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生一世好姐妹-

第22章 -一生一世好姐妹-

每年父母的生日,許茕茕都會買點水果小食,去給許江和趙靜文掃墓,坐下來跟他們聊聊天。

紀寒燈在省城來不了,但一定會在當天跟她視頻通話,陪她一起線上掃墓。

農歷十月初四,是趙靜文的生日,許茕茕如往常一樣去了墓地,卻在父母的墓前看見了紀晖。

他不複三年前的氣派,看上去非常憔悴疲憊,滿頭灰白,手上顫顫巍巍地拿着一束山茶花,放在了許江和趙靜文共同的墓碑前。

前兩年,每到農歷十月初四,父母墓前都會放着一束大紅山茶花。雖然許茕茕去得已經夠早了,那束山茶花卻總是到得更早,仿佛天沒亮就守在墓地了似的。

哪有給逝者送大紅花的?

許茕茕甚是疑惑,曾和紀寒燈一起問遍了父母的熟人,始終沒有打聽出送花人的身份。

此刻,她看着眼前的紀晖,驚訝:“怎麽是你?”

紀晖沉默站着,沒什麽反應。

頓了頓,許茕茕重新問:“紀叔叔,前兩年一直是您送的山茶花嗎?”

語氣帶上了晚輩的禮貌。

紀晖終于轉頭看向她:“不是我。”

許茕茕疑惑:“那是?”

紀晖喃喃道:“曉慧。”

許茕茕記得紀寒燈母親的名字,金曉慧。

原來是她。

怪不得這花每年都會出現在趙靜文生日這一天,因為送花人是牢記她生日的好姐妹。

盡管趙靜文生前一直很嫌棄這位好姐妹。

“金阿姨真是有心了,”許茕茕蹲下來将水果小食擺在墓碑前,随口問,“她今年怎麽沒來?”

許久沒有等到身後傳來應答。

許茕茕回頭望着紀晖,發現他身體佝偻着,嘴唇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紀叔叔?”她站起來扶住他,“怎麽了?”

紀晖也不知道金曉慧是怎麽了。

當年得知趙靜文的死訊後,她突然就發了瘋。

整夜整夜地流淚,絕食,嘴裏不停重複着:“趙靜文,你不是答應了會讓我放心的嗎?”

紀晖沒想到金曉慧竟然會那麽在乎趙靜文。

明明每次提起趙靜文的時候,她都只是冷冷譏笑:“她啊,老好人一個,小時候被我欺負得死死的,一丁點都不敢反抗。”

長大後她也依然在堅持欺負趙靜文,生完紀寒燈,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哭着喊着命令趙靜文坐長途過來看她。

紀晖好奇:“這姓趙的娘們兒有那麽重要?”

金曉慧嗤笑道:“老娘只是讓她來随份子。”

趙靜文竟然真的坐了七個多小時的火車趕了過來,跋山涉水,風塵仆仆,還拖着六歲的女兒。

紀晖感到不可思議,明明一句話就可以回絕的事。看來她們感情真的很好。

金曉慧挽住趙靜文的胳膊,甜甜笑着:“不愧是一生一世好姐妹!”

等趙靜文吃完滿月酒離開,金曉慧立刻拆開她給的紅包,發現裏面只有一張五毛紙幣。

趙靜文一分錢都不願多給。

“那個賤人!”金曉慧咬牙切齒,“她就是在報複我!七年前趙靜文結婚,我只送了她一條五塊錢的項鏈,估計她從那個時候就懷恨在心了!拜托,五塊已經是老娘當年兜裏僅剩的錢了好嗎?!當年她突然宣布婚訊,我連她什麽時候談的戀愛都不知道,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願意送她禮物已經很給她臉了!”

那個賤人,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辦,在舊衣服的領口上別了朵紅花,就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那個賤人,嫁給一無所有的窮鬼,卻笑得那麽燦爛甜蜜。

那個愚蠢的,該死的,離她而去的賤人。

紀晖剛想陪着金曉慧一起罵,又見她掏出一根暗紅色發繩,洋洋得意:“還好我剛才偷了賤人的新發繩,扳回一局!”

已經是孩子媽的人了,還那麽幼稚。

紀晖就喜歡她的幼稚。

往後好幾年,金曉慧一直戴着那根發繩。她那纖細的手腕上戴過玉镯,戴過金鏈子,戴過珠串,換了一種又一種,唯獨那根發繩從未被摘下來過。

最易壞的東西,卻保存得最好。

直到小小的紀寒燈因為好奇扯了一把,早已脆弱無比的發繩霎時斷裂,從她手腕直直脫落。

那天金曉慧發了很大的脾氣。

紀晖特地去金店偷了對镯子回來,才把暴怒的妻子哄好。

結果下一秒警察就找上了門,順帶還查出了他們之前的偷竊史。

于是,镯子變成了手铐。

全怪紀寒燈。小偷夫婦雙雙抱怨。

撥通趙靜文家的電話時,金曉慧其實不抱什麽希望。雖然她嘴上哭得撕心裂肺,但她根本不信趙靜文會吃這一套。

老好人也要有個限度。

那個女人不可能答應幫她養孩子的。

那個窮酸貨連養自己的孩子都費勁。

可她聽見趙靜文在電話裏輕聲說:“曉慧,放心。”

曉慧,放心。

金曉慧低下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囚服,心想:真醜啊。

她拒絕了趙靜文的探視,理由是,囚服太醜了。

出獄後,金曉慧偷偷去過一次雪粒鎮。

她原本是想接回兒子的。

可她發現紀寒燈被養得很好,十幾歲的少年,出落得清俊秀氣,穿着幹淨的校服,乖乖跟在許茕茕那個丫頭身後,勤快地幫她拎着東西,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認真聽她訓話。

趙靜文一家真的沒有苛待她的兒子。

一個老好人嫁給另一個老好人,又生下一個小好人。

真是,善良得刺眼。

既然如此,就讓這家人繼續養着紀寒燈好了。

紀晖百分百支持:“咱們白送他們家一個英俊挺拔的兒子,這可是天大的福報!想養條狗還要花錢買呢,我們可是白送!白送!”

“那不行,撫養費該給還是要給的。”金曉慧一副良心未泯、痛改前非的模樣。

然後每年準時準點地打五千元到趙靜文的賬戶。

一想到趙靜文看到入賬金額後臉上的表情,金曉慧做夢都要笑醒。

誰讓那女人當初只随了五毛錢的份子給她?

看她多大方,給的比趙靜文多了整整一萬倍。

一萬倍!

金曉慧就是想捉弄捉弄趙靜文。

等她将來賺夠了錢,一定會戴着滿身金飾,開着豪車飛馳到趙靜文家那棟破屋子前,把人民幣一箱又一箱擡進他們家。

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換成趙靜文來主動挽住她的胳膊,賠着笑臉,親口承認她們是關系最鐵的閨密,是一生一世好姐妹。

得知趙靜文死訊時,金曉慧正跟紀晖在足療店按摩。

給紀晖按摩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他玩笑道:“還有沒有別的服務?”

金曉慧擡腳踹過去,正中他的小腹。

在紀晖的叫痛聲中,金曉慧打開手機,看見了一條新信息,發件人是某個早已忘了長相的老鄉。

——聽說了嗎?趙靜文和她老公在銀行遇到了搶劫,被打死了!

金曉慧攥着手機,呼吸忽然變得困難,她試圖離開包間,剛走到門口,便兩眼一黑,驟然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從那一天開始,金曉慧的人生就此停止了。

軀體仍能運行,靈魂卻已經飛向了墳墓裏。

起初,她看上去還很平靜,化了妝,從衣櫃裏挑了件最貴最漂亮的裙子換上,拉着紀晖連夜開車奔赴雪粒鎮。

車子駛到趙靜文家附近後,她忽然開始大滴大滴地落起了淚,渾身顫抖着,用力拽住紀晖的胳膊,阻止他繼續往前開。

“你說那個搶劫犯是沖他們身上哪個部位開的槍?”金曉慧問。

“應該是腦袋吧。”紀晖猜測。

“那豈不是腦漿都會流出來?”金曉慧喃喃。

紀晖見她表情不對,哄道:“不至于的,沒那麽誇張。”

金曉慧搖搖頭:“不去了,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趙靜文變成屍體的樣子。”

紀晖:“那就不去,反正他們女兒也沒邀請我們參加葬禮,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金曉慧還是搖頭:“不,我還是想去看看,我必須去看看她。”

最終,紀晖帶着金曉慧站在人群中,遠遠觀望了一下趙靜文和許江的葬禮。

再簡單不過的排場,只零散去了一些鄰居熟人,連吹奏哀樂的人都沒請,許茕茕穿着喪服,孤孤單單地守着父母的骨灰盒,表情木然又無望。

“哪個是咱兒子?”紀晖對許茕茕不感興趣。

“他不在。”金曉慧說,“他正在分貝高中住校。”

雖然這些年她從未見過紀寒燈,但一直在私底下打探留意他的動向。畢竟,那是她的兒子。

“原來那小子都上高中了。”紀晖感嘆。

親眼看着趙靜文和許江下葬後,金曉慧又開始顫抖着落淚。紀晖将她帶回了車上,放任她哭了個盡興。

哭完之後,金曉慧讓紀晖把車開到了分貝高中,然後,她獨自下車,來到傳達室前,對門衛道:“師傅,麻煩你通知一下高三(二)班的紀寒燈,趙靜文和許江過世了,許茕茕一個人在家裏等他,請速速回去一趟。”

門衛拿筆記下,問:“你是紀寒燈什麽人?”

金曉慧愣了幾秒,輕聲說:“鄰居。”

那天晚上,金曉慧和紀晖坐在車裏,看着紀寒燈慘白着臉從學校跑出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走到路邊時不小心一腳踩空,重重摔向地面,差點被一輛摩托碾上腦袋。他一瘸一拐地爬起來,順勢坐上那輛摩托,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全部塞給司機,苦苦哀求。最終,司機載着紀寒燈朝雪粒鎮絕塵而去。

紀晖連紀寒燈的臉都沒看清,嗤笑:“小兔崽子跟瘋了一樣。”

“是啊,瘋了。”金曉慧低喃。

那時紀晖并沒有想到,後來的金曉慧會更瘋。

流淚,絕食,呆滞,整夜整夜不睡覺。

她日日披散着長發,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柔聲細語:“曉慧,放心。”

那分明是在模仿趙靜文的語氣。

漂亮的裙子,金貴的首飾,卡裏的餘額,全都變得不再重要。

紀晖再也哄不好他美麗的妻子。

走投無路之下,他甚至跑去擄走了紀寒燈,試圖讓這個親兒子去安撫金曉慧。

結果差點被紀寒燈掐死。

他一個老畜生,生出了一個小畜生,倒也合理。

紀晖獨自回到家,發現金曉慧正坐在餐桌前大口吃飯。

“我想通了。”金曉慧說,“反正趙靜文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突然戀愛,突然結婚,突然離開,又突然死去,一分一秒都沒有想過我、念過我。我有什麽理由為她要死要活?”

紀晖松了口氣:“本來就是!這些年她有一次主動聯系過你嗎?明知道你早就出獄了,而且每年都在給她打錢,想找到你輕而易舉,可她偏偏就是不找,說明人家壓根就看不上我們!”

“就是。”

金曉慧大口往嘴裏塞飯,重重地咀嚼,吞咽。

紀晖以為她真的想通了。

每逢農歷十月初四,金曉慧都會去趙靜文墳前送上一束大紅山茶花。趙靜文最喜歡這種花,尤其是紅色的。小時候金曉慧偷摘了一朵又一朵送給她,而且專挑長得最好看的那一朵摘,事後再被花的主人揪過去狠狠掌掴。

每次看到金曉慧腫起來的臉,趙靜文都會無奈皺眉:“活該。”

是啊,活該。

頭兩年,金曉慧照常喝酒,按摩,跳舞,拉着紀晖肆意揮霍着錢財。

第三年,她又跑去蔻木鎮當起了小販。

紀晖以為她是打算靜下心好好過日子了,直到,她忽然跑去一戶人家放了把火。

放完火後,她回到白鶴村,挑了個長滿山茶花的地方,幹淨利落地一槍爆了自己的頭。

最後留給紀晖的,只有簡單的一條信息:今年的花,你去幫我送吧。

紀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明明已經想通了,明明已經走出來了,為什麽會在突然之間崩潰失控?

為什麽?

為什麽要那麽自私無情地丢下他?

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們還年輕時,她跟他約好,要一起作天作地,禍害遺千年。

可現在,她毫不猶豫地一個人去死了。

于是,想不通的人變成了紀晖。

人到中年,死了老婆,不到半個月就開始有狐朋狗友給他介紹新對象,但紀晖全無興趣。

好色之徒不再對美女動心,因為他陷入了牛角尖。

他為金曉慧定做了一個結實的骨灰盒,擺在床頭,生氣時就随手砸了它,氣消了再把它撿回來。

偶爾撒出一點,他就用手捧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金曉慧突然發瘋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她到底怎麽了?

紀晖每一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此刻,他站在墓地,注視着面前的許茕茕,發現她脖子上戴了一條項鏈。

陳舊,廉價,幼稚。

看上去不會超過五元。

鏈子上還有修補過的痕跡。

“丫頭,那項鏈是你母親的嗎?”紀晖問。

“是……怎麽了?”許茕茕下意識護住項鏈。

幾個月前,父母祭日那天,她在掃完墓回家的路上,忽然被身後的人叫住。

許茕茕回過頭,看見了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女人。

女人戴着墨鏡,塗着紅唇,遮蓋住了她的長相。她将手上的項鏈遞向許茕茕:“你東西掉了。”

許茕茕一摸脖子,果然空空如也,連忙接過項鏈,道:“太謝謝您了。”

因為年代太過久遠,鏈子總是很容易斷。

修好以後,還是只在掃墓的時候再拿出來戴一下吧。許茕茕一邊這麽想着,一邊繼續往家走。

金曉慧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喃喃道:“五塊錢的項鏈,質量果然很差。”

她通常不會選擇祭日這天來看趙靜文,太俗氣。只是那一天她剛好無聊,剛好搭上了去雪粒鎮的順風車,又剛好遇見了趙靜文的女兒許茕茕。

撿起那條又醜又土的廉價項鏈時,金曉慧差點沒笑出聲。

神經病吧?

怎麽會有人一直保留着二十多年前的項鏈?還像傳家寶一樣交給了自己女兒繼承?

又不是金子的。

神經病。

趙靜文,你真是神經病。

塗着紅唇的女人步伐輕盈地走在路上,嘴角高高地上揚,哼唱着過時的小曲。

槍的話,找昔日獄友打聽打聽,應該很容易就能買到。這三年裏的每一天,她都在思考自己的死法。今天,她終于決定了,要跟趙靜文一樣,去體驗子彈飛入太陽穴的滋味。

至于地點,就選在白鶴村好了。那是她和趙靜文相識相伴、一起長大的地方,她似乎已經有半輩子沒回去過了,落葉歸根嘛。

當然,在那之前,她要先拉兩個墊背。

盡管并沒有親自養紀寒燈長大,可當金曉慧看見他也出現在蔻木鎮時,還是由衷感嘆,母與子之間,可能真的存在一種隐形紐帶。當她故意以小販的身份接近劉月時,紀寒燈也在故意接近江嶺,真是默契極了。

一個正常的母親,發現自己兒子正在計劃殺人時,會是什麽反應呢?

反正肯定不會像金曉慧一樣,充滿贊許和欣慰。

那天晚上,她躲在劉月家附近,滿心期待着紀寒燈實施他的計劃,結果等了整整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孩子連只螞蟻都沒殺,安安靜靜地從劉月家走出來,緩步離開。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金曉慧無比失望。

她還以為自己生了個有骨氣的兒子。

罷了,還是讓當媽的來吧。

汽油味沁入鼻腔。

黑夜與白晝緩慢交替。

紅唇女人勾起迷人微笑,緩步上樓。

靜文,放心。

我來幫你報仇了。

你結婚了,于是我也結婚。

你不聯系我,于是我也不聯系你。

現在,你死了。

那麽,理所當然地,我也會死。

所以,放心。

……

紀晖看着許茕茕脖子上的項鏈,終于明白了金曉慧發瘋的理由。

因為她忽然發現,那個她一直在乎的人,原來也同樣在乎着她,于是,她開心地,沖動地,毅然決然地,甘願為此付出一切。

瘋子的思維,一貫如此,不講邏輯,沒有道理。

一生一世好姐妹。

狗屁。

紀晖忍不住笑起來,帶着譏諷,揶揄,凄涼。

許茕茕不明所以,被他笑得心裏直發毛,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默默環顧四周,确認墓地并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稍微松了口氣。

紀晖将她那點小動作盡收眼底,慢慢收起了笑,他覺得自己應該把真相告訴這個丫頭。

告訴她,他的妻子,紀寒燈的親媽,發了瘋,縱了火,殺了人,僅僅是為了幫她親媽報仇。

讓許茕茕和紀寒燈這兩個無憂無慮的小畜生,陪他一起背負這個瘋狂的、沉重的、荒謬的真相。

對。

告訴她。

可先開口的人卻是許茕茕。

“對了,紀寒燈已經在省城一家公司實習了,待遇不錯,領導同事都很賞識他,一畢業就能轉正。雖然從小就沒有親生父母的關愛,但他還是努力長成了一個勤奮優秀的大人。”

非常陰陽怪氣。

果然還跟三年前一樣擅長氣人。

紀晖瞪向她,道:“放心,他媽已經沒了,将來用不着他幫忙養老,不用擔心我們會賴上他。”

許茕茕愕然:“沒了?”

“嗯,沒了。”紀晖握緊拳頭,又緩慢松開,“扔下我一個人跑去過好日子了,那個薄情寡義的賤人,枉我們二十多年的婚姻,翻臉無情,說跑就跑,真他媽沒天理!”

許茕茕:“……”

搞了半天是老婆跑了。

“既然金阿姨跑了,那您幹嘛還過來給我媽送花?”許茕茕疑惑。

“因為老子重情重義!”p紀晖激動道,“因為老子答應過她的事從沒有食言過!你聽着,只要老子還活着一天,每年農歷十月初四都會過來給你媽送上一束花,老子就是要證明給金曉慧看,什麽叫真感情!什麽叫真義氣!”

許茕茕:“……”

她實在不知道怎麽應付這個仿若醉了酒的中年男人。

所幸他自顧自發了一會兒瘋後,便轉過身準備走人了。

許茕茕看着他搖搖晃晃的背影,忍不住問:“你們這些年就一點都不牽挂紀寒燈嗎?”

紀晖随意地擺了下手:“送給你家的東西,那就屬于你家了,丫頭,你就負責到底吧。”

果然還是曾經那個喪盡天良的老畜生。

許茕茕狠狠白了他一眼,紀晖正巧絆了一下,差點栽向旁邊一個墳頭,踉跄了好一會兒才站穩,走一會兒停頓一會兒,步履蹒跚地離去。

還不到五十的歲數,卻已經像個遲暮老人。

許茕茕輕嘆,蹲下身,将墓碑前那束放歪了的山茶花擺正。

紀寒燈的視頻電話準時打了過來,許茕茕按下接聽鍵,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把見到紀晖的事告訴他。

罷了,何必說出來給他添堵。

許茕茕并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紀晖。

往後的農歷十月初四,趙靜文的墳前,再也沒有出現過紅色山茶花。

雪粒鎮(十五)

原創 屍屍 屍姐 2023-09-02 19:04 發表于江蘇 268人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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