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魏夕去了七八分鐘的樣子,估摸着老王會自己帶白的過來,就換了一些飲品,并且以權謀私地選了酸梅湯和乳酸汽水。
等她回身去找三人的時候就看到讓她驚愕又想笑的場景,她居然看見了落陽在打牌,而且有越殺越瘋,越出牌氣勢越淩厲的趨勢。陸歸宇和她針鋒相對,魏攬陽夾在中間被兩人的氣勢震得瑟瑟發抖。
察覺到魏夕的目光,落陽分神扭頭看了過去,但手上的動作沒停,把自己剛剛決定打的兩張牌氣勢洶洶地甩到了桌上。
落陽向魏夕的時候,還維持着剛剛算牌的狀态,瞳色濃郁如墨,像是墨色的水晶裏封住了一陣微縮的風暴。但那種隐秘的侵略性在看到魏夕的那一瞬間就緩緩褪去,甚至染上了慌亂,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小朋友一樣。
“對二。”
幾乎是落陽出牌的瞬間,陸歸宇就接上了兩張牌。
聞言,落陽立刻轉頭,扔下了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炸。
陸歸宇眉頭微皺,“不要。”
魏攬陽語氣飄忽,“要不起。”
落陽嘴角扯出一個沒有靈魂的笑:“小王。”
“不要。”/“要不起嗚嗚嗚……”
“三。剩兩張。”
陸歸宇看了走近的魏夕一眼,把手上的牌丢回了牌堆——一對二加一個順子。
落陽輕笑了一聲,毫不客氣地繼續扔出兩張牌,語氣愉悅:“大王,三。我贏了。”
魏攬陽快要哭了,見魏夕過來了連忙哭訴:“姐嗚……老陸會算牌就算了,怎麽學姐剛學會就知道算牌啊……智商高怎麽就這麽不給我們這些普通人活路!他們把把都不要地主,把把都把我往死裏打,我又不是真的地主嗚……他們牌都不理就開始催我出牌!一局兩分鐘都不到就有人把牌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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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夕挑了挑眉看向落陽,眼中滿是玩味,意思是你居然也會催人。
氣勢洶洶的落陽驟然驚醒,集中精神快速計算令她腎上腺素激增,越發專注的同時臉上在她無知覺的時候升騰起熱度,而現在,臉上的熱度有愈燒愈烈之勢。魏夕的戲谑讓她有些局促,随之而來的還有專注後的疲憊。
她太專注了。
落陽不得不承認,即使沒有關注始終壓自己一頭的專業第一,在她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地方,她是較着勁的。她并不安之若素,而是期待和對方的一較高下。她接受了對方的挑釁——對上陸歸宇的雙眸時她看出了其中的邀請——也奉上自己的挑釁。
這并不是允許肉搏械鬥的野蠻時代,他們的戰場在不為人知的計算空間。
雖然落陽從來沒有打過牌,只是聽說過這個老少鹹宜的紙牌游戲叫“鬥地主”,但在魏攬陽講解過規則之後,她就立刻明白了這是一個推理和記憶的游戲,當然,也和運氣有一定關系。
她向來不是受命運眷顧的孩子,但是沒關系,她自己的能力能夠彌補。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四局她的牌都很好,最後一局甚至同時拿到了王炸和一個炸。
“是你自己太磨蹭了。”陸歸宇看了瞬間就變了一個人的落陽,轉而說起魏攬陽,打破略顯滞澀的氣氛。
魏攬陽一聽又立馬不服,“我又不是你!請尊重能力不同的人可以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一樣非人類!”
陸歸宇很無奈,不想和魏攬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過多,因為最後一定不好收場,魏攬陽可不像其他人一樣好哄,這個小子在某些方面可精明得很。他扭頭環視了周圍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門口,“老王到了。”
衆人聞言看去,見到一個穿着牛仔褲和老頭衫,還套了一件格子襯衫在外面的男人背着手走進門。很難說他到底是中年還是老年,如果說是中年的話,他一頭花白的頭發昭示着他的高齡,但說是老年的話,他腳步穩健神采奕奕,舉止間絲毫不見老态。
格子衫啊……近二十年前大衆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落陽一時有些不能确定他的年齡。
老王樂呵呵的褶子臉上透着慈祥,魏夕連忙迎了上去,三人跟在她身後。
老王嘿一聲:“久等了久等了……”
“是你來早了吧,這才五點半呢!”魏夕毫不客氣道。
老王嗔怪地看了魏夕一眼,“這不是不想讓你們年輕人久等嘛!就知道你這個小女子要提前來——餐都确認好了吧?”
“怎麽?不放心?”
“當然不是,”老王嘿嘿笑了兩聲,把背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紮緊的紅口袋顯現出裏面兩個瓶子的形狀,“只是怕浪費。走吧走吧先進去,這兩位小同學等會兒你再好好介紹介紹。”
有值得尊重的長輩在場,魏攬陽頓時安靜如雞,裝乖裝得極有技巧。落陽依舊不卑不亢一言不發地站在魏夕身後,只是在老王望過來的時候盡力擠出一個溫和善意的笑。
這裏是老王的老據點了,都不用服務生指路,他就輕車熟路地帶着四人到了魏夕訂好的玉笛廳。
在魏夕的暗中示意下,陸歸宇主動坐到了落陽的另一邊,熟悉的人坐兩邊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不必要的交談,讓落陽沒那麽局促。
魏夕左邊是落陽,右邊和老王隔着一個座位,準備留給研究生的學姐。
人還沒來齊,落座之後剛好就是介紹新人的時間。
陸歸宇比魏夕更先開口,“老師,這就是魏攬陽和落陽。”
被叫到的兩個人都說了聲老師好。
“喲,你們三個人的名字裏都有太陽啊,這很有緣嘛!”老王呵呵笑道。
落陽愣了一下。
魏夕很快把話接了過去,“對啊,很有緣。魏攬陽和陸歸宇才是,我都想是不是陸爺爺和魏家長輩商量過了。欲攬陽和歸宇宙,何妨飛舞作先鋒。還是一句詩呢!”
“這名字一看就是老陸的風格,”感嘆了一句,這個“老陸”說的是陸歸宇的爺爺,老王的注意還是回到了落陽身上,“落陽啊,我早就聽說過你了,現在終于有機會見上一面,不錯不錯,人聰明,也長得機靈。”
老王認真打量着落陽,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遂把目光移到了魏夕身上。他不是什麽封建執拗的老古板,霎時明白了什麽,微張着嘴巴看向魏夕,眼睛都瞪圓了。
“你你你……”老王半天都你不出來個什麽。
魏夕俏皮向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這個。”老王比出一個大拇指。
“您謬贊了,”魏夕笑了一下,順手幫老王添上了茶,“尚未成功,仍需努力,仍需努力。”
落陽和魏攬陽不知道老王和魏夕在打什麽啞謎,一人盯向魏夕,一人看向陸歸宇。
老王輕咳一聲,主動打破了這個由他一手造成的局面:“落陽以後可以常和魏夕他們一起做項目,他們門路多,而且你和小陸強強聯手,那肯定是至少奔着省獎去的。你們這次可給我長臉了,我就知道答應魏夕小女子肯定是對的。”
落陽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的贊揚,謙虛而腼腆地笑了一下,“和他們合作很愉快,也感謝您期間的幫助。”
有什麽問題的時候都是陸歸宇找的老王,她只要保證或者超量完成讨論的時候分配的任務就行了,但老王的确給他們提供了不少思路。
“舉手之勞,都是我這個指導老師應該做的啦。”老王擺了擺手。
和上年紀的人聊天都免不了話家常,魏夕從沒聽落陽和她家人打過電話也沒聽她提起過,想到自己家裏那一地雞毛,覺得落陽也不會像聊到這一方面。
“老王,今年暑假你要回去嗎?陸歸宇說陸爺爺還記得你去年贏他的那一盤棋。”魏夕微笑着引開話題。
不,我沒說過。陸歸宇看了魏夕一眼,也沒有反駁。
老王哼了一聲,“都說了是他技不如人,怎麽老了還那麽賴皮!我可還尊敬他是老師還讓了他的……”
順着自己暑假的打算說了一陣,關心了一下陸歸宇祖父祖母的身體,剩餘的人也陸續來了。
老王不端架子,帶的學生都和他很是娴熟,大家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就聊開了。
上菜之後,在老王的帶領下,大家努力幹飯,盡興喝酒。
第一輪祝酒是老王牽的頭,五十多歲小老頭因為工作原因,頭發白得早,但精神頭好,提起酒杯就中氣十足。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裏,是為了我的好學生,大家的好同學魏夕、陸歸宇和他們的兩個隊友,落陽和魏攬陽,慶祝他們這次獲得了校賽特等獎,作品上報送審到了省賽和國賽。我也不多說了,免得你們嫌我啰嗦——幹杯——”
落陽和大家一起舉起了被子,喝下魏夕幫她倒上的酸梅湯。
見她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裏的酸梅湯,魏夕準備給她倒上另一種乳酸汽水。
“我自己來吧。”老是讓魏夕幫自己倒水,落陽有些不好意思。
魏夕把她的手按了下去,“我順手。”倒完之後又把飲料瓶放到了離落陽遠一點的地方。
桌上的五人在開席之後就問過了落陽和魏攬陽,相互介紹後各自敬了一杯,落陽知道自己的酒量,喝的也是飲料。
推杯換盞之間,魏夕看見老王伸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知道他已經上頭了,瞬間不動聲色地警惕起來。
果然,他從左往右挨個灌了一杯,陸歸宇面不改色喝下一杯之後就輪到了落陽。
“來,落陽,我一看你這孩子就覺得聰明,聰明的娃娃都能喝!老陳就怕我搶了你這個得意門生,好幾次聚餐都沒帶你,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可不要拒絕老頭子我!快,倒上一杯!”說着還把那瓶裝着透明酒液放到轉盤上,朝落陽那邊轉了過去。
“我……”我不會喝酒。
“老王,她不會喝酒,我代她喝,算兩杯。”魏夕的手按在了玻璃轉盤上,讓那瓶白酒停在了自己面前,“加上我自己準備,和你喝三杯怎麽樣?”
說着,落陽就把專門的白酒酒杯倒了滿杯,朝老王挑了挑眉。
“魏夕女子幹脆!就對老頭子的口味!來來來!不醉不歸!”老王沒有拒絕,有人陪他多喝一杯,他高興還來不及,哪兒會拒絕。
魏夕在老王伸過來的杯子上輕碰了一下,然後一口喝完了杯子裏的透明液體。
舌頭上有微甜淌過,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之後才帶起一陣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