來。

蕭沐翼就坐在後面,看着尹桑羽似乎在趙安世的身上搗鼓着什麽,他有些好奇,想湊近去看個清楚的,但是積壓的困意在此刻猛烈地湧上來,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等尹桑羽複制好趙安世的臉回過頭,看到的就是蕭沐翼腦袋一點一點,快要撐不住了畫面。

“……”

心情微妙地默了一下,尹桑羽總覺得,蕭沐翼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了。

威嚴這種東西,不知何時長出翅膀,化作小鳥飛走了。不管是何璧的,還是尹桑羽的。

下次還是随便找個理由教訓一下他吧。

尹桑羽懊惱地想。

兩個多小時後,尹桑羽從車禍現場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在會客廳沒見着蕭沐翼人,就跑到了樓上去。

卻見他已經脫掉外衣,在房間裏睡下了,而樓下的地板上還保留着血跡,和一顆眼球。

但凡這個時候有人不小心從外頭闖進來,看見地面的一片狼藉,蕭沐翼就完蛋了。可是向來謹慎的他今天卻一點都不在乎,好似回到了自己家般惬意,放任罪證大刺刺地擺着。

尹桑羽坐到蕭沐翼的床邊,死死地盯了他大約半個小時,才勉強相信他是真的困死了,最後任勞任怨地去樓下把案發現場給清理幹淨了,才放心離去。

所以,這世界上那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罷了。

……

之後的半個多月裏,就尹家來說,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沒再出過什麽岔子。

蕭沐翼發完瘋後恢複到了最開始的恭敬态度,每天安分守己地做一個遲鈍的木樁子。

在尹桑羽的示意下,也沒人再提起過他之前薅主人頭發的大不敬行為。

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在彼此的默契過去了。

轉眼間,蕭沐翼的假期結束,到開學的日子了,他将從尹家搬出去,到之前在學校附近置辦的房子裏去住了。

這讓尹桑羽有點不太高興,因為放任蕭沐翼自由行動會使管束力大大地降低。

當蕭羽翼拿着長達四個多月的請假條,去向尹桑羽請求批準的時候,他拿着那張薄薄的白紙,用看國家重要機密文件的态度,把每個字都反複回顧數遍,是遲遲不願松口。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問蕭沐翼,這個書你是非讀不可的嗎?好在理性及時制止了他。

尹桑羽還是不情不願地簽字批準了,也沒忘了叮囑道:“周末和節假日,你都必須回來,在學校裏如果因為特殊原因要請假,也要先告訴我。”

如果只是作為一個單純的老板,尹桑羽可能管得太多了。但是蕭沐翼知道他不是,因此也沒有發表什麽異議,只乖乖點頭道:“是,主人,我知道了。”

在蕭沐翼離開後,尹桑羽開始的幾天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自己的桌旁空空蕩蕩,似乎缺了點什麽東西。

以往那個地方都會站着一個蕭沐翼,尹桑羽思考的時候總是會無意識地看過去,漸漸地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現在再去看時,熟悉的方向卻沒有了熟悉的人,這讓他心裏某種隐秘的期待落了空,尹桑羽因此感到不愉快。

于是他便借着去監視反派今天是否也安分守己的旗號,三天兩頭找到空閑的時間就要走一遭,只不過都是遠遠地看着,未曾接近過。

而蕭沐翼倒也乖,回學校上課十天左右了,每天都是兩點一線,沒幹任何多餘的事。

而尹桑羽畢竟未曾真正地靠近過,所以他不知道,蕭沐翼的“乖”,是被迫裝出來的,而非自願。

因為蕭沐翼發現,自己被監視跟蹤了。

有時候是上學路上,和他碰巧同行的上班族。

有時候是路邊掃地的環衛工人。

有時候甚至是自己的校友。

他們會出現在蕭沐翼身邊的每一個角落,用一雙雙探究、懷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蕭沐翼最早發現的時候,還曾懷疑過這些人是不是尹桑羽派來。可是轉念一想,尹桑羽以前都沒有如此興師動衆過,并且還有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幹壞事的特殊手段,根本無需多此一舉。

既然和尹桑羽沒關系,蕭沐翼便開始思考其他的可能性。

而回顧他前面幾月的時間是,都在尹家做男仆,可以說是他這輩子過得最和平安寧、與世無争的日子了,沒機會去樹敵。

唯一的變數,就是他被艾格納茨拉去見聶景和那一次。

蕭沐翼知道自己當時的反應算不上是冷靜,漏了破綻就難免被懷疑,艾格納茨有所警惕算是情理之中,可是他派了這麽多人來,就是意料之外了。

被監視的感覺讓蕭沐翼神經敏[gǎn],他的注意力随時随地都高度集中,去尋找身邊一切可能的監視者,這使他感到不禁疲憊,還滋生戾氣。

他想把那些監視者全都殺掉,可是他只要一動手,就無疑是坐實了艾格納茨的懷疑。

而且也因為被日夜緊盯的緣故,他都尋不到機會去地下黑市裏找博士。

今天一下課,蕭沐翼買了點吃的,就一點也不耽擱地直接回到了家裏,只有在封閉的私人空間,他才能暫時躲開那種被緊緊壓迫的感覺。

把東西吃掉填了點肚子後,蕭沐翼就縮在沙發的角落裏,拿出了手機。他一開屏就看見了祝靈發過來的消息,是一張并蒂花的照片,她說這會帶來好運。

蕭沐翼看着那兩朵花,就不由得想象着祝靈站在花旁将之拍下來時的場景,戾氣橫生的心間又多出了嫉妒。

而他嫉妒的對象,就是那兩朵花。

因為它們能在祝靈身邊,而他不能;它們可以輕易地得到的祝靈喜歡,而他不能;祝靈會在它們面前顯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模樣,不會有欺騙,而他也不能。

一時之間,失落,與從前未曾常過的孤寂,如海水般湧上來将蕭沐翼吞沒了下去,他閉上眼睛,放任自己越沉越深。

許久,潮水逐漸退去,蕭沐翼睜開了泛紅的雙眼。他打開語音,用近乎撒嬌的語氣對祝靈道:“今天感覺好累啊,好想就這樣放任自己,可是一想到靈靈,我就又忍耐了下來。”

“我好期待,可以和靈靈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的那一天。”

尹桑羽把這兩句語音反複放了幾遍後,挑了挑眉,心想那多簡單,你不去上學不就可以了?

……

今天是星期三,蕭沐翼有一堂早課,所以需要早起。

但是當蕭沐翼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他在睡夢中就出了一身的汗,把睡衣都浸濕了,渾身虛弱無力體溫驟升,嗓子好像冒煙一樣,呼出的氣都帶着火星子。

更不妙的是,某個私密的地方已經一塌糊塗。

這是發倩期即将來臨的最後通牒。

蕭沐翼以前發倩期将要到來前的兩三天,都會提前預熱,但也都是信息素分泌增多,身體輕微發熱等較輕的狀況。

像現在這般來勢洶洶,好像已經進入發倩期初階段一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蕭沐翼拖着疲憊乏力的身體,走出房間來到客廳的沙發旁跪下,拖出底下放抑制劑的小盒子。

他一瓶又一瓶地打開,麻木地喝了大約二十瓶,仍覺得不夠,又把最後三瓶喝了。

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後,蕭沐翼慢慢地爬上了沙發趴着休息,抑制劑酸澀苦澀的味道還彌漫在口中,引起了他反胃惡心的感覺。

他的身體出于自保,排斥着抑制劑,胃部痙攣抽搐着想把那些水全都吐出來。蕭沐翼咬緊牙關強忍着嘔吐感,他出了更多的汗,已經變長了一些的頭發濕漉漉地黏在臉和脖子上。

許久,當抑制劑終于被身體吸收,種種不适的感覺也随之消失,可蕭沐翼卻更虛弱了。他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現在更是白地像紙,兩眼泛紅,眼下卻是青黑,就連嘴唇都浮這一層紫,透着明顯的病态。

他覺得很累,無法動彈,但是尹桑羽的叮囑卻讓他不得不爬起來去上課。

蕭沐翼積攢了些力氣,就去浴室洗了個澡,之後也沒胃口吃早餐,直接往學校走,掐着點到了教室。

他照常坐在最後面的位置,把帽子蓋在頭上趴着假裝睡覺。

因他向來如此的緣故,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他身體不适。

之後他就算是換了教室,也依舊是保持這種狀态沒有變動過,一直到放學。

所有的人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教室裏空空蕩蕩十分安靜。當牆上挂鐘的分針噠噠噠地走了第二十圈左右的時候,蕭沐翼仍在課桌上趴着沒有動靜,而這時,從教室外走進來了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他們一進來就看見了空曠教室裏唯一的那個人,然後目标明确地快步走了過來。

矮的那個停在蕭沐翼的面前,他似乎想伸手去碰,臨到頭了,卻又猶豫地把手縮了回來。

高的那個卻是不管,他毫不客氣地直接把手搭在蕭沐翼的肩膀上推了推:“喂,你是蕭沐翼吧,起來。”

蕭沐翼其實根本沒睡着過,他只是不想動彈而已,現在被人打擾使他格外煩心。他睜開眼睛後緩緩擡起了頭,外清楚來人是誰後,蕭沐翼眼神一沉,手指下意識地抽[dòng]了一下。

聶景和下意識想和蕭沐翼打個招呼,但是他馬上想起自己是因為什麽而來的,便強裝嚴肅地道:“蕭沐翼,我有一件事想問你,你可不可以如實回答我。”

蕭沐翼多瞥了一眼聶景和身邊的男人,随即把頭低下了,沙啞的聲音低低問道:“什麽事?”

聶景和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似乎覺得自己将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景和想問你,他外公出車禍,是不是與你有關。”男人替聶景和問了出來,他一雙淩厲的眼神鎖定在蕭沐翼身上,就像是在審視着什麽。

“瑞、瑞峰,說好我自己問,你別管的!”聶景和頓時炸毛,他打了男人一下,生氣地瞪着圓眼睛。

陪着聶景和來的男人,正是原書中的攻四沈瑞峰,他被打了也不生氣,還笑着道:“誰讓你支支吾吾的開不了口,我替你問了難道不好嗎?”

說完,沈瑞峰又收整神色看向蕭沐翼,心裏疑惑了一下聶景和怎麽會把這種一看就寒酸陰暗的人當朋友之後,他繼續道:“之前趙爺爺是去找你了吧,他在回家的路上出了很嚴重的車禍,現在都還在醫院裏沒有醒來。”

聶景和看沈瑞峰說得如此不客氣,他趕緊搶白道:“沐、蕭沐翼,我不是要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我、我之前就被人暗殺了,然後前不久媽媽又出了車禍,現在外公也受傷了。”

“艾格……皇帝陛下說,這麽多的事故不是巧合,我可能、可能……被什麽人給……盯上了。”說到後頭,聶景和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雖然聶景和嘴上說着沒有懷疑,但是他能找來,明顯是心裏已經有想法了,蕭沐翼直接點明了問:“能告訴我,你懷疑我的理由是什麽嗎?”

聶景和因為這句過于直白,拆穿了他掩飾的話一下子變得面紅耳赤,而且他的懷疑……确實是沒在實質性理由的。

只能說是一種構想。

而他之所以會懷疑到蕭沐翼的身上,完全是因為前幾日和梅星隕聊天的時候,“偶然”聽到的玩笑話。

梅星隕眯着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說道:“艾格納茨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派了許多人去看着蕭沐翼,他不會移情別戀了吧,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他以後就不會來打擾我們約會了。”

聶景和想起蕭沐翼精致漂亮地像人偶一樣的臉,當時還莫名心慌的一下,但是他很快就肯定了那不可能,因為艾格納茨曾經嚴肅地警告過他:“蕭沐翼……不簡單,你以後還是少靠近他。”

很顯然,派人監視不可能是移情別戀,而是因為艾格納茨的懷疑而已,于是聶景和便對蕭沐翼的“不簡單”上了心。

聯想到之前蕭沐翼在尹家的時候,曾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可怕,上次在醫院的反應也很古怪,聶景和就起了疑心。

而當他有了一個懷疑對象的時候,接下來那個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成為加深懷疑的養料,漸漸地,聶景和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明确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沒有确鑿的證據,不應該貿然來問。但是親人和他自己都受到了生命的威脅,下一個不知道會是誰,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擔驚受怕睡不好覺,實在是憋不住了,無論如何都像找蕭沐翼确認一下。

因為害怕,他還特地拉來了沈瑞峰來給自己壯膽。

但本就是一時沖動前來,面對蕭沐翼的詢問,聶景和完全沒有想好應該怎麽應答,而且也不能暴露艾格納茨正在監視蕭沐翼的事,他一時陷入了兩難之境。

蕭沐翼見聶景和神色為難說不出話來,就知道他不過是猜測而已。于是壓低了聲音,似呢喃自語地道:“沒有理由,就只是……單純地懷疑我,是嗎?”

聶景和更感羞愧慌張,低下了頭。

比起他,沈瑞峰則要撐得起事多了,他理直氣壯地道:“當然不是毫無理由的,趙爺爺出車禍後,我們從他的桌上發現了關于你們李家的資料,才知道多年前你的爺爺李明簽,曾和趙爺爺有過一段恩怨,還借此訛詐了一大筆錢財。”

“而趙爺爺恰好又是在見過你之後出了車禍,誰能保證你不是為父報仇,暗中動了什麽手腳呢。”

蕭沐翼道:“就憑這個怪上我,太牽強了。”

“并不牽強,你之前不是還拒絕了趙伯母要收養你的想法嗎,趙爺爺這次也是為了這件事去找你的。你無依無靠生活困苦,被趙家收養就是天上掉餡餅,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應該怎麽選,而你卻拒絕了,很難相信你不是早就在心裏對趙家懷有芥蒂。”

沈瑞峰明明是胡謅的話,卻仿佛信誓旦旦,冷笑道:“還有你根本就不是星希爾大

學的學生,卻在星希爾與景和遇上了,也是你計劃好的一環吧。”

蕭沐翼身體極其不适,沒什麽精力和沈瑞峰做無用的辯論,下午正好沒課,他現在只想快點回去休息。

他撐着課桌緩緩站起身:“這說的這些,不過都是你毫無根據的主觀猜測而已,我不想聽,等你們找到了切實的證據,再來和我說吧。”

說完,蕭沐翼繞過沈瑞峰想要離開這裏。

聶景和也知道是他們在無理取鬧,為自己的沖動後悔,難堪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歉道:“對、對不起,沐翼。”

而沈瑞峰本就是為了給人撐場子才來的,剛才說那些話不過是讓聶景和免于尴尬,他本身和蕭沐翼是沒在仇的。

蕭沐翼要走,他也不會攔,沈瑞峰現在人雖在這,但是心已經飛遠了,只想着一會兒應該去哪裏和心讓人約會。

可就在蕭沐翼與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沈瑞峰神色驟變,滿是驚愕。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伸出手抓住蕭沐翼的胳膊,把人粗魯的扯了回來按到牆上,緊接着另一手就要去撩開遮擋住瘦弱青年面部的頭發。

“啪。”

沈瑞峰的手被拍開,蕭沐翼冷着臉問:“你想做什麽?”

聶景和也吓一跳,他趕緊上來拉開沈瑞峰,又驚又怒地指責道:“你突然對蕭沐翼幹什麽啊!”

說完,他又立刻對蕭沐翼道:“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我馬上就帶他走。”

沈瑞峰卻用深沉的眼神緊盯着蕭沐翼,撥開聶景和的手,低聲說了句:“果香味。”

蕭沐翼睫毛一顫。

聶景和沒聽清,他疑惑道:“什麽?”

“這種味道我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聞到過,絕對不可能認錯。”沈瑞峰皺着眉,逼近一步,命令道:“讓我看看你的臉。”

蕭沐翼忍耐的抿緊了唇,沉默着不做回應,也沒有抵抗或者是辯解,他知道自己絕對躲不掉了,只在沈瑞峰碰到他的時候,肩膀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當帽子被扯下,頭發也全被捋到腦後,驟然接觸明亮的光線,使蕭沐翼的眼眸微眯,蒼白憔悴的臉也暴露在了空氣中。

沈瑞峰愣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他提起蕭沐翼的衣領:“果然是你!”

聶景和不明所以,又被吓了一大跳,他趕緊上前抱住沈瑞峰的手臂:“等等!有話好好說,你怎麽還動手了!”

“我怎麽動手?”沈瑞峰怒極,他死死地瞪着蕭沐翼因為被扼住了呼吸,難受得微微皺起的臉:“景和,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遇到過一個瘋子嗎,那個瘋子就是他!”

聶景和也是知道沈瑞峰曾被綁架那件事的,只是他完全不敢相信,看起來這麽柔弱,可能連自己都打不過的蕭沐翼竟然會做那些事,驚訝道:“等等,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我死都不會忘記他的臉。”沈瑞峰說完就推開聶景和,扯着蕭沐翼的手臂就往外頭拽。

蕭沐翼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側腰撞上桌角,發出砰的一聲,劇痛襲來,一瞬間就讓他額頭冒冷汗。

聶景和趕緊跟上來,他看了一眼蕭沐翼蒼白到可怕的臉色,急道:“你要帶他去哪裏?”

“去我家。”沈瑞峰頭也不回。

聶景和看他氣成這幅模樣,蕭沐翼又像是生病了,生怕會鬧出人命,趕緊拖住了沈瑞峰的胳膊,大聲道:“等等!就算蕭沐翼是綁架你的兇手,你不應該是報給執法隊處理嗎,帶回家是怎麽回事!”

沈瑞峰不得已停下來,他瞥了一眼眉心收攏,滿臉虛汗,像是害怕了的蕭沐翼,刻意恐吓地道:“交給執法隊可不行,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我哥哥可是一直都很想‘見見他’。”

聶景和驚恐的猛搖頭:“動用私刑是犯法的,還是交給執法隊處理吧!”

“先犯法的是他!”沈瑞峰被聶景和的一根筋氣到,大聲地吼了出來。

聶景和被吼得一愣,繼而感到委屈,更是梗着脖子和沈瑞峰對峙,絕不退讓地道:“反正我是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的,別人犯法是他的事,你不能也堕落成這樣的人!”

沈瑞峰被氣的腦子疼:“你怎麽就這麽笨!”

“随你怎麽說,我笨我也不做壞事,也不會讓你做的!”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一時之間誰都沒注意到蕭沐翼的小動作,他把手伸進衣服口袋裏,從裏面摸出了一只鋼筆。

他用拇指輕輕一頂筆蓋,一根閃爍着寒光的鋼針就暴露了出來。

沈瑞峰餘光掃到,他瞳孔一縮,先是下意識把聶景和推開,再去制住蕭沐翼,可已經是來不及。

握着鋼針的手擡起又猛然刺紮,血肉被分割,吃痛的悶哼聲随之響起,聶景和與沈瑞峰皆是瞠目結舌。

蕭沐翼竟是用鋼針刺穿了自己的手掌。

“沐翼,你在做什麽!”聶景和首先反應過來,他跑過去捧起了蕭沐翼流血的手。

沈瑞峰有些煩躁地皺眉:“你就算是自殘,我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頓了一下,他想起了什麽,怒道:“你以為你受傷我就會送你去醫院,到時候你就有機會報執法隊了嗎,想都別想!”

蕭沐翼咬緊下唇,忍着劇痛根本就沒空聽別人說了什麽。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被沈瑞峰帶回去,可又無法憑自己逃脫,那就只有一個方法能解決眼前的困境了——向尹桑羽求助。

蕭沐翼知道只要自己做壞事,就會被尹桑羽立刻發現,雖然他不确定傷害自己算不算是做壞事,但是也只能賭這一把了。

沈瑞峰依舊拽着蕭沐翼往校外走,聶景和跟在旁邊忙上忙下,想勸又勸不住,三人奇怪的舉動引行人紛紛側目。

這讓沈瑞峰更加快了腳步,也使蕭沐翼越發不支,氣息全亂。

到了校外,沈瑞峰的車就停在路邊,他走過去打開車門,就要把蕭沐翼往裏邊扔,聶景和卻搶先一步坐了進去。

沈瑞峰有些不耐煩地道:“景和你出來,現在我要回家,你先自己打個車回去吧。”

“不行。”聶景和搖頭:“我要跟着去,預防你們做很過分的事,如果不讓我去,我馬上就打電話報執法隊。”

“你怎麽就是不聽勸呢?”

“不聽勸的明明是你!”

他們兩個互相瞪着眼睛,再起争執,蕭沐翼又被忽視了,鋼針任為拔出的手上,血液順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正向着這邊快步走來。

“我說你……”

沈瑞峰正要罵聶景和,手裏突然一空,他心裏一驚,急忙回頭想把犯人抓回,卻見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把蕭沐翼護在了懷裏。

男人眉頭緊皺,托起蕭沐翼受傷的手,看了一眼,便沉聲問道:“你自己弄的?”

“嗯。”蕭沐翼懸着的心終于能放下了,他因為想省點力,順從地靠在了尹桑羽的懷裏。

沈瑞峰上下打量了尹桑羽一遍,立刻評估出對方非等閑之輩,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謹慎問道:“你是誰?”

尹桑羽察覺蕭沐翼的虛弱,單手攬住了他的腰,用自己支撐着他,然後轉頭對沈瑞峰道:“我是誰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蕭沐翼是誰的人嗎?”

沈瑞峰臉色有些難看,他當然知道,而這也是他不願意把蕭沐翼交給執法隊的原因之一。

那個人如果執意護短,只怕蕭沐翼到時候不會被處罰不說,在執法局還會跟回了家一樣溫暖。

他怒道:“是誰的人又怎樣,難道他對我做過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尹桑羽自知理虧,也不欲争個對錯,他從衣服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沈瑞峰:“蕭沐翼做過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奉命保護他,不可能讓你把人帶走。這是我家少爺的名片,如果你有什麽事,就請聯系他吧,相信不管是你還是沈大少爺,都會得到滿意的答複。”

沈瑞峰沉着臉接過名片,看見上面的名字後,他眼底閃過權衡猶豫,最後還是接下了。

他是個商人,他的大哥也是商人,商人逐利,民也不與權鬥。

如果能借此搭上尹桑羽的關系謀取利益,沈家一定能乘勢更上一層樓。

沈瑞峰深深地看了蕭沐翼一眼,二話不說轉身拉開車門,坐上去毫不耽擱地走了。

那輛白色的車很快就消失在了馬路上。

尹桑羽低頭看着靠在他身上的蕭沐翼,嘆了口氣,認命彎腰撈起他的腿彎,把人橫抱了起來。

……

尹桑羽忙碌了大半個小時,他去廁所倒掉了最後一盆血水,回到床邊坐下了。

蕭沐翼正側着身,把自己完全陷進蓬軟的被子裏。

他手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現在正纏着厚厚的繃帶。

只是系統出品的藥雖然好,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痛覺,但是整個手掌被穿刺的疼痛,還是無法忽視,蕭沐翼蜷成一團,眉頭緊皺。

怎麽對自己都能下這麽重的手,尹桑羽對他感到無奈,問道:“你幹嘛要自殘?”

蕭沐翼自然不會說出真正理由,只弱弱地道:“不小心。”

此情此景,讓尹桑羽想起了他從垃圾堆裏把蕭沐翼抱回去照顧的那一段時間,只不過這次蕭沐翼無需戴上眼罩。

他伸出手,想摸摸蕭沐翼的臉以示安慰,結果才剛一碰到,就被對方往被子裏一縮給躲開了。

人雖然不行了,但是脾氣還挺倔。

尹桑羽乘此機會想做一下思想教育,他語重心長地道:“看吧,多行不義必自斃,壞事做多了,總有翻車的那一天。”

“你別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要知道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蕭沐翼本就身體虛弱,現在又加上了失血和疼痛,已經難受到頭暈目眩,卻又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意識逃避,還要聽着尹桑羽的教訓。

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那他無論如何也會殺掉沈瑞峰。

而且上次在會所裏,如果不是尹桑羽攪局,沈瑞峰早就死了,自然也不會有今天。

他心煩地用枕頭捂住了耳朵,但是這也無法抵擋聲音的穿透。

蕭沐翼不願再聽,突然出聲扯開話題道:“有人監視我。”

尹桑羽聽到這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心虛。但随即他想起自己在監視着蕭沐翼,根本就不是值得拿出來說的秘密,應是另有其人,便問道:“誰?”

蕭沐翼沒有任何遲疑,肯定

地道:“是艾格納茨。”

對象是艾格納茨,尹桑羽并不覺得奇怪,他只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解決的。”

“嗯。”

蕭沐翼低低地應了一聲後,他們之間就安靜了下來。

又坐了一會兒,尹桑羽不想打擾到蕭沐翼休息,輕輕地起身正準備離開。

就在他打開卧室門,正要出去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了極輕極輕的一聲。

“靈靈……”

尹桑羽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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