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子太傅【一更】

第25章 太子太傅【一更】

崔晏自昏迷中轉醒, 胸口仍然疼痛難耐,他緩緩起身,看到核桃紅着眼坐在他床前, 手心端着碗湯藥,好像剛哭過一場。

他掐了掐額角,淡淡道:“哭什麽,我死不了。”

這次發病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看來得想辦法把顧問然那裏太醫給的藥方給拿到手,否則喘疾遲早會是他最大的隐患。

見崔晏醒過來,核桃眼眶更加通紅, 本來強行忍耐的淚水在這一刻也徹底控制不住, 潸然落下, “你醒了就好。”

“嗯。”崔晏輕輕吸氣, 端過核桃手裏的藥碗,低聲道,“陸子雲呢?”

他現在很想見到溫連, 然後, 問清楚溫連到底是不是在騙他。

分明說過不會再離開的,那張字紙又為何寫他三日內就會死亡。

他喝了口藥,被苦得眉頭微蹙, 幹脆仰頭喝盡, 耳邊仍然沒有聽到核桃的回應。

崔晏心口一跳,他盯上核桃的眼睛, “怎麽不說話?”

核桃抿了抿唇, 把藥碗從他手心快速奪走, 起身告退,“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你好好休息。”

他的神情很不對勁,仿佛在遮掩着不可告人的事情,崔晏幾乎瞬間便猜出發生了什麽,他一把扼住核桃的手腕,迫使他回來,聲音陡然沉下,“說!”

核桃向來是不會撒謊的,他咬緊唇,扯開崔晏抓着他的手,說道:“溫玉叔說了你要靜養,這段時間別出門,好好在床上歇着……”

“我問你,陸子雲呢!”崔晏聲音拔高,忍不住逼出幾聲咳嗽,他看着核桃支支吾吾的模樣,哪裏還不清楚,直接掀開軟被,一把推開核桃,朝着門外走去。

核桃趕緊上前拽住他,急切道:“溫玉叔下令你不能出這個屋,你聽到沒有,溫晏,哪裏都不可以去!”

崔晏毫不留情地甩開他,“滾!”

大門外守着的毛豆聽到聲響,推門進來,見到正在糾纏的兩人,快步上前攔住了崔晏,“你要幹什麽,大夫的話你不聽,不想要命了是吧?”

他身材高壯,攔住崔晏不是問題。

崔晏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咳嗽,擡眼看他,“溫武英,讓開。”

毛豆被他氣勢攝住,咽了咽口水,猶豫着道,“真不行,你偶爾也聽聽我的話吧。”

核桃也忍不住央求,“你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下床。”

他抓起身旁茶桌的瓷碗猛地砸碎,瓷片碎屑飛落,崔晏拾起其中一片,抵在自己喉間,鋒利如刀的瓷片瞬間在白皙頸子上割出一道刺目血痕,崔晏淡聲重複,“讓開。”

血一滴滴染紅雪白的瓷片,毛豆額頭冷汗直冒,低低罵了聲,“王八蛋,早知道應該先給你捆起來!”

他們不敢再攔,也沒辦法攔,只得眼睜睜看着崔晏走到正廳前的院子裏。

那裏聚集着不少人,溫玉正在逐一排查下毒者,而在院子的角落裏——正停放着“陸子雲”的屍體。

崔晏眼前黑了黑,他踉跄地朝着那蓋着白布的屍體走去,對溫玉震驚的聲音充耳不聞,直至走到屍體跟前,他靜默地注視着那具屍體,心髒仿若停滞般聽不見任何聲響。

溫玉沖上前來,不敢亂碰他,只急切地喊了聲,“你出來做什麽,見了風又要發病!”

“怎麽死的?”崔晏木然地轉頭,看向溫玉,不消掀開那張白布,他也清楚裏面究竟是誰。

溫玉被他問得一噎,打算囫囵過去,“這些用不着你管,來人,把他給我擡回房裏!”

聞言,崔晏忽地掀開了那張白布,看清楚白布下屍體的死狀後,他閉了閉眼,在兩旁小厮和毛豆他們圍上來之前,安靜地自己轉身離開。

溫玉愕然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兒?”

一醒過來就專門找這“陸子雲”,可怎麽見到屍體後卻是這個反應。

不對勁,太平靜了,平靜到令人有些恐怖。

溫玉趕忙給核桃和毛豆使了個眼色,“跟上啊。”

核桃和毛豆這才反應過來,跟上崔晏的腳步。

“溫晏,你千萬別太傷心,大夫說了你不能總是大喜大悲,對你身體很不好……”毛豆苦口婆心地勸導着他。

核桃則是低垂着腦袋,不敢看崔晏,聲音也染上一絲哽咽,“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偷懶讓陸子雲幫我熬藥,他就不會出事了,都怪我。”

毛豆恨鐵不成鋼地罵他一句,“怎麽叫都怪你,當然是怪那個下毒的畜生,如果不是陸子雲,死得可就是你了!”

沒人知道那畜生是怎麽混進府裏來的,人死在溫府,他們也難辭其咎。溫玉下了死命令,今日說什麽也要把那人給找出來,必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毒藥原封不動讓那畜生喝進肚裏。

“可是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就那麽輕信別人,都是我不好,陸子雲他人挺好的,我之前還對他說過很難聽的話……”核桃越說越傷心,眼淚也徹底抑制不住滾落下來。

毛豆嘆息了聲,安慰他道,“人各有命,咱們這種平民百姓哪裏會料到會有殺手直接混進咱們府裏,這殺手怎麽偏偏挑中咱們溫府!”

他們說了半天,崔晏卻仍是沒有反應,核桃擡眼一看,只見崔晏立在自己的廂房門前,而後面無表情地推開房門。

他們趕緊跟上,只見崔晏立在窗前,身形被清冷月色籠罩。

在他身前是數不清被翻開的書本,四書五經在皎月光輝下散發瑩白的光潔之色,偶然一陣清風吹過,萬千書頁嘩啦啦作響,如落葉紛飛不止,無數字紙散落,飄揚到他們的腳邊。

每一頁,都寫滿了溫連的名字,墨跡如新。

“溫晏,”核桃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他弱弱地出聲,“這是……”

崔晏忽地回頭,面色已然冷靜下來,他喃喃自語般低聲道,“他走了。”

核桃和毛豆都吓傻在原地,以為他被刺激到腦子不正常了,“崔晏你別吓我們,你說什麽呢?”

聞言,崔晏猛地把桌上所有的書本推到地上,展露出最底層的那些黃澄澄的符紙,他随手拾起一張,腦海裏浮現在他昏迷之前,依稀記得那張溫連的字紙是夾雜在黃符裏一起給他的。

那就說明,溫連把這些也全部看過。

溫連知道他的心思,清楚他的偏執,所以害怕恐懼他的為人,這才想辦法尋死離開自己?

如果是這樣,下次再相見,溫連是決然不可能會再告訴他身份,反而還會小心翼翼想盡辦法隐藏。

手心的黃紙被攥得越來越緊,近乎掐破。

良久,崔晏深吸了口氣,抛開陰郁冷沉的雜念。

不會的,他了解溫連,他是世上最了解溫連的人,就算害怕,溫連也不會因為這種理由就尋死離開。

最可能的原因便是,溫連當真壽命時限到了,他不得不走,替核桃喝下毒藥是一場巧合。

“我要出門一趟,取個東西。”崔晏冷淡開口,“你們不放心可以跟着,但別告訴溫玉。”

核桃和毛豆對視一眼,倆人都松懈下緊繃的神經。

至少還是肯讓人跟着的。

他們提着燈籠,跟在崔晏身後,絞盡腦汁護送他從溫府後門逃出去,最後竟來到了天樂坊附近的那條長街上。

崔晏當時就是在這裏昏過去的。

燭火悠悠,燈籠暈開一片柔和暖光,少年立在夜色裏的長街,舉目看去,整條街道幹淨如洗,什麽都沒剩下。

“幫我找一張紙。”崔晏低聲道,“一張白紙,上面寫着些字,找到後相互通知。”

毛豆微愣,“你出來就為找一張紙,就不能明天再找?”

崔晏搖了搖頭,面色冷沉,“今日必須把它找到不可。”

其實他也并不知道那張紙會不會随着溫連離開而消失,但他還是要找。

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三人在朦胧夜色中打着燈籠,搜刮過長街每一個檔口的角落,什麽也沒找到。

就在他們幾乎以為那些符紙早就被吹得不見蹤影時。

一張黃色符紙忽地從核桃的頭頂飄下來,他擡頭望去,只見高高的樹梢上,沾挂着一團被風裹挾到樹杈卡住的紙包。

核桃三兩下爬上樹,從樹梢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團紙包,像剝菜一樣輕輕把紙包剝開,而後眼前亮了亮,欣喜地大喊了聲,“溫晏!溫晏,是你要的字紙!”

半晌,崔晏心跳加速,仔仔細細地将夾雜在黃符裏的字紙攤開,擡眼看去,核桃和毛豆都好奇地望過來。

“都轉過臉去,誰也不許偷看。”

“……行行。”

崔晏指尖顫抖着,在那張任務紙上輕輕撫平。

他先前看到的那些“任務完成後角色死亡”之類的字跡竟然已經消失不見,變為了一片空白。

難道是因為溫連現在死了,但是還沒有新的任務出現,還是說之前看到的字跡不過都是假象,是他一場夢境,根本就不是真的?

崔晏呼吸急促,心跳愈來愈快。

頓了頓,他把紙翻過來。

……原來是拿反了。

他自嘲地苦笑了聲,額頭蒙上一層薄汗,顫抖着繼續往下看。

【宿主本次角色身份:太子太傅,保皇派左丞之子,名江随,字施琅,男,二十二歲。此為終極任務,請您務必協助青年時期的男主成為救世主。】

太子太傅……

崔晏心口一震,他怔忡地擡頭,看向無邊月色,繁星如碎玉閃爍,蟲鳥在樹畔低咛。

從順堯一路向北,駕馬車行七天七夜,就是京城。

——如果他要再見溫連,只能是太子。

崔晏深吸了一口氣,将那張任務紙輕輕塞入衣襟深處。

明日,去一趟順堯錢肆,見見顧問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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