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 真話假話

第50章 chapter50 真話假話

青年陷在柔軟昂貴的沙發裏,和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對視着。

他眸中有驚惶,但更多的是不自在,因為他的腳踝是很敏感的地方,稍有一點癢意都會渾身發麻,何況男人握着他腳踝的那只手粗粝磨人,江寄厘從臉到脖子都是紅的。

“您的手……”江寄厘的目光落在他左手駭人的疤痕上,忍不住問了出來,他擡起眼望向了一直注視着他的男人:“是燒傷的嗎?”

腳踝上摩挲着的手指一頓,“是。”

江寄厘被他看的很別扭,男人的視線死死的黏着他,江寄厘就這麽被他鎖定在這個範圍內,像是被野獸把玩欣賞的漂亮獵物,任何微小的動作都逃不過男人的眼底。

他只是因為受不了那只手在他踝骨上帶來的戰栗癢意,稍微朝後退了一下,男人的手就猛然收緊,似乎生怕他就這麽從眼皮底下溜走。

江寄厘垂下眼,手緊張的抓住了沙發墊子的一角,小聲道:“我看您的手上還有其他傷,沾水會感染發炎的,我自己來就可以。”

“沒關系。”戎缜另一只手慢慢的幫他把褲腳卷了起來,看他纖細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中,眸色暗了暗,“厘厘,結婚的那三年,你很喜歡讓我幫你洗。”

江寄厘下意識想要先确認這句話的真假,但剛要張口,就又被另一道突然橫插過來的想法截住了。

他看着男人眨了下眼,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像是遲緩的倒帶一樣,他心裏緩慢的念了一遍那幾個字,結婚的那三年。

明明之前其他人都在說,他也沒有多想,但現在他很突兀的就反應過來這句話一直不對勁的點在哪裏了。

他們都說的是“結婚的那三年”,那三年他們結婚了,那後來的五年……

江寄厘想起了自己之前問林齊的那個問題,他問,他和這位先生到底是因為感情破裂暫時分居了,還是已經離婚了。

林齊沒有回答,只讓他親口來問這個人。

江寄厘咬了下唇,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我們結婚三年,那意思是,我們現在已經離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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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江寄厘忐忑的看着沉默下來的男人:“對不起,我只是……”

“沒有。”

戎缜低聲說:“我們沒有離婚,五年前我們只是因為性格不和才暫時分開了,厘厘,我還愛你。”

“那我們……”

“我們可以好好生活,我會比以前更愛你,不要再走了,好嗎?”

江寄厘沒有表态,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他的腳動了動,很想抽出來。

“厘厘。”男人的聲音有些啞,帶着不自覺的哀求,手上也抓得更緊。

江寄厘知道自己掙不開,便也不再徒勞。

他只說:“我不确定,先生,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所以我暫時還不能答應您。”

“對不起。”

男人像是妥協了的樣子,沒有再繼續說讓他不要離開的話,但手上的動作卻更加缱绻。

他語氣緩慢而深重,一字一句:“厘厘,你會想起來的,會想起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江寄厘心跳得很快,眼神躲閃着看向了其他地方。

溫熱的水逐漸漫過腳背,漾到了他小腿往下一點的地方,腳心被輕輕撓了一下,江寄厘手指蜷緊,輕哼一聲:“不要……”

男人擡眸。

江寄厘面紅耳赤,垂着眸:“有些癢。”

戎缜的手移開了他的腳心。

江寄厘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麽難熬,明明只有不到十分鐘,他卻覺得過了半個世紀,中間不停的悄悄看時間,觑着男人的神色和動作。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找借口催促的時候,男人終于洗完了,擡手用一塊潔白幹燥的毛巾包裹住了他的腳。

“……謝謝。”江寄厘說。

戎缜擦得細致而緩慢,仿佛手裏捧的是什麽珍貴而精美的藝術品,那雙腳瘦而瑩白,腳趾被溫熱的水泡得泛起了些淡淡的粉色,現在正有些害羞的蜷縮着。

他用毛巾認真的将每個縫隙都擦幹淨,江寄厘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緊繃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讓江寄厘感到無比怪異和尴尬,雖然他腦海裏沒有關于眼前這個人的任何記憶,但還是覺得……不該是這樣,這個人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讓他覺得陌生。

江寄厘心裏對這一切是存疑的。

他忘了自己曾經嫁給過這位先生,也忘了那三年他們共同生活的事情,但是他沒忘了這個人的身份,也沒忘了關于淮城的那些複雜難測的豪門世家。

……他為什麽會嫁給戎家的家主?

這樣一個站在淮城權力巅峰的人,卻願意半跪在地上給他洗腳。

江寄厘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一種深深的虛無感,記憶的空白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層厚重的霧氣包裹着,他離真相很遠很遠。

這個人說的真的是實話嗎?

江寄厘控制不住自己往更深的地方想,他想要知道真實的過去,就在他走神之際,腳背上突然傳來一陣柔軟溫熱的觸感。

江寄厘猛然回神,就見到男人的頭垂了下來,眷戀的吻着他的腳背,江寄厘吓了一跳,急忙就想抽出自己的腳。

“您不要這樣!”

戎缜充耳不聞,他的喉間發出含混的聲音:“寶貝,寶寶……”

江寄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幾乎想要立即離開這裏。

戎缜的唇一寸一寸移動着,越來越過分,江寄厘感覺自己的腳趾被咬住了,他尖叫了一聲,驚得狠狠掙紮了好幾下,腳胡亂踹了過去。

“不要!”江寄厘閉着眼睛瘋狂往後面躲,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踹到了哪裏,只憑着本能抗拒,模糊間感覺可能踢到了對方的下巴,他身體僵直縮着,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直到聽到男人濃重的喘息聲,他才睜開眼,發現戎缜高大的身軀在微微顫抖,滿頭都是冷汗。

“我……我……”江寄厘說了好幾聲都沒能完整說出一句話,他眼圈紅了一大片,看起來确實是被吓得不輕。

“我說了不要的……”他有些無措,聲音都帶了哭腔:“我去叫林齊,讓他喊醫生來。”

他要從沙發上下去,卻被戎缜扣住了腿。

“不怪你,寶貝,對不起。”男人長臂攬住了他要逃離的雙腿,整個人半跪着埋進了他的腰間,低聲呢喃着:“對不起,我吓到你了。”

江寄厘被他弄的更加手足無措,腰間纏着這麽大一個人,還是個渾身都是剛縫合好傷口的病號,他噙着眼淚眼眶微紅,卻不敢再亂動,生怕又碰到這個人哪裏。

“我只是太想你了,厘厘,我好想你,我想你想的要瘋了。”

江寄厘:“……我就在這裏,您不是見到我了嗎?”他嗓音有些顫抖,剛才被吓到的那股勁還沒過去,但因為鼻音很重,說話聽起來黏黏的,像是有些埋怨的撒嬌。

“我不太習慣剛才那種……您下次不要那樣了。”

戎缜沒有說話,炙熱濃重的呼吸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覺到,江寄厘知道自己剛才除了下巴肯定還踹到了他哪裏的傷口,雖然這個人做得确實過分,但還是難免有些自責。

他的手擡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放到了男人的頭發上,輕輕碰了碰,算是安慰。戎缜的頭發很硬,還有些紮手,江寄厘一觸即放。

他編了個借口:“現在不早了,我得去給早早熱杯牛奶,然後哄他睡覺了。”

說這個謊江寄厘其實非常心虛,因為江崇早熟懂事,別說要他哄睡了,很多時候都是江崇抱着他讓他安心入睡的。但江寄厘心裏覺得眼前的人是不會知道的,畢竟對于一個當爸爸的人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戎缜眼神暗了暗,“厘厘,晚上留在這裏可以嗎?”

“我得去陪早早。”

這是很明顯的拒絕。

他還是不信任這個人,所以不可能留下和他同床共枕。

戎缜的手慢慢松開了:“去吧,好好休息。”

“您也是。”

江寄厘穿上自己的拖鞋,不再遲疑猶豫,很快就離開了主卧,臨關門都沒有再回頭看沙發旁的男人一眼。

出去後剛松了口氣,結果轉頭就看到了門口的林齊,他心頭一跳,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過來的。

林齊低聲道:“夫人,少爺剛在外面找您,您……沒事吧?”

江寄厘搖搖頭:“我沒事,但是他可能不太穩定,你去叫一下醫生吧。”

“好。”

江寄厘:“早早現在在哪?”

林齊:“……房間裏。”

江寄厘沒有多想,轉身就離開了。

林齊在原地站了很久,小少爺剛才其實并沒有找夫人,不過是他擅自編出來的理由罷了,他确實擔心,擔心……

門“咔噠”一聲開了。

走出來的男人面色并不好,他的視線在林齊身上打量片刻,丢下一句:“讓程嚴來書房。”

林齊心裏忐忑,不敢和男人對視:“是,先生。”

江寄厘住的房間是一間新打掃出來的房間,江崇在他的隔壁,和他說的不同,其實絕大多數時候江崇都不和他睡在一起,只有偶爾江寄厘睡不好做噩夢的時候江崇才會來陪他。

所以江寄厘對戎缜算是撒了個小小的謊。

當然,他每天會給江崇熱牛奶這件事是真的,從來沒有斷過,他先回了自己房間一趟,穿了雙襪子才下樓去廚房。

戎宅的廚房非常大,僅放食材的冰箱就分類出長長的一排,江寄厘打開某扇冰箱門,取出一盒牛奶。

此時,關着門的書房裏。

戎缜從某個抽屜裏拿出了幾個盒子,那是之前他讓程嚴托一些設計師設計出來的星星手鏈,其中一條上面嵌着淡藍色的星星狀寶石,他從盒子裏拿了出來。

端詳良久,突然又一甩手扔了回去。

他重重咳了幾聲,程嚴恰好從外面進來,他抱了一疊文件合同,見狀頓了一下:“先生。”

戎缜額上青筋暴起:“把文件放下吧。”程嚴應聲,剛放好戎缜又說:“讓林齊把之前那些星星紙拿過來。”

程嚴點頭,行動很迅速的撥了電話,不多時林齊就來了。

戎缜靠着椅背,垂眸輕輕擺弄着那些脆弱的條狀彩紙,書房裏安靜無比,沒有人敢出聲打擾。

他循着記憶,勉強又折了十個顏色不同的星星,然後用一根繩子串了起來。

這串星星手鏈和桌上其他專屬定制的手鏈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但是戎缜卻很愛惜,他把嵌着藍色寶石的那條手鏈扔了出去,替換成了這條紙折的看起來有些廉價的鏈子。

“程嚴。”戎缜叫了一聲,說道:“去讓人把夫人以前的房間收拾一下全部換新,然後放些東西進去。”

“就放……夫人以前喜歡的那些東西……”

程嚴:“是。”

“不該出現的就全部扔了吧。”

程嚴怎麽會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他知道先生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夫人記起以前的事情,先生就是要夫人完全忘記過去那些痛苦,然後營造一個卑劣但溫存的假象。

他說不出這是好是壞,但先生說什麽,他便做什麽。

程嚴轉身出去了。

到樓梯口的地方時他正好碰到端着兩杯牛奶上來的江寄厘,程嚴鞠了一躬:“夫人。”

江寄厘有些不好意思,程嚴畢竟年紀大了些,對江寄厘來說像是一個陌生的長輩,他也微微點了點頭,乖巧道:“程叔。”

“以後熱牛奶這種事可以直接吩咐給傭人做,或許直接讓林齊去,您不用一直跑來跑去。”

江寄厘:“好,謝謝您。”

之前林齊和他說過同樣的話,江寄厘也是口頭答應,但下次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

程嚴點頭就要離開。

江寄厘突然又道:“那個……先生他,沒事嗎?不需要叫醫生嗎?”

程嚴:“先生需要的時候會叫的,您不用擔心。”

江寄厘臉紅了下,想起自己連着踢了人兩回的事情,總是心裏不安。

程嚴離開後,他端着牛奶在樓梯口遲疑着,最終還是決定給戎缜也送一杯。

把自己那杯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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