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捉鬼 黃粱夢
第20章 捉鬼 黃粱夢
“大師快住手!”錢金銀急得額上冒汗,連拐杖都摔在地上。
棠谙沒有理會他,她繼續将手中牌位,一下一下砸在供臺上。牌位表面生出裂痕,好像即将要堅持不住,被四分五裂。
“大師你再這樣做,就別怪錢某不客氣!”錢金銀心急如焚,想要喚管家上前制止,無奈他們兩人都被裴千燭攔住,前進不得。
随着一聲清脆崩裂聲,牌位徹底上下分離。棠谙握着剩下的半截牌位,從扣出小半張木牌來。
那木牌通體純黑,陰涼無比,本來是像套娃一樣,被套在茉娘牌位之內。
“錢老爺,牌位被人調換都察覺不了嗎?你每日拜的,哪裏是什麽恩人,分明是只惡鬼!”棠谙揚了揚手中的半截木牌,厲聲對錢金銀道。
錢金銀愣在原地,似乎不知該做何種反應。過了一會兒,他雙眼通紅,對棠谙恭敬道:
“是錢某有眼無珠,誤會了大師。望大師寬宏大量,告知錢某該如何贖罪。”
棠谙接過管家雙手遞來的上半截木牌,漫不經心地說:“你放心,這件事我定會管到底,不只為你,也是為我自己......”
棠谙将兩片木牌拼在一起,得到一塊純黑的長條狀木片。
“咦?上面為何什麽也沒有?”錢金銀疑惑道,他的腦袋幾乎要湊到棠谙面前。
一直沉默立在棠谙身邊的裴千燭,微微側身,将錢金銀擋在身後。棠谙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裴千燭,“這是陰間的文字,你當然看不見。”
棠谙默念口訣,将鮮血點在眼睑上。再睜眼時,已能看見木片上的瑩瑩綠光。
“陳沐。”棠谙找出關鍵信息,這只頂替茉娘受香火的鬼,應當叫陳沐。
她繼續查看,疑惑道:“為何沒寫生卒年?”
“料是生卒年不詳?這種情況還算常見,不知大師為何生疑?”錢金銀繞到裴千燭對面,仔細盯着棠谙的一舉一動,唯恐哪裏怠慢了她。
棠谙搖頭,耐心解釋:“若是這樣,這鬼也不必大費周章,制造出假牌位,偷放到這裏來。人間的香火燒到地府後,陰吏會根據生卒年,将其分給相對應的鬼。如果不寫,他便享不到香火。”
棠谙見錢金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繼續道:“陳沐是誰,你可有印象?”
錢金銀搖頭,“從未聽說過此人。”
“無妨,我自有辦法找到他。天色不早,錢老爺去休息吧。我這還有些事要準備,您不必管我。”棠谙放下手中木牌,走到裴千燭身邊,不容拒絕地請錢金銀離開。
棠谙将話都說到這份上,錢金銀也不好再留。他只讓管家指明客房方向,便一瘸一拐地離開,看樣子很信任棠谙,竟肯讓他們獨自留在祠堂。
棠谙也不是故意為難錢金銀,只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些危險,因此不便留閑人在此地。
“你不可再以身犯險。”裴千燭一眼看穿棠谙的目的,他鉗住棠谙雙手,語氣堅決。
棠谙無奈,只得哄騙他:“放心吧,只是尋出鬼修方位,并不危險。”
裴千燭聞言只是搖頭,他知道棠谙有多會騙人。
“我就遞個狀子給城隍,托他幫我問問,地府有沒有這號人物,這人又在哪裏。你聽聽,危險嗎?”
棠谙隐去大部分步驟,将能說的都說與裴千燭聽,語氣很是誠懇。
“你教我,我來。”裴千燭一只手就可将棠谙雙手捏住,任她怎樣掙紮,都無濟于事。
棠谙從裴千燭眼睛中,看不出一絲轉圜餘地,她垂着頭,沉默不語。
“你說他沒有寫上生卒年,先前又說錢金銀的腿,并非鬼魅所為。或許,你可以先用尋活人的法子,試試看。”
裴千燭見勸不動棠谙,只好另辟蹊徑。
棠谙聞言,一下子擡起頭,湊到裴千燭面前,眼睛亮晶晶。她用被包裹住的雙手,撞了撞裴千燭的肩頭,歡快道:
“還得是你啊,裴千燭,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一下将裴千燭後肩傷處扯動,但他面上沒有表露分毫,咬牙将疼痛咽下。他松開棠谙,低頭發現有道道紅痕,印在那纖白細指上,格外顯眼。
裴千燭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首先,得先試出他究竟是鬼,還是人。”棠谙點着自己腦袋,似乎在思考問題。很快,她眉頭舒展,又顯出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今日就先休息,等明天見了錢小姐本人,再做定奪。”棠谙的腳都快跨出門檻時,才發現裴千燭還站在原地。
“裴千燭?”棠谙回頭喚道。什麽事能讓這人發呆?她盯着裴千燭仔細瞧,也沒有看出所以然。
裴千燭聞言立即跟上,甚至還走在棠谙前面,好似方才那個發呆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們循着管家走之前指的路,走到一所布置講究的屋舍。屋前有個小丫鬟守在那裏,等着他們。
“錢老爺派來的嗎?自去休息吧,就和管家說,是我不習慣有人服侍。”棠谙揮手讓丫鬟回去,她不欲折騰人。
這更深露重的,錢家怎麽還派丫鬟來?棠谙心裏有些疑惑。
“服侍姑娘是奴婢的職責所在,姑娘若是不習慣,奴婢站在屋外也好,請您莫要趕我走。”
聽見棠谙讓她離開,丫鬟的眼中頓時泛出水光,好像棠谙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棠谙聞言更覺古怪,她盯着丫鬟上下打量一番,卻沒有發現端倪。
錢金銀看起來也不像是苛責下屬的人,這丫鬟究竟在怕什麽?棠谙想不通。
眼見着裴千燭即将走進屋中,棠谙連忙小跑着更上去。
“裴千燭等等我!”她在後面喊道。
裴千燭的腳本來将要跨過門檻,被棠谙一喊,又收了回去。他轉身,等棠谙過來。
“你急什麽?”棠谙奇怪地看了裴千燭一眼。她沒等他回答,便探出腦袋觀察屋內情景。
屋子裏被布置得很溫馨,被褥松軟蓬松,煙霧從香爐中袅袅升起,傳來好聞氣息。還有屏風後的木桶,棠谙已能想象,坐在裏面被熱水包裹,渾身松快的感覺。
她想立刻走進屋子,泡個熱水澡。
“棠谙。”耳邊傳來裴千燭的聲音,手也被這人緊緊握住。棠谙瞬間清醒,她被這屋子蠱惑住了!
“抱歉,我沒能拉住你。”裴千燭又說。他此時也整個人站在屋中,面上滿是歉意。
“快出去!”棠谙沒空糾正裴千燭任何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的行徑,她忙推裴千燭出去。
“晚了,兩位大師。”一個陰柔做作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語氣中滿是嘲諷。
棠谙看見那個小丫鬟,臉上挂着副與她面容不匹配的詭異神情,扒在門框上,對他們笑着。
棠谙臉上的慌張消退下去,眉宇間夾了些不耐煩。
“大晚上的還作妖,你自己不用睡覺的嗎?”她咬牙切齒道。
丫鬟顯然沒料到這人被困住,還如此豪橫。她愣了愣,但很快又笑道:“棠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自然晚上才是做夢的好時間,好好享受吧,這黃粱一夢。”
大門不知被誰緩緩關上。屋中燭火黯淡下來,有股甜膩香氣萦繞在鼻尖。
“裴千燭,你有沒有覺得,有些熱?”棠谙用手帕捂住口鼻,盡量不吸入爐香。但即使這樣,頭還是變得越來越昏沉。
“棠谙,默念堆藍心法,催動體內靈氣運行。”裴千燭席地而坐,盤膝修煉。他的臉頰微微發紅,但看起來要比棠谙好許多。
“可是我不會什麽堆藍心法呀。”棠谙軟着嗓音嘟哝,竟帶了些撒嬌語氣。
她感覺全身滾燙,好像體內有火焰,在熊熊燃燒。
棠谙被熱氣熏得眼含春水,紅唇潤澤,全然分不清東西。她甚至都忘了裴千燭還在身邊,擡手就要将外衫褪下。
但扯動衣領的手,卻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按住。裴千燭覺得自己這顆心,不知為何激烈跳動起來,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先盤膝坐下,我教你。”裴千燭的聲音沙啞至極。
棠谙中毒太深,她此時已經無法理解裴千燭的話,只是愣愣地望着他,眼尾暈開一片豔色。
裴千燭撇過頭不敢直視,他被棠谙盯得體內燥熱更甚,耳尖通紅。就在這時,他掌下的手還不怕死地動了動,細微癢意順着手臂,撓上心頭。
“棠谙,別動!”他怕自己渾身血液流動太快,也失去理智,于是出聲制止棠谙。但話說出口後,裴千燭又開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語氣,是不是太重了些。
“你算什麽東西,敢這樣對我說話?我告訴你,婆婆既然托我将鋪子照料好,那你們這群白眼狼,便一抔土都別想帶走!”
棠谙越說越氣憤,擡手就往裴千燭臉上招呼,又快又準。
裴千燭本就被棠谙罵得有些懵,這一巴掌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躲開。好在,棠谙現在渾身無力,那只手柔若無骨,好像在輕撫裴千燭的面頰。
裴千燭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脫離了自己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