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刺客都給本宮死

第40章 刺客都給本宮死

過來的時候天氣尚好, 可現在烏雲壓頂,與之前已經大不一樣。

沈稚秋雖然看不清楚天上是什麽樣的光景,但她鼻子還沒失靈, 一走出佛寺便嗅到一股子沉悶的雨氣,料想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傾盆大雨到來。

她仿佛預料今日要發生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不由分說把所有護衛安排到其他女眷身旁, 自己這兒則一個人都沒有留下。

桑落當時欲言又止, 顯然有話想對她說, 但沈稚秋假裝沒有發現, 還是讓他去了德妃那邊。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女子嬌媚的臉龐繃得很緊,眉宇間是幾分遮掩不住的沉重, 她好像正為某些事深深苦惱,而那件事情直到拜佛結束都沒有發生。

劉将軍換成常服, 依舊不減英姿。他守在門外, 擡頭望天,見天色逐漸暗淡, 心說:一旦下雨,這山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于是提前将此事向德妃禀明,希望能夠盡快下山。

陸寰生性謹慎,從不肯輕易冒險, 眼看着大家叩拜完畢,顯出意興闌珊的模樣, 便爽快答應下來。

她們錢包鼓鼓,個個都有錢得很。捐起香油錢根本不帶猶豫的, 随手就是幾百兩銀票,引來僧人幾眼驚疑的注視。

薛文婉按住還想繼續掏錢的袁貴人, 輕輕搖頭,作了個口型,無聲道:“走。”

財不露白,有這份心回去大可繼續捐,但現在卻不是個合适的時機。

袁佳雲也不傻,當即會意,把手往回一收,笑嘻嘻的點頭。

目前為止,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出現任何意料之外的危險。

變故發生在回山莊的路上。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劉增率領喬裝打扮的金吾衛走在隊伍前面。他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在數裏之外就察覺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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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伸手制止,讓駕車的人勒繩停下。

侍衛們神情驟變,瞬間舉起武器擋在身前。

做完這些,劉增俯身趴在地上,貼耳去聽,目光漸漸放松。

他轉過頭去,微微一笑:“有五匹馬正在接近,速度不快,應該是過路人,無須緊張。”

大家很相信他的判斷,聞言,腦子裏緊繃的弦也跟着松開,不覺松了口氣。

只有桑落依然冷峻。

他不僅沒有安心,反而更加嚴肅,對衆人說:“那五匹馬是障眼法,還有人在往這邊趕來,殺氣很重,恐怕不善。”

範衡和他同寝多日,自問還算了解對方,知道他不是信口開河、好大喜功的人,馬上信了幾分,随口罵了句髒話,又重新戒備。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主子金貴,斷然不能大意。劉将軍也願意聽從,點了點頭,開始安排防護事宜。

“範衡,你帶着娘娘們原路折返,再往前一點就是息瀾寺的地界,游人很多,他們該不敢輕舉妄動。”頓了頓,眸光漸冷,刀削般的面龐展現出最堅不可摧的力量,一字一句道,“其他人,和我一起迎戰刺客。”

“遵命!”

而車廂中的妃嫔并不知道外面正在經歷什麽,她們只知道馬車忽然掉頭加快了速度。

另一馬車內,沈稚秋臉上的表情既有擔憂,也有一絲絲解脫,好像期待很久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一樣。

她掀開簾子,對着馬車旁的侍衛說:“不用管我,帶其他人先走。”

這次容妃特地以生病靜養為由和她們分開出行,又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其他馬車旁,等的就是現在。雖然不确定危險一定會發生,但只要有這種可能性存在,她都要盡全力保護陸寰等人的安全。

在場所有人裏面,沈稚秋毫無疑問是最有話語權的那個。雖然按封號排序,淑妃、德妃地位更高,但大家都能看出來——這個後宮,是圍着沈稚秋轉的。

她是嫔妃之間的紐帶,凝聚起了十幾個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女人,讓她們彙成一股不容拆分的洪流。

因此一聽到容妃發出這樣的指令,侍衛甚至沒有來得及思考,下意識便去遵循。

馬車撤離的過程中,刺客果然如期而至。

幾十個黑衣人從遠方飛來,滿目兇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發現對方已經提前察覺他們的動向,這些殺手惱羞成怒,頓時提刀揮下。金吾衛也不是吃素的,紛紛迎去,兩隊人馬很快就糾纏到了一起。

金刃相撞,聲聲刺耳,打得是難舍難分,愈發激烈。

沈稚秋心知刺客的目标是她,為了不連累其他人,她冷笑了聲,掀開簾子從裏面探出頭來,把自己的臉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那些殺手一眼瞧中她的模樣,猶如在海上迷路的小船找到了方向,迅速放棄争鬥,往她所在之處奔來。

可他們想走,也要看金吾衛願不願意放人。

劉增将刀劈過,大喝一聲:“想往哪兒去?”說罷,下一招橫掃千軍,擋住敵人去路。

沈稚秋聽到動靜,把牙一咬,不顧茯苓的勸阻,扶着門框往車下撲去,狠狠跌在地上。

幸好馬夫看出她的舉動,減緩了速度,否則斷骨難免。

她忍住手臂處傳來的痛感,一股腦從地面爬起來,撕碎裙角,快步往小路逃去。

刺客首領當機立斷,把人馬分成兩股,一部分留下和金吾衛纏鬥,另一部分去追捕容妃。

茯苓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沈稚秋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她只顧着往前,往前,一直向前。

範衡最近已經夠倒黴的了,他爹被人抓住把柄狠狠參了一本,像縮頭烏龜那般待在家裏,什麽都不敢做。而他自己手裏還有幾百萬的《通鑒》沒背,這會兒又被打發來照顧這個黃毛丫頭,心情那是相當煩躁。

聽到女子聒噪的哭聲,他越想越生氣,粗暴地把她扛上肩頭,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要是再在這兒稀裏嘩啦亂嚷嚷,小爺就把你扔給那些刺客,讓他們砍死你。”

茯苓頓時噤聲,抽抽嗒嗒地說:“範、範大人,我家主子不見了,奴婢得去找她。你行行好,帶我去吧。”

近距離接觸,他意外發現這丫頭睫毛還挺長啊……

範衡發覺自己有些跑神,急忙把思緒拉回來,刻意咳嗽一聲,不自在地說:“桑落跟去了,他自會保護容妃娘娘,用不着你瞎操心。”

他按了按眉心,決定不再和茯苓廢話。把她扔到一旁樹下,板着臉恐吓說:“我現在去追刺客,你乖乖躲在後面別出來,懂不懂?”

茯苓看到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吓得縮了縮腦袋,嚅嚅道:“奴婢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

安撫完鬧事的宮女,範衡又低聲罵了句娘,握刀飛身而上,加入戰局,幫劉增擋去右邊的攻擊。

戰況愈發激烈,這些刺客招招狠辣,但似乎沒有和他們較勁兒的意思,反倒一門心思想要去追沈稚秋。

大家很快意識到這一波攻擊是沖着容妃娘娘來的。

可她孑然一身,能擋誰的道?

德妃她們關在車廂裏,一直沒辦法出去,但大家又擔心得緊,滿臉焦慮。

茯苓的哭聲從後面傳來,讓所有人心頭又蒙上層難以驅散的陰霾。

袁佳雲年紀最小,承受力也最差,已經忍不住哭出來:“秋姐姐手無縛雞之力,眼睛還看不見,她哪裏逃得過賊人毒手呢?”

陸寰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可她自己也十分驚慌,不曉得該怎麽開口。

過一會兒,德妃輕輕嘆氣,揪緊了手帕:“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我們都不清楚,這可如何是好。”

眼下最麻煩的事情,便是她們對沈稚秋那邊一無所知,只能待在這兒擔驚受怕。

薛文婉咬緊牙根,發狠似的說:“我出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着。”

“不可!”嘉嫔急忙勸阻,“刀劍無眼,你下去又能做些什麽?白白添亂罷了。”

她也擔心沈稚秋的安慰,但她更為理智,知道淑妃出去也無濟于事。

但薛文婉堅持己見,不肯放棄:“容妃知道刺客沖她而來,所以才會棄車逃跑,為的就是幫我們争取撤離的時間。她腦子一根筋,總做些蠢事,我必須去把她帶回來。”

她緩了語氣,安慰說:“而且你們大可放心,刺客的目标是她,不會輕易對我動手。”

淑妃聰慧,敢這麽篤定自有她的道理。

她猜測這些殺手出自朝廷某位重臣之手,更不敢放秋秋一個人在那兒。

趁前面的侍衛專心禦敵的空隙,她悄悄掀開簾子跳到地上,沿着沈稚秋逃跑的方向跑去。

其實薛文婉所想大部分正确,這些殺手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容妃沒命回去皇宮。

她只料錯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卻非常致命——今日她穿的衣服和容妃格外相似。

去寺廟禮佛,妃嫔們不約而同地舍棄了平時的華麗裝扮,只着布裙荊釵,從遠處看去很難将人分清。

不僅僅是着裝相似,兩人身材也相差無幾。

而這些賊人只在畫像上看到過容妃的臉,此時面對兩個如此相像的對象,他們中果真有人落入了陷阱。

當淑妃看到向自己迎面砍來的白刃時,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踉跄跌倒在地,但還是高傲的仰起下巴,不願服軟。

她還殘存着一絲理智,壓住恐懼,冷冷道:“我是薛家大小姐,你們膽敢對我動手,薛氏必為我報仇雪恨。”

這句話果然有一定的威懾力,殺手們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找錯了人。

按理說,這個時候寧肯錯殺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可他們受雇于太後,實在不知道殺錯對象會有怎樣的後果,不禁有些遲疑。

雖然他們很快回過神來,但已經為薛文婉争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逃跑。

她迅速從地上跳起來,拔腿就跑,完全沒有平時嬌滴滴的樣子。泥土沾在精心保養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十分狼狽,但女子清麗的容顏并未因此黯然失色,相反,為她增添了許多新的魅力。

遠處,葉星聞看到這番場景有些頭疼,說真的,淑妃是死是活和他沒有半點兒關系。公子只要求他們保護好沈稚秋,他并無義務救她。

但男人心裏又犯起了嘀咕,暗忖:薛家小姐到底是沈姑娘的好友,如果把她救下,容妃必然歡喜。

她高興,公子便高興。

公子心情愉快,他就前途可期。

如此想到,葉星聞忽然渾身充滿幹勁,跟打了雞血似的跳下去,拔劍出鞘,對着殺手刺下。

*

另一邊,沈稚秋一路逃竄,順着小路跑到小溪旁。

這裏的土濕得很,她一個沒注意,踩滑跌倒在地,卻因此避開了背後的致命攻擊。

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嗖’的聲從她發邊擦過,直直紮進泥土裏。

女子喘了口氣,絲毫不慌,臉上反倒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為首那人見她停下,也擡手止住了後面那些人的攻擊。

他一直記着自己的任務,大步走過去,将刀架在沈稚秋的脖子上,目光陰森,逼問道:“之前是不是你救了淮陰王?”

她沒有隐瞞,笑吟吟地說:“是。”

不懂這女人為什麽死到臨頭還能笑得出來,首領壓下疑惑,語氣冰冷:“娘娘肯定知道我們是誰派來的,敢與那位主子作對,你就應該料到會有今天的下場。”

明人不說暗話,大家都清楚對方是什麽身份,自然不需要再費心作戲。

看見女子嬌豔的容顏,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生出同情,首領也不例外。

但他心底有數,眼底閃過一絲憐憫,沉聲道:“要怪就怪娘娘自己做事太不小心,居然在山莊露出了馬腳,你如果沒有出手救治那個賤婢的父親,也許我們還不會那麽快查到你的頭上。”

說罷,他擡起刀想迅速的給她一擊,讓女子沒有痛苦的死去。

就是此時,沈稚秋彎唇,聲音平靜:“本宮懷孕了。”

她把手搭在肚子上,天鵝一般修長白淨的脖頸微微揚起,輕柔地說:“是趙霁的孩子。”

刀停在半空中,無論如何也舞不下去。

首領皺眉:“我憑什麽相信你?”

皇帝的妃子竟然說自己懷了其他人的孩子,聽起來實在匪夷所思,讓人難以接受。

她笑了下:“你可以将這個消息帶回去告訴太後,她便知道是殺了我有用,還是留着我有用。”

沈稚秋眼睛眯起,從容地說:“信不信由你,但是方才你們對我無禮,我也要給你們一點教訓。”

話音剛落,沒有任何預兆,他身邊的刺客青筋暴起,發出聲痛苦至極的嘶吼,随即癱倒在地,一邊口吐白沫,一邊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直到窒息為止。

為首那人手下亡魂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臉色大變,喝道:“你對我們下毒?”

沈稚秋起身,理了理裙擺,擡眸看他。那雙無神卻幽邃的眼睛裏充斥着冷漠與殺意。

“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你痛不欲生。立刻滾回去,把這件事情說給陳曦雲聽,問她…”她頓了頓,繼續說,“要不要與我合作。”

首領清楚她說的都是實話,再不敢停留,迅速撤離。

他離開後,從大石後面走出一個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

桑落面無表情地看向她:“你就這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一聽到他的聲音,沈稚秋攥緊的拳頭也逐漸松開。她慢慢走過去,撒嬌似的開口:“我知道你會好好地保護姐姐,又怎麽會害怕?”

說罷,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難道你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哄騙我的嗎?”

少年原本滿心不悅,但一瞧見她的臉,所有消極情緒全部煙消雲散。

他刻意無視發燙的臉頰,小聲說:“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沈稚秋便笑起來:“好弟弟。”

桑落沒再說話,握住她溫軟的手,把人扶到了路口。

等容妃順利的回到馬車處和其他人會和,卻發現薛文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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