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69 是我不配
第69章 chapter69 是我不配
曾經的江寄厘不會覺得用這樣的理由能威脅到眼前的人,因為戎缜恰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不在乎任何人,包括所謂血脈相連的孩子。
但現在卻不是,江寄厘知道戎缜愛他在乎他,所以他也清楚戎缜一定會因為這句威脅而低頭。
實在可笑的現狀,江寄厘卻笑不出來。
戎缜愛他。
他想,何必呢?何必這樣,這一切的一切從頭至尾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其實早就該結束了。
就這樣結束吧。
他看着戎缜近乎帶着錯愕的赤紅雙眸,一字一句殘忍道:“你這樣的人,根本無藥可救……不會有人愛你的。”
戎缜緊緊抱着他,明明和他肌膚相親,卻覺得眼前的人離他遠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抓空。
他抓不住這個人。
這天居然是個沉悶的陰天,好像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落地窗外綿延如蓋的天空鐵灰壓抑,黑雲沉得像要罩下來,給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暗蒙蒙的色調。
“轟隆”一聲,雷聲大作,天邊被砸得破開一般。
江寄厘孕期很怕打雷,以往每次到陰天,戎缜都會塞一個綿軟的耳機,抱着他聽着安靜的白噪音入睡。
所以這場雨來得真不讨巧。
江寄厘臉色蒼白了幾分,戎缜還想把他擁進懷間,江寄厘嘴角扯了扯,并不像笑,而後一把将他推開。
“我也是,我不愛你,甚至說得再難聽一點,你在我什麽都記不起來的情況下騙我那麽久,我覺得惡心透了……”
“就這樣吧,戎缜,算我求你,這輩子都不要再來找我了。”
“轟隆!”又一聲讓人心顫的雷聲在外面砸開,大雨傾盆而下,戎宅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室內暗無天日。
江寄厘從戎缜身旁離開,沒有碰到他一絲一毫。
男人如同轟然倒塌的大山,他再也撐不住了,胸口的氣血在發瘋了似的翻湧着,他張了張唇,想叫一聲“厘厘”,但剛一張開便吐出一口滾燙的鮮血。
襯洇濕成濃重的深色,他被人掐住了喉嚨,每一絲氣都艱難而痛苦,他像是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窮途末路的掙紮着。
身後的門“咔噠”一聲關上了,力道并不重,青年離開的禮貌而疏離,哪怕臨走時已經注意到了男人的異樣也依然沒有回頭。
戎缜重重跪倒在堅硬的地板上,鮮血順着他的唇角一滴一滴砸下。
他什麽都沒有了。
江寄厘拎着簡單的東西下樓,樓下站着很多人,他并沒有看,戎宅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可憎起來,這座暗無天日的牢籠曾經冷眼見過他所有的屈辱與掙紮。
江寄厘想吐,他強忍着身體和心理上的所有不适,走到程嚴身旁,輕輕點了下頭:“程叔。”
程嚴:“夫人。”
“麻煩您把早早接回來吧,我帶他回桐橋鎮。”
程嚴明顯一怔,随後問道:“您什麽時候走?”
“今天。”
程嚴心裏的擔憂和猜測被證實了,他遲疑着朝樓上看了一眼:“夫人,這我做不了主,先生他……”
他話音還沒落下,樓上就傳來了一些動靜。
戎缜下樓大跨步沖了過來,他反悔了。
男人身上駭人的血腥氣在空中蔓延,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道:“厘厘,別走,我不準你走。”
客廳內安靜的像是墳場,戎缜卻似乎感覺不到,他情緒異常不穩,就連說話都有些颠三倒四沒有邏輯。
“我們還沒結婚,你不能走,寶寶,我不能放你走,你走了就沒人要我了……”
江寄厘剛才在樓上并沒有看錯,男人通紅的雙眸已經逼出了眼淚,他目眦欲裂,卻不敢用力碰江寄厘一下。
“和我有什麽關系。”
戎缜搖頭:“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拉住青年垂在身側的手,莽撞而慌亂的放到自己側頰,他說:“寶寶,你不開心就打先生好不好,我求你了,不要走……”
程嚴都被這個樣子的戎缜駭得後退了一步,其他人更是像死了,這樣的場景太讓人害怕,他們裝聾作啞,卻還是控制不住出了一頭冷汗。
戎缜這種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即使在別人面前抛棄了尊嚴,也沒人敢幸災樂禍看熱鬧,獅子就是獅子,他可以為伴侶低頭,卻不代表他不會咬斷別人的喉嚨。
所有人都低着頭,只恨不能塞住耳朵。
而正是因為他們沒有塞住耳朵,于是聽到了更加驚駭的話,那句話是他們平時柔弱軟和的夫人說的。
“戎缜,你騙我那麽久,結婚?你覺得你配嗎?”
他的嗓音清亮好聽,他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溫柔而有涵養的樣子,比起淮城無數所謂出身豪門自視高人一等的那些人,他更像是真正出身豪門的少爺,知書達理,永遠溫柔漂亮。
尤其是和眼前狀似瘋狂的男人對比着,戎家反而像個笑話。
夫人問了“配嗎”這個問題,傭人們心裏也打了一個寒顫。
配嗎?
五年前和五年後是截然不同的答案,那時的夫人青澀而幼稚,是什麽都不懂的白紙一張,他戰戰兢兢伺候着位高權重的先生,在戎宅的地位不過就是一只供人取樂的金絲雀,他們也覺得這樣的人不該配得上先生。
當時他們衡量價值的方式和眼前發瘋的先生一樣,家裏沒權沒錢的夫人能嫁進戎家是先生給的恩賜。
可現在呢?不知道到底是誰遭了那份高傲的報應,地位輪轉,說得難聽一點……先生變成了那條搖尾乞憐的狗。
曾經仰人鼻息生存的是夫人,他靠着先生微薄的愛意才能活下去,現在先生靠着夫人施舍的丁點垂憐過活,甚至……夫人連那一丁點的垂憐也要收走。
“是,寶寶說得沒錯……是我不配。”戎缜反複呢喃着那句話:“我不配,寶寶,我不配……”
江寄厘想抽出手,戎缜卻死活不放開。
“不要走,你走了我活不下去……”
江寄厘不想和他糾纏,他對程嚴說:“程叔,我改主意了,我會訂最早的一趟航班,您直接把早早送來機場吧,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江寄厘。”
戎缜被逼的叫了眼前人的全名,他無計可施。
程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到了五年前花園裏的那一幕,太子和卡斯羅被關在巨大的鐵籠裏,它們發狂嘶吼,卻怎麽都掙不開沉重的枷鎖。
他覺得現在的先生就像極了那時的太子和卡斯羅。
“你想要我死,江寄厘,你想要我死,是嗎?”
江寄厘實在有些累了,他眉眼倦了下來,反胃的幹嘔了一聲,沒被戎缜抓住的那只手拍了拍胸口。
他輕喘了口氣:“你說是就是吧。”
江寄厘捂住了腹部:“放開……”戎缜哪怕是理智喪失的情況,看到青年這個樣子也還是松了手,江寄厘坐在沙發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戎缜,讓人把早早接來。”
他的語氣沒有拒絕的餘地,戎缜慢慢靠近,然後半跪在沙發邊,他說:“好。”
他輕輕摟住江寄厘的腰身:“至少讓我去看看你,我擔心你,寶寶,你還懷着晚晚,好不好?你答應先生吧,好不好?嗯?”
男人說話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傲慢和棱角,他似乎喪失了他全部的鋒芒,那種上位者的傲氣被磨得無影無蹤。
以前的戎缜自矜冷厲,每一句話都是別人反複揣摩懸在頭上的刀劍,而現在卻連基本的邏輯都快要沒了。
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瘋的讓人心驚膽顫。
他的聲音帶着讓人極不舒适的憧憬,像陷入了什麽幻想中,他說:“我去看你,照顧你,照顧晚晚,你是晚晚的爸爸,我是晚晚的父親,我一直陪着你……”
江寄厘:“你別發瘋了,戎缜,松開。”
男人高大的背脊發顫:“你怎麽才能原諒我?”
江寄厘沉默着沒吭聲,表情冷淡而疏遠。
戎缜怕他這樣,心口疼得又要嘔血,他擡起眼哀求般說道:“寶寶,你說句話。”
江寄厘看向了門外,纖細的肩背單薄而倔強,并不給男人一點面子。
大宅的門朝兩邊大敞着,一如戎缜回來時那樣,沒有人再碰過,沒有人去關上,江寄厘的視線落在那個大半人高的古董花瓶上。
突然,有一道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高大的青年正在拿着修剪鉗修建樹枝,江寄厘能看到,他的側臉上留下了一道至今沒散去的疤痕。
是林齊,是完全斂了生氣的林齊。
江寄厘好像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他覺得愧疚覺得不安,他猜出了當時戎缜那樣對他的原因,江寄厘覺得這對林齊一點都不公平。
他張了張嘴,想要起身,面前的戎缜就已經循着他的視線注意到了。
戎缜嫉妒得扭曲,他不顧一切想要吻上去,吻上青年柔軟紅潤的唇。
他氣息粗重:“寶寶,你看看我。”
江寄厘吓了一跳,嗅到了他身上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狠狠回了一耳光。
“啪!”
“戎缜。”江寄厘的聲音也變了。
男人被打得臉歪向了一旁,卻毫不在意,仍是固執道:“你看看我。”
江寄厘閉了閉眼,一字一句:“你不是問我要怎麽樣才能原諒你嗎?好啊……”
他睜開眼,嗓音極輕:“那你去死啊,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戎缜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