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謹遵教誨【二更】
第34章 謹遵教誨【二更】
華清宮。
到處是破碎的瓷片, 瓷瓶茶碗被掃落一地。
“殿下息怒,是那江施琅不知好歹,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崔清一腳踹開前來阻攔的太監, 恨聲罵道,“都給我滾,日後誰再跟我提江施琅三個字,我剁了他的舌頭!”
屏風後, 一道婀娜身影款款走來,聲音婉轉清透,“誰惹清兒發這麽大火?”
聽到她的聲音, 崔清立刻紅了眼眶, 急切地走上前去, 低聲道, “母妃,今日在明德所裏,那江施琅實在太不給兒臣面子。兒臣本是好意幫他解了崔晏的刁難, 他倒一點不領情, 放課後直接跟崔晏走了!”
三皇子的母妃,乃是當今最受寵的麗妃娘娘。
麗妃垂下蛾眉,靜靜地瞥他一眼, 說道,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有什麽好哭。”
她不急不緩地落座在桌邊, 慵懶揚聲道, “明珠鳴翠, 把殿下摔的這些玩意兒物什掃起來。”
兩旁的貼身宮女應聲,招呼其他人趕緊收拾。
崔清見她不緊不慢, 心中更加憤怼,“母妃……”
“閉嘴。”麗妃淡淡出聲,打斷了崔清未說完的話。
崔清立刻不敢再出聲,緊抿着唇,立在她身旁。
麗妃悠悠地品了口茶,說道,“忘了母妃如何叮囑你的了?現在他是太子,宮裏宮外多少雙眼睛盯着,你該喚他什麽?”
聞言,崔清萬分不情願地答道,“皇兄。”
“是了,”麗妃滿意了些,起身拍去崔清身上的褶皺,俯在他耳邊低低道,“你皇兄他不過是一只紙糊的老虎,有他替你占着太子之位,你現在身邊少了多少陰謀算計。讓他再得意一陣又何妨?”
崔清攥緊拳頭,壓低聲音道,“可兒臣實在厭惡他,還有那個江施琅。”
“知道,知道。”麗妃敷衍了聲,“江施琅不是咱們現在碰得了的。只要左丞還是皇上那邊的心腹大臣,你就得陪着些好臉色去,誰讓人家有個好爹?”
“可……”崔清咬了咬牙,說道,“他根本不喜歡兒臣,開始倒對兒臣頗為滿意,皇兄他一來,江施琅便很少再注意兒臣了。”
麗妃神色稍頓,眉頭微蹙,“江施琅不是與你皇兄關系極差?”
崔清搖了搖頭,“看着像是,可江施琅幾次三番被崔晏請進清寧宮,他都欣然前去。就算顧問然砸了他的腦袋,他都能當什麽都沒發生。”
聞言,麗妃面色凝重了幾分,指尖在茶碗的邊沿輕扣幾下,若有所思道,“尋個機會……把你皇兄請到華清宮來,就說母妃想他了。”
她笑了笑,像是覺得這句話很可笑般,重複道,“對,就說母妃想念兒時撫養他的那段日子,請他來一趟。”
崔清心頭的石頭落下來,他跟着笑了笑,“好,多謝母妃。”
只要母妃肯出手,崔晏和江施琅,一個都跑不了。
*
清寧宮外,溫連跟在崔晏的轎辇後,緩緩走着。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小紅可以坐轎,他只能走着。
小紅坐在轎上,單手撐着下巴,懶懶散散地盯着他笑,笑得溫連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一塊被盯上的肥肉。
早知道就心狠一狠,不來了。
“太傅。”
臭小孩又在叫魂了。
溫連臉上挂着虛假的笑容,擡頭道,“殿下,何事?”
崔晏抿了抿唇,低聲道,“太傅可知道一個夫妻騎驢的故事?”
“不知道。”溫連果斷結束話題。
崔晏卻根本不在意,自顧自地聊起來,“一夫一妻在趕路,女子騎着驢子,男子只能走着,有人路過,說這男人真沒用,竟是個怕老婆的,讓女人騎驢。”
說到這兒,溫連已經知道他講的是什麽故事,也知道他在含沙射影什麽,微不可察地輕哼了聲。
“後來,男子覺得不好意思,便自己騎驢,讓妻子走路,又有人路過,說這男人真沒用,一點也不心疼老婆,讓老婆走路。”
溫連忍不住打斷他,“那殿下覺得自己是男人還是女人?”
話音落下,崔晏垂下眼睫,正經道,“孤本就是男人啊,太傅,你真笨。”
溫連:“……”
“其實,孤覺得,男人抱着女人一起騎着驢子不就好了麽?”崔晏意有所指地低聲道。
溫連嘴角微抽,“殿下,驢命也是命。”
聞言,崔晏忍不住笑出聲,鴉羽般濃密的眼睫輕輕彎下,垂落一片暗色陰影。
只要在溫連身邊,心情就會變好,就算溫連罵他,遠離他,摔門而去,最後卻還是跟着自己回到清寧宮。
溫連在意他,心疼他。
就算他做了壞事,溫連也舍不得抛下他,只是想到這裏,心裏便更想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地招惹。
到清寧宮殿外,崔晏緩緩下轎,二人剛進殿裏,就聽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殿下可算回來了,微臣還沒問你昨日那江施琅來之後……”顧問然說了一半,就看到崔晏身後探出半個腦袋。
溫連不懷好意地朝他笑了笑,“顧大人想問什麽,不如直接問我。”
這刺客居然成了小紅的手下幕僚,緣分可真奇妙,也不知道小紅是怎麽原諒他當初行刺的舉動,但在溫連這,顧大人還是一個混蛋東西。
他可是很記仇的。
當初這個姓顧的,讓他和小紅在床榻上親嘴,看他們笑話,這個仇他可一直都記着呢。
昨天他特地問了小德子,原來這人叫顧問然,是什麽幽州節度使,現在被封做太子少傅,專門教皇子們練武。
不過就算是太子少傅,也跟溫連的官差着一級,溫連可以想怎麽怼他就怎麽怼他。
見到溫連,顧問然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看溫連,又看看崔晏,連忙改口道,“江大人來了,那微臣也不好再叨擾殿下,改日再來。”
說罷,他起身就走,臨走之前,還不忘跟崔晏使個眼色,用只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興奮地低聲道,“弄死他。”
崔晏默了默,緩聲道,“顧少傅慢走,二位老師既然都來了,不妨一會待補課結束,一起在清寧宮用晚膳。”
顧問然以為崔晏的計劃需要他動手,更加興奮,俯首道,“那微臣便尊敬不如從命,恭候殿下和江大人。”
“侯着吧,顧大人。”溫連悠悠地從他面前走過,輕哼了聲,“讓開些,別耽擱了殿下溫習功課。”
顧問然面上笑眯眯,袖內的指卻已然攥得死緊,像是迫不及待想給他一拳,低低道:“江大人說得對。”
嘚瑟吧,江施琅,看你還能笑多久。
熟悉的側殿書房,晌午在這發生的事情,溫連還歷歷在目似的,門在身後緩慢合上,殿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殿下,想從哪一課開始溫習?”溫連翻開手裏的書,盯着上面任務紙裏的教案,暗暗尋思,快點講完快點回去,省得又節外生枝。
崔晏落座在書案前,沉思片刻,說道,“從今日課上所講的祝勇刺字開始吧。”
溫連一聽,這個他熟,剛要侃侃而談一番,又聽崔晏繼續說道,“孤想讓太傅為孤刺字一首。”
溫連愣了愣,便見崔晏緩緩解開腰間衣帶,不疾不徐地開始脫起衣服,他登時警惕,猛地後退,“你、殿下,這是做什麽?”
崔晏似是十分茫然地擡眼看他,将衣襟解開,“刺字,孤不是說過了麽?”
衣衫随着腰帶的松垮而墜落在地,露出雪色的錦衣,溫連呼吸一滞,靠在身後的書架上,低聲道,“不行,殿下乃是千金之軀,微臣不過一介臣子,怎麽能在你身上刺字?”
“祝勇乃四害之一,為衆人所厭恨,犯錯之後,由他的老師在他身上刺字以明志。四害都可以做得,孤是太子,有何做不得。”崔晏淡淡地開口,仿佛這不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溫連趕緊搖頭,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不行,這是重罪,微臣擔當不起,還請殿下把衣服穿好。”
聞言,崔晏似是覺得十分可惜般,低低道,“晌午孤做錯事,惹怒太傅,這是孤唯一能想得出認錯改正的辦法。只要像祝勇般請太傅在我身上寫字,說不定太傅便可以相信孤會痛改前非了。”
眼看他又脫一件,馬上就要脫到只剩裏衣,溫連冷汗直冒,有種菊花馬上不保的預感,他顫聲道:“微臣已經相信殿下了。”
“不夠。”崔晏微笑道,自書案上拾起毛筆,遞向溫連,定定地看着他,“那便以筆代刀,請太傅在學生背上寫一首向學詩?”
他神色認真,言語舉止也并無輕佻,溫連壓根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
只不過晌午是崔晏碰他,而晚上變成了他被迫要碰崔晏。
溫連哪裏想不明白,這是又陷進崔小紅給他下好的圈套裏,但是以他的腦子,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拒絕。
人家的理由很光明正大,學生請老師像典故裏一樣為自己寫詩明志,何錯之有?
“書上說師者需以身作則,太傅可是不願效仿祝勇與祝勇的老師?”
半晌,在崔晏灼灼的目光中,溫連咽了咽喉嚨,終究還是伸手接過那支筆。
反正……只是在背上寫寫字,又不是脫光,況且脫得是小紅的衣服,跟他也沒關系。
溫連安慰好自己,小聲低低道,“寫。殿下你……背過身去。”
聽到他答應,崔晏颔首笑道,“謹遵太傅教誨。”
他轉過身,将最後一件輕薄的裏衣在溫連眼前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