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apter77 見見小貓(捉)

第77章 chapter77 見見小貓(捉)

桐橋這夜居然飄起了小雪,實在難得,不大的地方短短幾個小時就白了一片,一眼望出去竟然有些刺眼。

江寄厘意料之中的沒睡好,先是半睡半醒的做了場清醒夢,又累又乏的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又反胃的厲害,嘔了一陣,嘔得頭暈眼花才有所緩解。

可能是懷孕的緣故,江寄厘比其他人更怕冷,哪怕因為胃不舒服已經去衛生間跑了好幾趟,但來來回回的也只是出了些冷汗,沒暖和過來不說,反而讓自己更難受了。

他昨晚睡得倉促,從紀灼車上下來後幾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家,他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甚至連手機都關了機,但依然沒睡好。

江寄厘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廚房接了杯熱水,喝完後感覺身體沒那麽冷了,才又鑽回被窩裏。

手機被他扔得很遠,放在卧室門口的櫃子上充電,江寄厘背靠着床頭,毫無睡意的盯着遠處的手機。

不敢去拿。

他害怕自己一打開手機撲面而來的全是紀灼的信息,他不想再和紀灼提起昨晚的尴尬,他還怕紀灼道歉,因為這件事紀灼沒錯,他也怕紀灼說什麽出格的話,因為他根本沒想好要不要接受。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覺得他們都該冷靜一下。

但這只是江寄厘自己的期望。

他把臉埋在了屈起的膝蓋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自己的睡衣褲腳,像是在想什麽,過了不知多久才慢吞吞的直起腰。

視線又看向安靜充電的手機。

江寄厘突然掀開被子下床,噔噔瞪過去把手機拿了起來,開機。

他的确不太想面對,但總歸還要見的,他這樣逃避只會讓事情更加尴尬,他想,看吧,最起碼要給個差不多點的答複。

嗡的一聲,手機冰冷瑩白的光線照在了他的臉上。

只有一個紀灼的未接電話。

江寄厘咬了下唇。

他心裏難免有些愧疚,昨天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他當然能感覺到紀灼試探又局促的眼神,但他太羞恥了,整個人都像燒起來了一樣,半點回應也不敢給。

和紀灼分開以後第一時間就關了手機,而那通電話打來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十一分,當時他剛回家沒多久。

紀灼滿心的歉疚,打來電話以後發現他關了機,其實态度已經很明确了,在琴行江寄厘給他看照片時,手機電量還剩百分之六十多,想來不可能是自動關機。

紀灼自然能明白,所以就沒再打了。

但其他信息卻不少,有語音有文字,江寄厘一條條看過去。

紀灼: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江老師。

紀灼:我知道這樣做很唐突,也很不禮貌,是我的不對。

這樣的信息中間有七八條,每條之間都隔着幾分鐘,而這些密集的道歉和解釋時間都停留在昨天晚上七點多,之後的信息時間直接跨到了淩晨兩點。

是一條語音。

紀灼:“……如果你不開心的話,我們可以把上課時間調開,江老師,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壓力。”

現在也不過淩晨三點鐘。

所以紀灼很有可能還沒睡,江寄厘回信息的手又遲疑了,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敲下了那句話。

江寄厘:沒關系,我們先忘了這件事吧,給我幾天時間冷靜一下。

江寄厘手指懸在信息上方,心裏默念了一遍,沒什麽問題,然而在發送以前,他卻又把“沒關系”三個字删掉了。

……江寄厘騙不了自己。

他心裏憋悶得慌,盯了會手機屏幕,幸運的是,紀灼并沒有再回什麽,應該是睡了吧。

-

紀灼當然沒睡。

他心裏同樣害怕,怕江寄厘被他昨晚的沖動吓到,怕江寄厘毫無餘地的拒絕他。他焦慮到恨不得直接追到青年家裏去問清楚。

他的手機一直停留在和青年的聊天界面上,整晚都沒有動過,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他坐在沙發上,等得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這時,手機卻毫無征兆的震了震。

青年回他:我們先忘了這件事吧,給我幾天時間冷靜一下。

紀灼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心裏那根弦猛的斷裂,心跳如雷,不知道該作什麽反應。

他呆坐了七八個小時,腦子有些渾渾噩噩,以至于收到那條消息的時候,好一會才意識到是什麽意思。

先冷靜一下……

意思就是他還有機會。

青年并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不留餘地的拒絕他,這句話給他留下了無數可以遐想和彌補的機會。

紀灼忍住了回消息的沖動,他知道江寄厘現在一定很驚惶很羞澀,肯定怕極了和他正面交談。

他覺得自己是了解青年的性子的,在感情方面像只不敢邁步的兔子,要想把兔子抓到手裏,絕對不能太激進,否則很容易把兔子吓跑。

他可以等,可以慢慢的一點點走進青年的心裏,他有時間,願意等,也等得起。

紀灼對着江寄厘可愛的小貓頭像,心裏默念了一句,晚安。

他關掉了手機,室內終于陷入了一片寂靜的黑暗中。

窗外仍然飄着細小的雪花,紀灼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了窗戶,刺骨的冷風吹進室內,讓他一整夜都混沌的思維瞬間清晰了。

紀灼住的這間公寓在江寄厘後面的一條街,只能勉強看到青年住所的一角,是客廳和陽臺的一面,總是黑黢黢的。

但附近的街景卻能看得一清二楚,這是當時紀灼特意選的朝向和方位,他想保護江寄厘,但又怕青年知道了會不自在,也平白生出嫌隙,所以幹脆就選了這間有一定死角的房間,當時租下的時候還邀請了江寄厘來。

用不會砍價的借口好說歹說讓他知道了這個地方,可事實上紀灼哪裏需要砍價,他甚至可以直接把這一片住處都買下來。

他只是為了讓江寄厘放心。

桐橋這段時間冷得出奇,紀灼清醒是清醒了,但也凍得夠嗆,他靜靜掃視了周圍一圈,發現沒什麽奇怪的動靜,便打算關上窗戶回房間。

誰知,就在他合上窗戶的前一秒,小巷不遠處的一個黑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紀灼手一頓,第一反應是拿出手機拍下來。

這一片居民區都已經很老了,設備老化,監控全是擺設,真出了事其實根本沒有解決辦法,一般都是不了了之。

紀灼飛快拍下幾張,還錄了一段簡短的視頻。

但就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立馬驚動了角落裏的那個黑影,黑影謹慎的側了下臉,然後迅速隐入了旁邊的另一條街道。

紀灼見狀,也飛快關上窗戶,直接跑下了樓,朝着剛才的那個小巷子跑去。

然而等他下去了,那個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串被破壞過的雪地腳印,紀灼在周圍的幾條街道轉着都看了一圈,同樣一無所獲。

紀灼眉頭蹙起,這個人謹慎過了頭,一絲有用的痕跡都沒留下。

他掏出手機又打開剛才拍下的照片,因為是晚上,而且隔得有些遠,其實拍得并不清楚,兩張照片都只有一個模糊大概的輪廓,只能勉強看出是一個男人。

個子不是很高,目測一七五左右,體型偏瘦,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五官的任何特征。

視頻更不用說,他拍完照片再調出錄像時已經引起了黑影的注意,所以也只拍到黑影閃身離開的畫面。

紀灼擡頭望向江寄厘的住所,那裏依然安安靜靜,青年應該已經再次入睡了。

-

寬敞的二樓房間內拉着厚重的簾,幾乎透不進一點光來。

沒人能看清的地方此時淩亂一片,似乎剛被什麽人發瘋破壞過一般,玻璃殘渣碎得滿地都是,沙發朝後掀倒,一個高大的男人蜷縮着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怎麽。

他身體沉沉的陷進柔軟的被間,滿頭大汗,哪怕已經沒了意識,眉頭依然緊鎖着。

“厘厘……”

男人模糊間叫出一個名字,眉間剛松了些,又很快被另一個更加殘忍難挨的夢境卷入。

隔着黑色的高領毛衣依然看得出來,他肩背處的肌肉繃得極緊,手裏似乎還死死攥着一個什麽東西。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動靜,似乎是門開了。

男人瞬間便從夢裏驚醒,眼神冷厲而瘋狂,他指尖發着顫,不知何時,手心居然流出了鮮血,他松了松。

“當啷”一聲,他一直攥着的東西居然是一個很小的花鏟,男人松了手,花鏟便掉到了地上,上面還沾了些許濕潤的泥土。

他站起身,艱難的穩住身形,然後慢慢走到了窗邊,重重拉開簾子,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外面冷冰冰的亮堂,照亮了男人帶着病氣的臉,他眉眼極為鋒利飒沓,這樣的五官似乎天生該配着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态,可現在他低垂着眉眼,整個人都疲憊至極。

夢境裏的青年漂亮而殘忍,一遍遍的說着那句話。

“戎缜,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青年笑得那麽溫柔,穿着潔白的襯衣,背過手輕輕歪了下頭。

“我不需要你啊,從來都不需要。”

“你難道不知道嗎?因為有你在我才痛苦,沒有你這個世界都清淨了。”

青年纖細的指尖在他肩膀處輕點了一下:“你這種人,不會有人愛你的。”

他想說什麽,急切的要拉住青年的手,可青年像一道虛幻的水波,散的無影無形,只有那些話一遍遍的刺穿他的耳膜。

他說,至少讓我陪着你,等晚晚出生了我就徹底離開你的世界。

青年不知何時靠進了另一個男人懷裏,他纖細的腰被對方摟住,笑得很甜:“不需要,晚晚馬上就會有新的父親。”

他說,我會死的,很快。

青年卻根本不在意,和身旁陌生的男人肆無忌憚的接吻,戎缜頭痛欲裂,每說一句話都覺得像在淩遲,他疼得喘不上氣。

一直到他徹底驚醒。

黑暗的房間将他拉回現實,可現實比夢境更加殘忍。

窗邊的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每一張都和青年有關,安靜彈琴的青年,逗小朋友玩的青年,下課後乖乖站在門口戴圍巾的青年,對着另一個人笑得溫柔的青年,無數無數數不清的樣子。

可每一張都和他無關。

他像是躲在陰暗角落窺伺鮮花的蟲蛇,永遠見不得光。

這或許真的是他的報應。

桌上放着一個花盆,是青年曾經在戎宅主卧裏種過的那種雛菊,他走後沒多久那些花就枯萎了,像是已經走到了花期的盡頭,無論戎缜怎麽努力,那些花都沒再活過來。

來到桐橋以後他找了新的種子,這麽些時日,它終于在桐橋第一場雪來臨的這個夜晚,悄悄冒出了芽。

樓下。

魏老板踏掉鞋底的雪,急匆匆開了門,黑暗中幾只毛團子喵喵叫着滾了過來,他開了燈,摘下帽子和口罩,進了廚房,随手扔進那邊的垃圾桶裏。

“小家夥們又餓了?今天不吃小魚幹了,給你們做點貓飯。”

魏老板搓了搓手,聽着二樓那位似乎醒了。

對小貓們說:“再等一會,先去玩。”然後便朝着二樓的樓梯去了。

這裏的二樓是一個寬闊的平層,沒有走廊,樓梯上去就是一道門,魏老板站在紅木樓梯上,輕輕敲了兩下。

“先生,您身體好點了嗎?”

裏面傳來男人低啞疲憊的嗓音:“進來吧。”

魏老板推門,看到裏面的情景時并沒有什麽異樣,他習以為常的繞過地上的碎玻璃,站在離男人不遠處的地方,把今天的事情簡要的說了一下。

男人的手指輕輕撥弄着花盆裏的綠芽。

“明天開始你也不用去了,換個人吧。”

魏老板遲疑着問道:“那那位紀老師……”

“……挑個時間,請過來聊聊。”

魏老板聽着他的聲音,又忍不住多嘴:“先生,我把醫生請來吧,這樣下去您的身體吃不消的。”

“出去吧。”

魏老板嘆了口氣,看着滿地的狼藉,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說什麽先生都不會聽,早在先生派人把白城紀家的底細查了個底朝天的時候他就該想明白了,紀家幹淨,在白城又有一定的權勢,其實先生很放心把夫人交給他。

只是筋骨連着皮肉,先生舍不得罷了。

魏老板看着外面的天色,始終想不明白,這樣拖着又有什麽意義,夫人的孩子總會有人照顧,說句難聽的,哪怕先生不在了,夫人也依舊可以過得很好。

時間越久,只會更加痛苦。到時候孩子出生了,先生真的能割舍下這一切嗎?

沒人知道。

琴行早上七點三十開門,邵維推掉了晚上鎖門的任務,那開門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所以每天都是他第一個來。

但今天意外的,邵維開車過來的時候,發現琴行裏已經有人了。

他凍得呲牙咧嘴走進去,看到江寄厘正捧着個杯子坐在一個小朋友的座位上發呆。

奇了怪了。

邵維在旁邊認真的看着他,看了好一會人都沒反應,邵維“啧”了一聲,道:“有事兒啊這是?”

江寄厘一個激靈朝他看去,邵維被逗得悶笑。

“怎麽了?一大早過來冥想呢,沒聽說這玩意兒對胎兒有好處啊。”

江寄厘不太精神的說了句:“躲人。”

邵維來了興趣:“躲誰?”

“紀老師。”

邵維樂了:“你躲人來琴行躲?別逗我了,再過十分鐘他就該來了,你怎麽不直接請假回家啊……真躲?真躲我真給你請假。”

江寄厘無奈的揉了下臉:“謝謝了,不用。”

“因為什麽啊,跟哥說說。”

江寄厘起身,從櫃子上拿了塊幹淨的抹布,打算去擦擦鋼琴蓋。

“太尴尬了,不說了。”

結果剛擦了一下就被邵維從手裏搶走了,他手指勾着抹布,靠在櫃子上道:“我說江老師,你這樣說話說一半很沒道德的,晚晚還沒出生呢,不能給他做這種壞榜樣吧。”

江寄厘瞥他一眼。

“那我說的這事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事。”

邵維一臉八卦:“睡了?”

江寄厘:“說什麽呢你!”照着他的胳膊就錘。

“開玩笑開玩笑。”邵維抓住青年的手:“別生氣,我就是好奇,小紀幹什麽了你要躲他啊?表白了?”

江寄厘:“沒有。”

“那幹什麽了?”

江寄厘擡眼看他。

邵維:“別這麽看我,你少高估我的自制力。”

“昨晚……”

邵維聲音壓低了,突然飛快的問了句:“他是不是親你了?”

江寄厘不說話了。

“真的?你沒拒絕?”

江寄厘:“……”他一聲不吭掉頭就走。

邵維“欸”了好幾聲才把人抓住:“我沒別的意思,這是合理關懷,要我說啊,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心急,是吧,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動上嘴了,多不合适啊。”

“而且你還懷着晚晚,這不是給孩子樹立壞榜樣嘛,這事就是小紀的不對,怎麽也得等确立關系不是,我回頭說他……”

江寄厘咬唇,擡眼瞪他:“你別跑火車了,這事紀老師也沒錯,是我的問題……”

琴行的門突然開了,紀灼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昂貴的運動鞋上粘着不少雪。

他說:“早上好。”

江寄厘尬在原地。

邵維倒是沒什麽不自在的:“今天怎麽都來這麽早?八點半才上課呢,過來等着我請你們吃早飯啊?”

紀灼的視線看向看起來很無地自容的青年,問道:“吃早飯了嗎江老師,沒吃我去買。”

邵維:“我沒吃,我趕早過來的,江老師來的比我還早,應該也沒吃吧?”

江寄厘耳朵紅得滴血,腦子暈暈乎乎的,下意識就接道:“我……我和你一起去買吧……”

剛說完就頓住了,紀灼輕笑了聲:“沒關系,我去就行,想吃什麽?”

幾個人正說着,琴行的門又是叮鈴一聲,魏老板提着兩個保溫桶,笑眯眯走了進來。

“都沒吃早飯呢吧?還熱着呢,來來來,這粥我熬了一早上呢。”

邵維:“魏老板今天也起這麽早啊。”

魏老板笑道:“這不是下雪了嗎?我從小到大也沒見過我那老家下場雪,哪能睡得住啊,出來熱鬧熱鬧。”

“都別站着了,過來吃早飯吧。”

魏老板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還貼心的放了勺子和碗。

江寄厘忙接過來道:“實在麻煩您了魏老板,您趕緊坐吧,我來。”

魏老板擺擺手:“我吃過了,你們吃就好,我還急着回去煮茶呢。”

他放下東西就轉了身,對桌旁的江寄厘和邵維道:“別出來了,外面冷,我兩步就回去了。”

魏老板走得很快,紀灼站在門口,還沒來得及讓開,魏老板就握住了門把手。

紀灼朝他點頭,正想讓開,就對上了魏老板的視線。

那道視線說不出來的怪異,和魏老板和善的性格極為割裂,紀灼頓住了,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魏老板,還有什麽事嗎?”

魏老板笑了笑:“沒事。”他突然朝紀灼伸手,紀灼警惕的後退一步,卻依然沒躲過,魏老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點髒東西,這麽帥的小夥子,注意點形象。”

說完後他就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紀灼微微蹙起了眉,那邊邵維喊他:“紀老師,過來吃飯了,一直站門口幹什麽,擋風呢?”

他說:“好,來了。”

他邁步進去,看到魏老板背着手溜溜達達的回了自己的菜館,正疑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眼尾的餘光就瞥到了什麽。

紀灼渾身一淩,朝對面二樓看去。

那裏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嘴裏叼着一根雪茄,正視線散漫的盯着他。

他幾乎瞬間就轉了身要出去,但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工夫,二樓的人就已經不見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江寄厘和邵維都注意到了他的異常,朝他看來。

邵維“嘶”了一聲,故意道:“你們今天怎麽都怪怪的,是不是背着我有什麽事啊?”

江寄厘連忙拽了他一下。

“紀老師,吃早飯吧。”

紀灼昨晚那些胡思亂想都因為這個變故沖淡了,他心裏覺得哪裏不對勁,聽到兩人的話也只胡亂點了下頭。

如果沒猜錯,那個男人應該就是……

紀灼這一上午的視線都沒怎麽離開過對面,但再也沒從二樓的窗戶看到過那個身影。

臨近中午下課的時候,琴行突然接到了一個小朋友家長的電話,說是外地的爺爺奶奶出了點事,他們大早上就坐車走了,現在還沒趕回來。

江寄厘聽了和家長溝通了一下,家長的意思是他們回不來,希望老師可以把孩子送回家裏,讓他去隔壁的叔叔那裏吃個飯,下午他們要還是趕不及的話就先給孩子請個假。

這樣實在麻煩,江寄厘也理解他們,于是就把小孩直接留在了琴行,打算帶小孩吃個飯,讓他在琴行休息。

家長千恩萬謝的挂了電話後,琴行的其他小朋友已經走光了,在門口送人的紀灼和邵維推門回來,見江寄厘正給小孩穿外套。

“本本,中午想吃什麽呀?要不跟邵老師回家吧?”

小孩正聽話的擡起手讓江寄厘給他套袖子,聞言搖頭:“不要,我要跟着江老師去吃飯。”

“是嗎?江老師要帶你去哪裏吃飯呀?”

本本:“吃好吃的。”

邵維:“那邵老師也要跟着江老師吃飯。”

江寄厘笑道:“一起啊,紀老師也來吧,陪本本吃個飯。”

紀灼沒有拒絕,道:“去魏老板那邊?”

江寄厘點頭:“嗯。”

紀灼上午就在想找個借口過去了,經他這段時間觀察發現,魏老板從來不會拒絕青年的任何要求,有時候甚至會主動給他做些小吃食小點心,說是送給琴行的三位老師,其實都是按着青年的口味做的。

這套路紀灼再熟悉不過,他想送給江寄厘東西時也是這麽幹的。

他們提前和魏老板打過招呼,過去時魏老板已經在廚房忙活了,這裏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他們能看到魏老板做菜的全過程。

江寄厘帶着本本找了個位置坐下,紀灼卻徑直走向了那邊。

“魏老板。”

切着菜的人聞言擡頭,看到是他,笑呵呵道:“紀老師還有事呀?是剛才漏點了什麽菜嗎?”

他的态度還像之前來的每一次一樣,和善友好。

紀灼輕輕搖頭,視線不自覺掃向通向二樓的樓梯。

他試探道:“今天早上,謝謝魏老板了。”

魏老板爽朗的笑道:“太客氣了紀老師,我這人手多,你別嫌我就是了。”

紀灼:“不會。”他回頭看了看江寄厘的方向,見他和邵維都在和本本說話,又轉回來。

“魏老板這的二樓是租給別人了嗎?我看着還挺大的。”

魏老板切着胡蘿蔔,随口應答:“租什麽啊,我自己住的地方,方便。”

紀灼笑了下:“您這幾個房間啊?不考慮外租嗎?我現在住那個地方,離琴行實在太遠了,每天往返都要好一陣時間,您要是外租的話優先考慮考慮我。”

魏老板:“當然,不過我這房間還真不多,住我一個人都不太方便,再多個人恐怕就不太舒服了。”

紀灼視線低了低,伸手摸了下廚房邊臺上的檀木鷹隼。

“您這東西不便宜吧?前年A城拍賣會上的好玩意兒,成交價好幾百萬呢。”

魏老板瞥了眼:“這個啊,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是我一個癡迷拍賣的朋友送的,我和他啊,都糟蹋東西,你喜歡你就拿回去。”

“您說笑了……”

“魏老板。”本本突然從遠處跑過來,奶生生的喊了聲,他端着個小杯子說道:“本本想喝飲料,您這裏有沒有啊?”

魏老板放下菜刀:“有有有,什麽都有,桃子汁喝不喝呀?”

本本點了點頭。

魏老板打開身後的雙開門大冰箱,取出幾顆水潤新鮮的桃子,打算給本本榨點果汁。

就在這時,抱着杯子的本本突然在櫃臺下探了探頭,他看着的方向就是二樓樓梯的方向。

本本個子小,魏老板在廚房裏沒注意,本本安靜的在那半蹲着,看神情很是困惑,聽了好一會。

他突然道:“魏老板,您這裏是不是有小貓咪呀?”

魏老板榨汁的手一頓,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本本是聽到小貓的叫聲了嗎?我這裏沒有養貓啊,不過隔壁那家阿姨倒是有只貓,經常從陽臺上翻過來。”

紀灼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他腳步不動聲色的挪了一下,其實他并沒有聽到什麽小貓叫,但嘴上卻道:“我好像也聽到了貓叫聲,感覺還不少呢,像是小奶貓,魏老板,隔壁阿姨的貓是公貓還是母貓,別是在您樓上生了吧?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老板擡起眼,聲音變了:“紀老師。”

紀灼也不遑多讓,他插着兜靠在櫃臺上,眼神很涼。

但嗓音卻帶着笑意,音量也提高了些:“我和江老師前段時間偶然遇到一窩小流浪貓,喂了段時間突然被人領養了,就留了個字條,我們還找了些天。”

“魏老板,那個好心人不會是您吧,養這麽多貓那可不輕松。”

這話恰好能被那邊的江寄厘和邵維聽到,江寄厘注意到了廚房那的動靜,也擡起眼來。

魏老板:“說笑了紀老師,您說的這件事我真不清楚。”

江寄厘已經走了過來。

本本嘴巴快,拉住江寄厘的手道:“江老師,我和紀老師聽到二樓有小貓咪的叫聲,紀老師說是魏老板領養的貓貓,江老師,我可以去看看嗎?”

江寄厘也有些好奇,他剛才并沒有聽到魏老板的解釋,于是便問道:“魏老板,領養貓咪的人真的是您嗎?”

江寄厘站的這個地方比紀灼還要靠近樓梯,他一擡頭便是一道紅木雕花的門。

他側着耳聽了聽,似乎還真有小貓的叫聲。

“魏老板,我們都很關心那幾只小貓,您可以讓我們見見它們嗎?”

此時,一門之隔的地方。

男人第垂着眼,背靠着門坐在地毯上,指間的煙靜靜燃着,六只小貓鬧騰着跳來跳去咬他的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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