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chapter76 不要他了(捉)

第76章 chapter76 不要他了(捉)

琴行所在的這個路段很安靜,周圍基本都是一些小店鋪,一到晚上,卷閘門一拉,老板拍拍屁股回家睡覺,整條街都不見一個人。

而現在,這裏唯一的人氣也就是琴行對面那家私房菜館了。

沒什麽顧客,門也緊閉着,但燈火通明。

說來這家私房菜館的魏老板做派屬實奇怪,來這不像是賺錢,倒像是找個地落腳養老,前段時間說是馬上要開業,好些人等着開業酬賓那天過去捧個場,結果開來開去沒有半點動靜。

琴行幾位老師都坐不住了,一打聽,魏老板說早就開業了,就那天江寄厘他們去吃飯那一趟,那就是開業。

魏老板說,在他那,廚房開火,就是開業。

宣傳是半點沒有,連張海報都舍不得貼一下,從外面壓根看不出來這是家菜館,說是旅館都有人信。

這還不止,魏老板這接人待客特別講究,直接上門的生意很少做,點菜,有沒有看緣分,外賣,送不送看心情,想來這吃一頓得先和魏老板見一面,談好了才能來。

就這做作的規矩趕走了桐橋百分之九十九的客人,魏老板也不在意,天天在一樓的室內紅木小涼亭裏沏茶喝茶看書,江寄厘他們不過去,菜館能好幾天不營業。

江寄厘和邵維私下聊過,他們都覺得魏老板根本不像個廚子,哪有廚子身上沒半點油煙氣,就算是普通人進廚房做頓飯都難免帶味,偏偏魏老板就是沒有。

當然,一定要說有什麽味,那就是書卷味和油墨味,江寄厘見過他在那個小亭子裏練毛筆字,寫得一手好字,少說得有二十年的工夫。

之前江寄厘覺得他像個搞藝術的,後來他覺得,可能魏老板真是搞藝術的。

對此邵維表示,搞藝術的人和商人是有本質區別的,像他,送上門的買賣不可能不做,百萬千萬的大單子,就算是踩着他的臉他也得接下來,像魏老板,給他送錢還得看他臉色。

邵維還說,現在這個年代,這種人一般都不缺錢。

夜色逐漸深沉,整個桐橋鎮都入了睡,菜館卻一反常态的開了火,半開放式的廚房有一道身影正在不急不徐的切着菜。

是魏老板。

他依舊是那件夾棉的唐裝,手裏做的菜也不是什麽山珍海味,而是在炸小魚幹,一旁的盤子裏已經盛了不少,他視線落上去數了數,又炸了幾條。

他心道,六個小家夥,飯量大得很。

炸完最後一條魚幹關了火後,魏老板突然聽到二樓的門咔噠一聲開了,他心下了然,認真的給小魚幹擺了個盤,放了些鮮亮的貓薄荷葉子。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魏老板端起盤子,走了出來。

他對着昏暗的樓梯上方彎了彎腰,恭敬道:“先生。”

迎接他的是六只連滾帶爬的小毛團子,小貓或許是早就聞着了味,急匆匆的跑在前面,但樓梯有些高,跑得實在狼狽,沒一會便從上面滾了下來,“啪叽”幾聲,都摔在了魏老板的前面。

“喵喵”的叫聲不絕于耳,幾個膽子大的小家夥還想順着他的褲管子往上爬,魏老板笑着趕了兩下。

男人終于下來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臉上帶着些疲累的病氣,對魏老板說:“放到桌上吧。”

“是。”魏老板被小貓們拽着褲腳,旱地拔蔥一樣艱難的把小魚幹放過去,他對走來的男人道:“先生,您臉色不太好,我給您做點吃的吧。”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可是您……”魏老板還想說什麽,戎缜就擡起了眼,沒什麽情緒,又說了次:“去吧。”

魏老板也不再堅持,心裏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對這個人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耐心和好脾氣了,魏老板不敢多嘴,但卻難免心情複雜。

先生……是真的變了個人。

菜館內再次安靜下來,地上的小毛團子争先恐後爬上了男人的褲腿,半點都不怕,眼裏除了小魚幹根本沒有其他事。

戎缜慢悠悠捏起一只,端詳了片刻,然後放到了地上,從盤子裏拿起一條魚幹,喂給了那只剛被他扔在地上的小貓。

其他貓咪見狀,也不着急往男人身上爬了,都跌跌撞撞的跳下去搶吃的,戎缜又往中間扔了幾條。

有只小貓霸道的想要獨占,前爪和後爪都死死抱着魚幹,嘴裏不停發出稚嫩的嘶吼,戎缜伸手敲了它一下。

嗓音低沉:“松開。”

小貓委屈的“喵”了聲,戎缜只瞥了一眼,便把魚幹從它爪子裏抽了出來,扔給了其他貓咪。

護食的這只黑白相間,像奶牛一樣,性格很兇,見狀還想去搶,被戎缜一把揪住後頸皮提了起來,小奶牛縮成一小團,在半空晃了幾下,一臉無辜的和男人對視着。

戎缜垂眼片刻,手指從它胳膊下穿過,單手就把它包住了,作為懲罰,小奶牛得等其他小貓吃完才能吃。

戎缜慢慢靠在了椅背上,視線看向對面早已鎖了門的琴行,瞳色幽黑深沉,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等到他再次回神時,其他五只小貓已經吃飽跑到其他地方撒歡去了,想起手裏還捏着一只,他擡起手,發現這只老實了下來,便把它放到了盤子旁邊,裏面還剩三條。

小貓們吃飽會在菜館裏鬧騰一會,戎缜起身取過自己的大衣,鎖上門離開了。

冬日夜晚的街道空曠無人,某間公寓樓下對面的巷子裏,一個高大的男人靠着牆,指間夾着的煙明明滅滅。

-

江寄厘最近終于搞清了喬姨和郝叔他們嘀嘀咕咕說的事情是什麽了,據說是他們附近這幾天一直有個鬼鬼祟祟的人踩點,擔心是賊盯上了他們,畢竟臨近年關,這種事情只多不少。

前幾年也不是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江寄厘剛來桐橋那一年年底,喬姨的小賣部就失竊了一次,鬧得整條街的人都心惶惶的,就怕賊惦記上自家。

當時是年二十八,江寄厘也在場,大半夜驚動了警察,喬姨都氣病了,但最終也沒抓到那個行竊的人。

有了前車之鑒,江寄厘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邊聽喬姨他們閑唠,邊想着給家裏的窗戶和門多上幾道鎖。

去琴行上課的時候他還順道提醒了一遍邵維和紀灼,誰知道這話又刺激到了邵維這個暴發戶的心,聽他說起當年喬姨小賣部失竊的事情,非說那邊不安全。

江寄厘笑道:“我都住了這麽多年了,挺安全的啊。”

邵維:“安全什麽安全,你那窗戶我今晚就能給你全撬開,你加二十把鎖也一樣,那邊的房子都多少年了,我小時候那就蓋起來了好吧,房子年紀比你還大,你想要它怎麽安全?”

邵維別的不說,反正長了張麻利的嘴,江寄厘從來都掰扯不過他,只好投降,語氣放輕:“就算不安全,喬姨他們那麽多人不都住在那裏嗎?出事是小概率,多上點心一般都沒事,而且像你說的,這都多少年了。”

邵維:“我說不過你,我不跟你說,你趕緊挑房子吧,啊,哥哥送你一套,給你當新年禮物了。”

江寄厘聽着這“暴發戶”還倒打一耙,笑着捶他。

“你別嚯嚯你的老婆本了,我住習慣了,不用,而且我是來提醒你們注意安全的,怎麽說着說着都變成了勸我換房子了。”

那邊紀灼安排好小朋友的練習曲目,也走了過來。

“其實邵哥說得對,你再提防也提防不住盯你的賊,還不如換個安保做的好的住處,能省去不少麻煩。”

江寄厘有些無奈,笑了聲。

“要換我早換了,這裏住得挺舒服的,真的。”

邵維和紀灼說的話有點道理,因為失竊在桐橋鎮不是什麽個例,不止他們那邊,其他地方也發生過。

但同時江寄厘也很清楚,桐橋生活節奏慢,地方小,派出所每年接的案子最多也就是失竊,注意點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不至于要到換房子的地步。

邵維和紀灼勸了大半天,怎麽都勸不動,便也放棄了,只是嘴上的唠叨依然閑不下來,舉了各種例子提醒他該怎麽防範。

江寄厘都認真記下了。

邵維性格就這樣,一急就話多,生氣的時候更是翻了倍的突突人,但紀灼和他相反,越着急的情況話越少。

江寄厘提到的這件事讓他心裏也多了幾分警惕,因為江寄厘畢竟不和他們一樣,還懷着孩子,真有點什麽閃失後果誰都承擔不起。

他放不下這個心。

而且事後又一想,對一個人帶孩子的江寄厘來說,換房子哪是那麽輕松的事情,雖然桐橋的房價并不貴,但對江寄厘來說肯定不是一個小數目。

況且他們都了解江寄厘的性格,他絕對不是一個會平白無故接受別人這麽貴重的禮物的人。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想保護青年,他過去不就行了,紀灼想,反正他住在哪裏都一樣。

紀灼心裏憐惜,總是不自覺的想對江寄厘好,之前那臺沒送成功的相機他倒是不再提了,他知道青年不會收,所以換了個方法。

他想給江寄厘送零食,便會特意給琴行的每一個小朋友買一份,小朋友都收了,青年就不會拒絕。

他想給江寄厘送衣服,便會先鋪墊着給邵維送一件,邵維收了,江寄厘也會收下。

就這樣零零總總,他也送給青年一份很特殊的禮物,一些他給青年特意拍下的照片,全都洗了出來放進了一本相冊裏。

裏面的每一張照片都藏了他不為人知的心思,在送出去的時候,這些心思被他藏了起來,青年并不知情,但即使是這樣,青年只要收下了,就足夠紀灼開心很多天。

然而紀灼并不知道,其實江寄厘不喜歡那本相冊,他也清楚紀灼的心思,他收下只是因為紀灼太小心翼翼,又太過用心,江寄厘不忍心拒絕。

紀灼給琴行的每一個小朋友都送了照片,拍得很用心很漂亮,江寄厘沒有理由反應那麽大。

但是他的的确确拿回去以後便再也沒有翻開過那本相冊,他甚至久違的失眠了。

邵維和他說過無數次讓他試着考慮一下紀灼,可能是說得太多,有幾次江寄厘也聽進去了,于是失眠的那天晚上江寄厘真的認真考慮了很久。

他想,總要開始新的生活。

以前他覺得放不下過去就很難接受新的感情,但其實也有可能是,正是因為他沒有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才一直放不下過去。

這天之後,江寄厘的心态轉變了些,不再對紀灼含着小心思的那些特意示好避如蛇蠍,有時候還會主動給他回禮。

紀灼能察覺到,邵維自然也看得出來那點微妙的氛圍,這是他最樂意見到的結果了,所以經常會很主動的給他們兩留空間,每次琴行下課前他就找借口先溜了,鎖門的任務交給紀灼。

那段時間琴行裏空無一人,有什麽都方便說。

邵維連着溜了一個星期,發現這兩人的氛圍好像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依然含蓄又腼腆,唯一不同的是紀灼的眼神更熱烈了,幾乎要黏在江寄厘的身上。

邵維有些急,想私下和江寄厘聊聊,結果他還沒聊,就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了。

是一個同樣懷着孕的年輕女性,邵維從來沒見過她。

-

江寄厘沒想到戎荞會來。

那天桐橋是個晴天,但氣溫卻不高,臨近中午依然冷的人打顫,最後一個小朋友也戴好帽子被媽媽接走後,江寄厘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紀灼蓋好鋼琴,掃了下地,經過江寄厘旁邊的時候輕聲問他:“現在回家嗎?”

前段時間紀灼搬到了江寄厘家附近,前後就隔着一條街,兩人一起回家的次數也變多了。

江寄厘看了看手機的時間,點頭道:“走吧。”

紀灼忙去幫他取外套和圍巾,而就在江寄厘剛站起來的時候,琴行前停下了一輛奢華的賓利。

江寄厘一愣,下意識就想要後退。

賓利的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年輕的男人,紀灼的目光掃了出去,結合青年後退的動作,一瞬間聯想到了無數的可能。

而下一秒,男人就從副駕上扶下來一個年輕的女性,她也懷孕了,穿着一件藕色的長裙,外面披着藏青色的風衣,下車時栗色的卷發輕輕蕩了一下,而後擡眼看向了琴行內。

江寄厘嘴唇嗫嚅了一下,他怔愣期間,兩人已經推門進來了。

紀灼和邵維清清楚楚的聽到那位漂亮的年輕女性喊了聲:“二嫂。”

紀灼皺起了眉,想伸手拉江寄厘,卻見青年對這兩人并不抗拒,他臉上慢慢浮起了些笑意。

“荞荞。”

來的人是戎荞和白禦星。

戎荞先是看了眼旁邊的紀灼,笑着擡起手指點了點,問道:“男朋友嗎?”話一問出,戎荞注意到這位高個帥哥看向了江寄厘。

她瞬間就明白了,還沒确定,但肯定喜歡。

江寄厘搖了搖頭走上前,柔聲道:“你們怎麽來了?”

“我和白禦星來看看你,二嫂,我預産期快到了,怕再不來年前就沒有機會了。”

戎荞已經懷孕快八個月了,挺着個大肚子看着實在危險,江寄厘不想讓戎荞來回折騰,便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去了魏老板那邊。

魏老板很會做菜,對于孕期食譜也有些研究,江寄厘怕魏老板碰到突然造訪的新客人不高興,還特意過去解釋了一遍。

沒想到魏老板并不在意,還很高興很熱情的接待了他們。

緊挨着窗戶的一個半開放隔間裏。

戎荞帶着笑意,認真看着江寄厘,還擡手幫他順了順頭發。

“幸苦你了,二嫂。”

江寄厘笑得眼睛彎彎的,搖頭道:“不辛苦,我很開心,最起碼比以前自在了,我很喜歡這裏。”

戎荞:“上次見你的時候還……”她說了一半,想起這話又要提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堪堪閉了嘴,換了話題,她輕嘆了口氣:“還沒到辛苦的時候呢,別一個人扛着,有什麽還可以和我說啊……”

江寄厘乖乖點頭:“我知道。”

戎荞卻很清楚以江寄厘的性格根本不會麻煩她,忍不住又道:“一個人會很累的,沒個貼心的人在身邊照顧你,我們都不放心。”

江寄厘慢慢碰了碰自己面前的杯子,笑道:“我吃得很好,這裏的魏老板做菜特別好吃,我經常過來,而且家裏也有人照顧我,是早早請來的阿姨,最近睡眠質量也不錯,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荞荞,別擔心我,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胡思亂想,你能來這裏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戎荞伸出手,輕輕抱了他一下。

“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別再一個人扛着了。”

江寄厘擡眼,恰好隔着玻璃看到了對面琴行裏一直沒離開的紀灼,他低低笑了一聲。

“可能吧,大概也不會太久。”

戎荞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了然道:“挺年輕,年輕好,年輕人有活力,在一起能開心點。”

江寄沒否認。

這頓飯他們吃得挺久,戎荞似乎有無數的不放心要交代給他,很多話會重複好幾次的說,白禦星會及時提醒她已經說過了,但戎荞過會便又忘了。

江寄厘知道她孕期記性差,也知道她是真的擔心他,所以沒有任何不耐煩,無論戎荞說幾次,他都好好應下了。

離開前戎荞又抱了抱他,貼在他耳邊說:“要好好生活,忘了以前的事情吧。”

江寄厘說:“我會的。”

戎荞不舍的摸了摸他的頭發,然後把自己帶給他的禮物拿了出來,是那件戎荞親手為他設計的衣服,當時他還沒來得及拿到就離開了淮城。

戎荞遞給他,笑着說:“拍了照片記得給我看,我要收藏起來。”

江寄厘點頭,目送着戎荞上了車。

車子駛離了這條安靜的街道,江寄厘出神的站了很久,一回頭,發現紀灼就在他身後。

什麽都沒問,只道:“累嗎?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要是熬不住了我送你回家,你今天下午好好休息,我幫你請假。”

江寄厘搖搖頭,朝他走過去。

“不累,謝謝你。”他聲音壓得很低,又輕又柔,像是只說給紀灼一個人聽。

紀灼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而此時剛剛離開這裏的白禦星和戎荞,心情卻并不輕松,戎荞是因為擔心江寄厘,白禦星卻是因為離開前回頭的那一眼。

他進了那家私房菜館,起初只是覺得那位氣質不凡的魏老板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後來又吃到他做得那一首正宗的淮菜,心裏的懷疑便更多了起來。

直到他離開時,有什麽預感似的,他回頭朝二樓看去。

這一眼直接讓白禦星心跳都停了,他對上了那雙熟悉而冷厲的雙眸。

男人正朝着他們的方向看來。

白禦星腦海裏的想法瞬間紛雜混亂了起來,戎先生為什麽會在這裏,明明淮城一點風聲都沒有。

最關鍵的是,如果他在二樓,那麽魏老板就一定是他的人,他們今天中午的那些話戎先生絕對會一字不落的全部知道。以白禦星對這個人曾經的了解,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江寄厘和別人在一起。

絕對不可能。

白禦星看着這個落後偏遠的小鎮,心想,這裏甚至還沒有西區新開發的那座濱海旅游城大,可是戎先生卻悄聲無息的來了。

實在魔幻。

-

江寄厘下午沒有請假,果然有些撐不住,他也沒有硬抗,教了小朋友們一首曲子以後便和邵維說了。

邵維就怕他不舒服自己憋着,一聽這話趕忙讓他歇着去了,還給紀灼使了眼色。

琴行之前休息區的椅子邵維都已經換成了沙發,綿軟又舒适,對腰很好,江寄厘坐在那邊休息,紀灼給他接了熱水,拿了些點心過去。

“想睡就躺下來睡會,我幫你按按腿。”

江寄厘正要躺下的動作一頓,想想還是拒絕了。

他說:“還在上課呢,你過去教他們吧,這首曲子對新來的小朋友們有點難,肯定還有很多問題。”

紀灼還想說什麽,江寄厘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下:“去吧,不用擔心我。”

紀灼的臉又紅了,觸電似的。

他覺得青年好像哪裏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以至于一下午都過得暈暈乎乎的,腦子裏反複上演着今天的幾個畫面。

青年雙眸前所未有的認真注視着他,幾乎含了情,對他說:“不用了,謝謝。”

這是紀灼讓紀灼臉紅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青年拍着他的胳膊告訴他不用擔心,江寄厘的手指纖細白皙,指尖卻是漂亮的粉色,和他胳膊接觸的那一瞬間,紀灼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他甚至想到了把這樣漂亮的指尖放進嘴裏會是什麽感受。

之後還有第三件事第四件事。

他在教小朋友彈琴的時候,青年走到了他的旁邊,他們靠得那麽近,明明青年每一句話都是對小朋友說的,紀灼卻覺得那些話無時無刻不在暗示他。

靠近江寄厘的那半邊身體都是麻的。

有小朋友童言無忌直接問了出來:“紀老師,你的臉為什麽那麽紅?”

紀灼直接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問題,總之下午他臉紅的次數多得已經數不清了,琴行下課後,邵維慣例提前跑路。

室內安靜又溫暖,明亮的燈光将鋼琴的琴蓋照得反光。

青年正低垂着眉眼,從櫃子裏取出自己的東西,其中就有今天中午戎荞送給他的衣服。

眼看着青年收拾完就打算取外套離開,紀灼終于忍不住了,他說道:“我可以問嗎?”

江寄厘疑惑的“嗯”了一聲,看向他,輕笑道:“問什麽?”

紀灼:“今天中午來看你的……”

江寄厘沒有猶豫,直接道:“前夫的妹妹,我們關系很好。”

紀灼點點頭:“這是她送給你的衣服嗎?”

江寄厘聽到這個問題,走到門口的腳步又返了回來。

“是,她親手設計的,很漂亮,你想看嗎?”

紀灼剛還靠着櫃子的身體瞬間站直了.

“可以嗎?”

江寄厘笑道:“當然可以。”

他把設計奢侈高調的包裝紙袋放在桌上,從裏面拿出包裝盒,輕輕打開,拿出了裏面的衣服。

那是一件襯衣,整體是非常淺淡的水藍色,因為這個藍色實在太淡,靠近看的久了甚至會錯視成白灰色,只有離遠了才能看清。

襯衫的料子很滑,深v領設計,側腰用的面料是白色薄紗,薄紗的走勢就像一把手,正好能箍住青年的細腰。

這是紀灼今天第六次臉紅了。

他低咳了一聲,掩飾着移開了頭:“很漂亮。”

這是真心的,這件衣服非常漂亮,而且他确信,青年穿上一定會很驚豔,因為他不用親眼見都能想到眼前的人腰有多細,看不到的地方皮膚有多白。

他只是想想青年穿上這件衣服,就覺得有一股火直往腦門上沖。

“荞荞走的時候說想看我穿上這件衣服拍照,這是我們以前的習慣,所以改天可以麻煩你幫我拍一張嗎?紀老師。”

紀灼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拍?”

江寄厘:“嗯。”

他莫名覺得喉間有些幹澀,喉結上下動了動,再開口時聲音都變啞了:“好。”

江寄厘笑着把衣服收了起來,邊整理邊說:“荞荞以前也送了我很多衣服,幾乎每一張都會拍下來……”

紀灼抓到了一個重點:“是她幫你拍的嗎?”

江寄厘:“嗯……不是,不過都過去了,那些照片拍得還不錯,你可以參考一下,都在我手機裏存着。”

紀灼自然能想明白是誰拍的了。

青年裝好衣服後便打開了手機,他靠着窗邊的那張桌子,剛好抵住腰,能稍微輕松一點,他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

紀灼心跳如雷的靠過去,江寄厘翻出第一張照片。

那是在一個采光很好的房間裏,青年望着鏡頭,眼裏缱绻得仿佛有水光,深綠色的襯衫意外得很襯青年的膚色,白得耀眼。

紀灼也看得出來,青年身處的地方是怎樣的一座豪宅,完全不是紀家比得上的地方。

他心頭居然有了些莫名的酸意,紀灼開始好奇青年曾經嫁給了怎樣的一個人,又為什麽會離婚。明明知道結果可能并不是他想聽的,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大概人就是這樣。

青年翻出了第二張照片,就在紀灼剛想低頭看去的時候,因為緊張出了不少汗的手心居然滑了一下,撐在桌上的力道瞬間便卸了。

他吓了一跳,怕傷到青年,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撐另一邊,電光火石之間,好歹是穩住了身體,沒有壓到青年。

可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姿勢有多暧昧。

他把江寄厘圈在了自己和桌子中間,青年本就小小的一只,現在以一種被他禁锢的姿勢縮在他懷裏。

紀灼垂頭,幾乎感覺到了青年急促而溫熱的呼吸。

江寄厘也的确被吓到了,眼眸瞪大了些,他看向紀灼,聲音裏帶着關切:“沒事吧紀老師?”

紀灼喉結滑動,在極近的距離中,他的視線和青年交彙了。

他說:“沒事……”

但他卻沒動。

氣氛急劇的暧昧起來,紀灼壓抑着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

“江老師,我……”

江寄厘抿了抿唇,手指蜷了起來,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姿态。

紀灼的視線越來越火熱:“可以嗎?”

江寄厘依然沒說話,紀灼靠得越來越近,他垂下頭,對着青年水潤的唇吻過去。

然而,就在他吻上的前一秒,江寄厘突然反應很大的退了一下,紀灼的吻堪堪落在青年的唇角上。

“對不起,對不起……”江寄厘搖着頭推開他:“我們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紀灼有些懊惱的退後:“抱歉。”

江寄厘整個人都快冒煙了,從頭紅到尾,急急忙忙的取下自己的外套和圍巾。

在紀灼看不到的地方,江寄厘更加懊惱。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幾乎咬出血來。

他到底在幹什麽……

而此刻,江寄厘和紀灼都不知道,對面私房菜館的二樓,男人正在瘋了般從抽屜裏翻找着自己的藥。

他手顫的幾乎拿不穩藥瓶,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上,呼吸一次比一次重。

他把藥吞下去卻依然沒有任何緩解,心髒仿佛被尖刀刺穿了一樣疼,他控制不住的想去砸東西,滿頭的冷汗順着他的鬓角滑落。

戎缜覺得自己徹徹底底瘋了。

自從江寄厘離開以後,他就患上了很嚴重的情緒調節障礙,一開始只是心理上的,到後來轉變成了生理上的。

每次受到刺激時渾身都疼得仿佛被千萬只蟲子噬咬,只能靠藥物勉強緩解。

可這次沒用,他吃再多的藥都沒用。

江寄厘再也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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