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捉鬼 紙繭
第19章 捉鬼 紙繭
“唔......”
棠谙聽見一道悶哼聲。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傳來,她小心翼翼睜開眼,卻發現光線被眼前高大身影全然擋住。
棠谙擡頭,看見厲鬼臉上還帶着笑,似乎一點也不痛。但棠谙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她在地上抓起一把符紙,将它們撕作紙人模樣。
她怒視着那行騙的三人,朝紙人們吹了一口氣。霎時間,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狂風。向棠谙撞來,她站在風中巋然不動,任其拂起一頭烏發,還有掌心紙人。
“萬象初始,巽風生息。啓凡淩空,靈蹤千裏。”
紙人被風卷着,環繞在棠谙身邊。它們手牽着手,連成一串,好像一條鎖鏈,将棠谙纏繞。
“我......我就說她是妖女。”三人中有一人顫着聲音說道。即使雙腿都在發抖,他還是不忘抹黑棠谙。
棠谙聞言只是笑了笑,她扒開擋在身前的厲鬼,指揮紙人們襲向這群騙子。
明黃色紙片如漫天螢火蟲一般湧去,身形輕盈又舒展。
騙子們拼命拍打,也敵不過數量衆多的紙人。紙人見縫插針,一張張附在他們身上。頃刻間,已瞧不見這三人本來模樣,只有三具明黃色的人形紙繭,立在院子中央。
“這是什麽新奇招數?看着頗有威力。”厲鬼好奇道。其實他是想說,看着頗能折磨人,但他怕這樣說,又會惹惱棠谙。
“看來,是我小瞧了他們。活過來的每一片紙人,都是他們曾經害死的人。風有生生不息之力,它會将這些亡魂,帶到這群人夢裏。不知白骨積怨,煩冤恨血,他們可受得住?若受不住,便只好為其陪葬了。”棠谙解釋道。
“世上竟有如此妙法,我做鬼多年,竟也未曾聽過。”厲鬼贊嘆,他想要靠在棠谙身邊,卻被她一把攘開。
“哎呦,疼!”厲鬼捂着後肩,對棠谙賣慘。
“你還知道疼?那時你分明能夠拉着我一起躲開,卻非要跑到我面前,來裝木頭樁子。呵,你心裏打的什麽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
棠谙惱火地敲了敲他的傷處,但還是收了力氣。
厲鬼這次不敢再叫疼,他眉目低垂,悶聲道:“我怕拉你的速度不夠快,即便是擦到一點,我也舍不得。”
棠谙聞言,不由得軟了心腸。但她面上還是那副冷淡神情,擡頭望着厲鬼對他說:“到屋子裏去,我看看有沒有骨折。”
棠谙一說要給厲鬼看傷,屋子裏的人就都退了出去,連腿腳不便的錢金銀也不例外。棠谙看着眼前一層一層褪下衣裳的厲鬼,忽然有些後悔給他驗傷。
好在,厲鬼還是收斂住,沒有在此時為難棠谙。他僅将半只手臂露出來,其餘肌膚都被緊緊包裹在衣物之下。
但棠谙心中仍然有些忐忑,她前世今生加起來,都從未見過線條這樣優美的手臂。
不愧是裴千燭。她木着眼神想。
棠谙還是沒忘了正事,她緩緩觸上那片青紫痕跡。
“可能會有些疼。”她提醒道。
厲鬼一聲不吭,任由她檢查傷處。
“沒有看見畸形和異常活動,也沒有聽見骨擦音。放心吧,你沒有骨折。”棠谙說完,便幫着裴千燭穿回衣裳。
“裴千燭,你的骨頭是鐵打銅鑄的嗎?這樣砸都沒事?”棠谙驚嘆道。
裴千燭沒有回答,他盯着棠谙不斷滲血的手指,目光有些晦暗。
棠谙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呀”了一聲匆忙道:“快再脫下,你背上的血我都忘了擦。”
裴千燭擺擺手,示意不用。
他接連兩次都沉默不語,這引起了棠谙的注意。那時,棠谙趁着給厲鬼驗傷的機會,在他背後繪出驅鬼符,才讓裴千清醒過來。
只是不知為何,裴千燭似乎不太高興。棠谙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郁悶來。
棠谙挨着裴千燭坐下,問道:“厲鬼附身時,你可還有意識?”
裴千燭點點頭,講出的話卻與棠谙的問題南轅北轍,他說:“厲鬼似乎沒有走。”
棠谙頓時被吓得向後仰倒,想要與裴千燭拉開距離。若是厲鬼沒有被驅散,她想不到自己會被怎樣報複,總之不會有好結果。
“厲鬼再來,斬殺便是。我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裴千燭察出棠谙心中惶恐,堅定道。
“那便辛苦你了。”棠谙嘴上很給裴千燭面子,心裏卻不以為然。她始終堅信,自己的命,唯有自己能保,旁人全都靠不住。
棠谙這話說完,屋內又寂靜起來,兩人并排坐着,相顧無言。棠谙腦中拼命思索,該說什麽,才能打破這尴尬局面。
一陣敲門聲傳來,及時解救了棠谙,她連忙請屋外人進來。
錢府管家在門後探頭探腦,看見這兩人坐得規規矩矩,才敢進屋。
他讪笑道:“都怪我們識人不清,才讓棠大師遭此禍事。這裏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藥物,還有給兩位的賠禮,請務必收下。否則,實在沒有顏面,開口讓棠大師救我們家小姐。”
救錢家小姐......原來他的意圖在這裏。棠谙沒有多推辭,便收下了謝禮。都是千金難覓的上好藥物,還有一支七紅草。她曾在常卿訣口中聽過,這草生血止血之力極強,即使血液留盡,它也能救回來。是人人争搶的至寶。
棠谙再一次被錢府的富貴震驚到。她忙問:“不知現在可否去見見你家小姐?”既然收下重禮,那麽棠谙盡職盡責。
管家面上卻有些為難,他不好意思道:“我家小姐自從患此怪病後,一到酉時,就會不受控制地入睡,任誰也叫不醒。”
棠谙倒是頭一回聽見這種怪病,她處理過那麽多起鬼魅作亂之事,也沒有見過這種情況。除非,這不是鬼怪所為。棠谙将這一疑惑埋在心裏。
“那便去看看你們家供奉的牌位吧,想必這裏也出了問題。”
棠谙難得這樣積極,但管家又面露難色,他支支吾吾道:“這個......請恕在下先請示老爺。”
“大師盡管去看,您能一眼瞧出我家供奉了牌位,想必定有真本事在身上。大師願意出手相救,是錢某莫大的榮幸。”
錢金銀邊說話,邊杵着拐走進來。
他朝棠谙二人行禮後,坐在椅子上疑惑道:
“只是,錢某還是不知,大師是怎樣從被破壞的財運,看出我家供奉有牌位之事的?”
“這只是經驗之談。我來時,見你手上沾了些香灰,這香灰又與院子裏的并非一種。因此我便推測,定是有什麽東西,需要你親自祭拜。而像你這樣的大戶人家,難免會信奉鬼神,以守護家運。”
棠谙緩緩道來。
錢金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指甲縫中,果然還有些香灰。想必是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連手都忘了洗。
他擡頭贊嘆道:“棠大師果然機敏過人,一雙慧眼觀察細微。只是,我們家祭拜的并非是鬼神。大師請随我來......”
棠谙和裴千燭随着錢金銀往錢府祠堂走去,其餘屋舍皆熄了燈,祠堂裏卻燈火通明。搖曳燭光下,正中央那座古樸木牌格外顯眼。
其餘牌位都以它為中心,環繞擺放,且高度都比它要低。這與平常擺放牌位的方式完全不同。
這牌位主人的尊貴身份不言而喻。棠谙湊上前去,想要看清是誰能得此待遇。
“茉?”
棠谙和裴千燭同時念出聲。
“這是個姑娘的名字,還沒有姓氏?”棠谙有些疑惑。并非她刻板印象,只是世人觀念守舊,這種情況她從未見過。
錢金銀望着牌位,面上生出些懷念,他回憶道:
“數百年前,錢家祖先還是一群流民。他們逃到堆藍山時,山下起了大疫。那時貪官昏吏遍地,竟想出将患疫百姓燒死這等手段,來蒙騙朝廷。”
“祖先中也有人染病,他們發現附近百姓都往山上聚集,官兵舉着火把圍過來,他們只能呆在原地等死。這時,一名女子從山頂奔來,她劍法超群,沖進火海,破敵無數。”
“百姓受到她的鼓舞,拿起武器與往日畏懼的官兵對抗,錢家祖先也不例外。殺到官兵不敢再向前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将所有火焰都澆滅。那名女子在漫天煙雨中離去,去時僅握一劍一竹杖,祖先這才發現,她瘸了一條腿。”
“百姓皆自發相送,送別隊伍連到山頂。祖先從別人口中得知,她單名一個‘茉’字,到堆藍山,是為創立學府而來。後來,他們靠着山頂發下的藥物,熬過瘟疫,并囑後輩,世代虔誠供奉此牌位。”
棠谙現在可以确定,這裏供奉的就是茉娘。只是,若茉娘是堆藍學府的開山祖師,那為何她和裴千燭都不知道此事?
“每當說到此事,便忍不住話多起來,希望大師不要嫌我啰嗦。”錢金銀撓了撓頭,憨笑道。
“無礙,我也曾受過茉娘的恩惠。”棠谙笑着說,随後,她臉上笑容消失,看向牌位底部目光銳利,冷聲道:
“也因此忍受不了宵小之輩,作妖到茉娘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