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最近十裏八鄉都很熱鬧,無他,府試、院試開始放榜了。
清河村和青山村就更為熱鬧了。
江大柱家的小兒子、江月笙的親弟弟,年僅十五歲的江錦書中了秀才,雖說只是第九名,但也很不錯了。
“你說說人家怎麽就這麽會養孩子呢?大兒子雖是個小哥兒,可是人頭腦靈活,會做生意能賺錢。這小兒子平日裏悶不作聲的,沒想到讀書這麽厲害,這頭一年下場就中了。”
“唉,這事兒啊說不準。反正我家幾個兒子是靠不住了,只能盼着那些個小的了,能出個一個會讀書的我就謝天謝地了。”
“嗐,你家小元不是還挺聰慧的,好好供他念書,說不定就成了。哪像我家那幾個皮猴子,去村學待了一天,回來就哭着鬧着再也不去了。”
看着別人家的小子出息了,村裏人都十分羨慕,期盼自家也能出個讀書人。也不說做官,能中個秀才,減免些賦稅徭役就好。還能抄書、教學,賺些銀錢,總比他們在土裏刨食要強。
是以這些日子兩村人都在議論這事兒,只是這說着說着,就不免又想到了當初剛中了秀才就退親的江廉家。
“要我說啊,還是人江家命好,命裏就不是我們這樣的莊稼漢。這最開始定的女婿就中了秀才,這下換了女婿,家裏還是出了秀才,說不定命裏就帶官字兒呢。”這位大娘說完,就呸的一聲把嘴裏的瓜子殼吐的老遠,怎麽她家就沒那麽好命呢?
“哎喲,你可別提先前那位,人家估計做不了官喏。”旁邊一位三角眼的大娘聞言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你這話啥意思?那江廉不是早就中了秀才嗎,雖說這麽多年一直沒聽到他中舉的消息,但考舉人本就難,多考幾次也是正常的,你也用不着這麽說吧。”
“不是那麽回事兒。”三角眼大娘招了招手,讓其他人都靠得近了些,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我這不是聽說陳彩荷帶着兒子回鄉探親,覺着有些不對勁兒嗎。她陳彩荷什麽人,跑到縣裏過好日子,還能想得起她那幾個窮酸親戚?我就去打聽了下,還真讓我打聽出點兒東西。”
其他人是知道這三角眼大娘有在縣城做事兒的親戚的,說不定還真能探出些消息,忙催促道:“你就別賣官子了,趕緊說吧。”
三角眼大娘這幾日也憋得有些難受,便一股腦兒全說了,“我聽說啊,江廉因為考場舞弊,早就被革除功名了,以後啊再也考不了了。人布莊千金也跟他和離了,我猜就是在縣裏過不下去了,這才跑回來了的。”
“嚯,你說得可是真的?江廉不是向來被誇學問好嗎,好端端的怎麽就舞弊了呢?”這消息實在過于震驚,大家都面露質疑。還有人一臉懵,沒懂舞弊是什麽意思,拉着旁邊的人詢問。
大娘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舞弊不就是抄人家的嗎。江廉學問好,那也是在青山村,考舉人可是整個湖州的,他還能比得過?這自己露了怯,不就只能想些歪主意了。”
見還有人不太信,大娘又補充道:“這事兒縣裏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江廉和他的幾個同窗都是被縣學趕出來的,舞弊名單都在學堂外貼着呢。你們不信找人問問就是了,不過我看啊,陳彩荷他們也瞞不了幾日。”
見她說得這麽有理有據,其他人也就漸漸信了。于是沒過幾天,這事兒就傳得人盡皆知,而陳彩荷竟然也沒出來罵人,每天都避着人走,大家就更信了幾分。
外面傳得再熱鬧,月笙他們卻是無暇顧及了。
江錦書中了秀才,這是件大喜事兒,肯定是要大辦宴席的。江錦書要忙着應酬,跟些鄉紳老爺、同窗學子打交道,自然沒時間管這些,事情便全落到江大柱夫婦身上。
月笙擔心他爹娘忙不過來,便每日和李輕舟帶着兩個孩子過去幫忙。
就這樣忙活了幾日,終于到了開席這日。
大清早,月笙他們就起來了,只剩下福福還賴在床上不肯起。
“福福,快點起床了,就剩你一個了哦。”月笙拍了拍福福的屁股蛋兒。
“阿爹,我好困吶,不想起嘛。”福福抓起被子把自己整個蒙住。
“那好吧,那我們就帶哥哥去了。安安,今天去吃糖糕、醬肘子、紅燒肉好不好啊,不給福福帶。”月笙也沒繼續去拉被子,而是坐在床邊慢悠悠說着。
“我去我去!我要吃好吃的!”福福唰地一下就把被子掀開了,露出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發。
福福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兒,沒看見他哥哥,嘟着嘴念叨:“哼,阿爹你又騙我。”
“哪裏騙你了,今天真的有好吃的,你再不起就真不帶你了。”
福福只糾結了一會兒,就選擇了好吃的,“那好吧。”
只是穿戴好之後,福福怎麽也不肯自己走路,黏在月笙身上不下來,月笙只得抱着他去外面洗漱。
“小懶蟲,又讓阿爹抱着了。”李輕舟在院子裏裝車,見月笙抱着福福出來就笑了。
“爹爹早,可是福福不想走嘛。”
兩歲的漂亮小哥兒拉長了調子軟聲撒嬌,李輕舟哪裏還舍得責怪他,連忙樂呵呵就伸手去抱了,嘴裏還在說:“好好好,不走不走,爹爹抱爹爹抱。”
“鬼精靈。”月笙點了點福福的鼻頭。
簡單用了些早飯,月笙夫夫倆和嫣嫣就帶着兩個孩子去了青山村江家。
江家這會兒已經張燈結彩,院裏擺滿了桌椅板凳,幫忙做席面的、打雜的也都到齊了。
随着太陽漸漸升起,院子裏的人也越來越多,村裏的幾乎每家每戶都來了人,有的還是全家老小都出動了,就想沾沾喜氣。
宴席很熱鬧,連裏正,還有鎮上的幾位地主鄉紳、富商都派了人來送禮。雖說江錦書未奪得前三,但他卻是所有秀才中年紀最小的一位,所以也很受重視。
江錦書如今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小胖墩,長得高大俊秀,穿着一身嶄新的儒袍,看起來文質彬彬,對每一個來慶賀的人都是謙和有禮,讓人心生贊嘆。
因為來得人多,又都想和新秀才套套近乎,這宴席就擺得久了些。等把所有東西都收洗整理好,已經是日薄西山。忙了一天,也都累了,月笙他們便聽了他爹娘的話,宿在了江家。
安安也不知怎的,非要和他舅舅睡,大人們也就随他去了。晚上安安便和江錦書住在了一起,央着舅舅講了許多學堂的事兒才入睡。
“阿爹,我也想去學堂念書!”第二日回去的路上,安安突然抱着月笙的胳膊說。
“念書?好啊,原也是打算明年就送你去村學的。”月笙雖不清楚安安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但孩子想念書,他還是很支持的。
“福福不要念書!福福不念!”福福還在高高興興玩着爺爺給自己買的布偶呢,就聽到哥哥和阿爹說要念書,可把他吓壞了。
月笙看看抱着布偶,兩眼淚汪汪地縮在牛車角落的小哥兒,有些哭笑不得。月笙得空時也是會教兩個孩子認字、數數或者背詩的,安安記性好又愛學,每次都能記得很快。福福就不一樣了,根本坐不住,聽月笙念幾句,就要溜出去。他年紀還小,月笙也就不怎麽管他,沒想到居然怕成這樣。
月笙笑着幫小哥兒擦了擦眼淚,“福福還小呢,我們不去念書。”
福福歪着頭看他阿爹,還有些不信,“真的?”
“是哥哥想去學堂,福福不去。”安安也拉着弟弟的手安慰。
“等哥哥去學堂了,回來再教你。”福福剛剛舒了口氣,安安又補充了句。
福福大驚失色!
月笙和李輕舟都沒忍住笑出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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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是村學開學的日子。
“阿爹,現在要去學堂了嗎?”吃過早飯,安安就一臉期待地問月笙。
“對,今天去學堂。”月笙那出一個繡有小老虎的小布包,把給安安準備的筆墨紙硯給放進去,“來,把你的書袋拿上,我們去學堂喏!”
“好!”安安愛惜地摸着自己的小布包,點頭應道。
村學就在張黎他們家附近,是陸思源中了秀才後,和村長商量後辦的。他對讀書做學問很感興趣,卻無意做官,中了秀才後就不想繼續考試,就想着幹脆辦個私塾,教孩子啓蒙算了。沒想到跟村長一說,最後竟辦成了村學。村人也都知道這是好事兒,紛紛出錢出力,建起了學堂。
學堂的夫子除了陸思源,還有村裏一位姓唐的老秀才,兩人一起已經教了有幾年了。
今兒是開學的日子,學堂外聚了好些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有好幾個都在抱着大人的腿嚎啕大哭,想來是被家裏人逼着來念書的了。
“阿爹,他們為什麽哭啊?”福福看着比他高的哥哥們都在哭鼻子,有些好奇。
“因為他們和你一樣,不想念書啊。”月笙摸着福福的頭答。
福福連連點頭,果然念書太可怕了。他又看了看滿臉笑容的安安,覺得自家哥哥可真厲害,這麽可怕的事兒還能笑得出來。
“明明我和你阿爹都是聰明好學的,也不知你随了誰。”李輕舟盯着福福的發旋面露不解。
“我可是聽娘說了,你小時候去學堂總想着逃課呢。”月笙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咳咳,不說那個了,我們趕緊去找陸夫子吧。”李輕舟見兩個小的都擡頭望着他,頗有些不好意思,連耳根都紅透了。
“以後就麻煩兩位夫子了。”等李輕舟他們到學堂裏邊時,陸思源和唐老秀才已經在裏邊候着了,還有好幾個小學子正在咿咿呀呀念着三字經。
“陸夫子,唐夫子好。”李輕舟交了半兩銀子的束脩,安安恭恭敬敬地給兩位夫子行了禮,這入學就算完成了。
“在學堂叫我夫子,外邊兒還是叫我陸叔叔就好。”陸思源招呼安安站到自己身旁,看着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子很是喜歡。
安安留在學堂,月笙他們就帶着福福回家了。
走了好一會兒,福福才後知後覺,哥哥好像沒法陪自己玩兒了,越想越傷心,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又哭了?是不是腳膈到了?”李輕舟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哥兒有些頭大。
“是不是想哥哥了?”月笙大概猜到了。
果然,福福趴在李輕舟頸窩小聲念叨:“嗚嗚嗚,要哥哥,哥哥。”
“福福乖啊,哥哥要念書,我們中午來送飯就能見到哥哥了。下午哥哥散學了,也能和福福玩。”李輕舟拍着福福的背輕聲哄着。
“不要哥哥念書,要哥哥陪我玩。”
“可是哥哥喜歡念書啊,你看福福喜歡玩什麽,哥哥是不是都讓你玩?那哥哥喜歡念書,福福是不是也應該讓哥哥好好念呢?”月笙也蹲下身來幫着小家夥擦眼淚。
福福糾結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哥哥念書,福福,福福等哥哥。”
“真乖!而且福福可以和爹爹、阿爹、奶奶還有好多好多人一起玩呢,我們都陪着你。”
在阿爹和爹爹的耐心哄勸下,福福終于止住了哭聲,只是回到家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直到中午去學堂送飯,再次見到哥哥,被哥哥又哄了哄,這才重新露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