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賭徒(5)

番外:賭徒(5)

當接到貓舍約會的消息時,他大概能猜到她有重要的話對他說。

但聽到這句話時,楊助還是原地愣了愣,沉默了起碼五分鐘。

咖色小貓有點兒渴了,沒繼續蹭人,埋頭喝水,拿屁股對着她。

沈非月抿了抿唇,将手收回來,頗為強勢道:“這關系是我單方面開啓的,現在我也準備單方面結束它。”

“你覺得我壞心腸也好,不禮貌也行,反正就這樣,我先走了,祝以後生活愉快。”

她捏着包包肩帶,肩膀轉了半個方向,與他擦身而過時,手腕再次被人抓住了。

五指骨骼分明,摩擦在她纖細的腕間,帶着熟悉的頻率和力度。

頭頂傳來冷冷淡淡的聲音:“你确定?”

沈非月點頭。

他默了默,唇齒清晰:“可以。”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這一切的開端通通來自于她,但沒有聽到一絲挽留的意思時,難過的情緒忽然就像海浪一樣,狠狠地朝她心髒拍來。

她咬了下唇,掙脫他的手,快步從貓舍走出。

楊助低頭感受着手中的空虛,有那麽一瞬間,竟然覺得像在夢中。

夢裏回到那個冰天雪地的冬夜,女郎送出一碗溫熱的濃湯,然後騙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錢。

那時他還沒開始賭徒生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連果腹都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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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深陷金錢的罪孽中,錢幣于他而言,不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串數字,一串……掌握他生死命運的數字。

他曾經一度沉迷于這樣狂妄到沒有未來的生活中,卻又在喧嚣背後,感到無趣和孤寂。

甚至不如那只貓,不用活得勞累,死在一個無人的街道。

直到有一天,賭場來了一位華人,他攔住了他的去路,邀請他去了一家中式餐廳。

他遞給了他一份合同,Leo楊看着上面白紙黑色的工資,感到有幾分好笑:“你這一個月的錢,還不夠我手中的一顆籌碼。”

對方冷漠一笑,回他:“但我可以讓你不再活在籌碼的支配下,而是手握真正的籌碼,去支配他人。”

他承認。

那時這個“支配”的詞語,成功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對方一看便有着貴族血統,舉手投足中自帶矜貴,和他這樣的亡命賭徒完全不一樣。但他怕被騙了,于是問:“為什麽找我?”

對方看着他,瞳孔漆黑如墨,藏着和他一樣的冰冷平靜。

“因為我們是差不多心狠、孤獨的人。”

差不多的孑然一身。

差不多的心狠手辣。

差不多的追求刺激。

差不多的沒有羁絆。

如今那位差不多的人已經找到他的人生羁絆,楊助卻在此刻感到空前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到底在哪裏。

寵物醫生的話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問他是不是失戀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楊助頓了頓,說:“算是吧。”

“剛才的女孩子?感覺挺漂亮的,人也善良,大半夜也願意陪你救貓。”

楊助點點頭:“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看不上你還願意大半夜陪你救貓啊?看不上你人家小姑娘起碼提前來了半小時,看着這貓出神?”

楊助一愣,朝醫生看去。

“你不是擅長賭博嗎?不是擅長揣摩別人的心思、微表情嗎?不是擅長放手一搏和死纏爛打嗎?為什麽輪到你自己,就看不清了?”

楊助又沉默了片刻,仿佛想通了什麽,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對醫生說:“那向你買個東西。”

沈非月回家後像個沒事人似的,将楊助留在她房間的東西打包,放在一個大的收納箱中後,藏着了櫃子裏。

眼不見為淨。

工作後她依舊一邊認真鑽研劇本,一邊和同事嘻嘻哈哈,如果有偶遇楊助理的機會,她會選擇逃避。

有一天同事笑着對她說,她那個一直追求楊助理的朋友,對,就是多次告白未果的朋友,忽然就被通過了好友申請。

沈非月正在敲鍵盤,聞言敲錯一個字,臉色發白地将整行都删除了。

“楊助理喜歡哪種類型啊?”有人問道。

“你朋友有照片嗎?給我們看看呗,好奇。”

“有啊有啊。”

同事調出一張照片,沈非月在接水的空檔中,餘光朝屏幕的方向瞥了一眼。

挺好看的。

看得出是一個陽光自信的女孩子。

“原來喜歡這種。”

“卧槽那她不是可以近距離接觸盛昭,我好羨慕她啊!”

沈非月心說你要羨慕她還不如羨慕我,我甚至還能去盛昭的家裏她就不能。但她最終沒有再向那邊看一眼,快步離開了這間窒息的辦公室。

後來這件事沒有了下文,她也不好意思從杜桑那邊打聽,而且最近杜桑桑人氣很高,行程很滿,還得準備婚禮。她沒好意思打擾。

直到杜桑婚紗到的那天,兩人時隔許多天的第一次見面,彼此毫無預料,紛紛愣在了原地。

從城北環島回家時,杜桑托楊助送她回家,沈非月沒有拒絕。

坐在這輛曾經從沒機會坐的668866上,她僵硬着沒動,任由尴尬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問道:“聽說你找了新的同居人,處得怎麽樣呢?”

楊助眉眼清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扯回到路況上。

想到家裏新出現的那只,回道:“還可以。”

沈非月動作一頓,有點兒不敢相信地看過去:“你還真找了?”

楊助:“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才解除關系不到半年呢,你的動作怎麽能這麽快?”果然,每次坐在車上,她都能被他氣得半死,沈非月心堵,“也太饑不擇食了吧。”

楊助倒是不知道,半年的時間在她那裏居然能這麽短。

他卻覺得度日如年。

楊助:“看來你這半年倒是一點兒欲/望都沒有?”

沈非月:“那确實沒有你們男人欲/望這麽強烈。”

楊助哂笑了一聲,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沈非月聽着他這笑,心中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果然,聽見他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盤,慢悠悠地放慢速度,慢悠悠地開口:“是你要結束這段關系的,沈小姐,我的後半生欲/望,應該與您沒有關系吧?”

她被他的這句話,堵得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只得悶着看向窗外,等汽車停了下來後,才猛地意識到,這居然是他家的樓下。

“你幹嘛?”她匪夷所思。

“帶你上去喝杯茶。”

“我不渴?”

他将汽車熄火,頓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有東西留在我家,可以順便帶回去。”

是了。

他已經有了新同居人了。

再留下她的東西,肯定是會發生戰争的。

但她其實也不一定非要拿這些東西,她可以讓他扔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下了車。

直到來到熟悉的門口,看他輸入沒有改變的密碼,又看他停下了動作,轉而看向她自己:“對了,我的新同居者性格比較活潑,你別被吓着。”

“什麽?”沈非月覺得他簡直瘋了,新人在家裏卻敢把她帶回來?新老炮友見面分外眼紅?他是不是有病啊!!!

楊助拉開了門的縫隙。

沈非月罵道:“楊偉你他媽是不是腦子——”

門縫沖竄出一道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撲在她的鞋子上,小尾巴歡快地搖擺着。

小貓用小小的牙齒啃着她的鞋帶,而沈非月徹底懵了。它喵喵地叫着,毛茸茸,軟綿綿,像一個未定的炸彈,在她腦海中炸響。

楊助笑了一聲,走進屋,去給他的同居者找飯吃。

聽見貓糧的聲音,它立馬抛棄了沈非月,圓滾滾的屁股歡快地朝飯碗中撲過去。

“……”沈非月微微張着嘴,環視一周,确定一定肯定,沒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她覺得這男人多半有病。

但這有病的男人,此刻正柔和地蹲在貓糧盆面前,緩緩為咖色的小貓加礦泉水。

開口說:“慢點吃,二狗。”

沈非月:“……”

她覺得他簡直是神了:“你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楊助站了起來,擰松領帶,朝她的方向走來,“知道二狗這個名字,還是知道你之前有只貓叫做二狗?”

沈非月倒退一步,他伸出手越過她,将她身後的門給關了。

“砰”一聲,他的胸膛離得她十分近,單臂順勢撐在她的腦後,一步步将她退至門邊。

沈非月咽了咽唾沫,目光顫動看着他。

下一秒他舔了一下她的唇,她嗚咽一聲,猛地捂住嘴:“你瘋了?”

都已經不是這樣的關系了!

“對了,我不僅知道這些……”楊助沒有顧及她的态度,嘴唇反而沿着她的指尖,手背,手腕,舔舐到她敏感的耳垂。

“我還知道你偷偷去了一趟拉斯維加斯,不敢去地下賭城,随便去了一家賭場後,輸光了身上的錢。”

“你又知道了?”這次,她放下了捂唇的手臂。

沈非月忘記了賭場是誰的地盤,也忘記了她這樣一個看着就單純的漂亮女孩子,一個人去國外到底有多危險。

危險到如果不是他知道這件事,幾乎不能聯想後果。

楊助垂目看着她,瞳孔深幽。

沈非月與他這麽近的對視着,輕咬下唇,臉頰透着紅暈,胸腔震動。

有一種被揭穿的尴尬,也一種,反正已經被揭穿的破罐破摔。

“你知道了又怎樣。”她咬牙。

“知道了下次就陪你一起去。”他不置可否。

“沈非月。”楊助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名字,帶着淡淡的疑惑,“你連一個人去國外賭場都不害怕,對我在怕什麽?”

“怕真心付出得不到回報?還是怕我的真心付出壓力很大?”

“怕自己不想負責?還是怕我不願意負責?”

但其實,她連自己都沒意識到,早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做得和他一樣多了。

“炮友關系”,只是她可進可退的資本。

看似玩樂的性格,實際卻在将第二天的清晨,就在心中選擇了一個人。

腳下再次傳來細膩的絨毛,沈非月朝下面看去,眼眶微微發紅。

小貓睜大澄澈的雙眸,歡喜地看着兩個救命恩人。

不知道彼此沉寂了多久。

“煩死了。”她忽然低聲說。

“哪裏煩。”

“這麽可愛的樣子,取了這麽難聽的名字。”

“不過……”她頓了一下,緩慢地擡眼,小心翼翼地撞進他的瞳孔裏。

在他冷靜而專注的注視下,一字一句道:“不過——”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喜歡難聽的名字了。”

每一個字都很簡單,落在楊助耳中,饒是他極快的轉速,也反應了好幾秒。

她撇開眼輕輕笑了聲。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整個人打橫抱起來,同時坐在了沙發上。

小貓乖乖地跟在兩人身後,好奇地觀察着剛才還在門口争吵的兩人,沒一會兒就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彼此發出黏膩的聲響。

大半年沒有親密的後果就是導致兩人的動作都有點瘋狂,像熾熱的火焰,帶着令人着迷的熱度。

他分開腿,抽開金屬腰帶卡扣,丢在沙發下面,熟門熟路。

哄着求着對她低語:“乖,給我看看。”

她面紅耳赤将腦袋埋在他的鎖骨處,閉上雙眼。

他忽然又想起什麽。

擡起手,将沙發旁邊好奇雙眼如珍珠的小貓視線遮住,啞聲說——

“乖,你不準看。”

今天,他找回了曾經的老本。

觀察、欺騙,攻略,追趕,引誘。

原來自始至終,他還是那個,放手一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賭徒。

不好意思來晚了。

賭徒cp故事差不多就到這裏~明天回歸我們桑桑和盛三,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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