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吵架就要趕緊和好!

07-吵架就要趕緊和好!

伊梨玩累了,在鐵男的懷裏睡着了,披着鐵男的襯衫,小腦袋一點一點撞鐵男的肩膀——三井壽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伊梨,和鐵男那張苦瓜臉。

“你幹嘛?你們兩口子是故意的吧?”三井伸手想把伊梨接過來,被鐵男閃過。鐵男甩掉鞋光着腳進門,先把伊梨抱進了卧室去,“幫我找床被,還有枕頭。找新的,別拿你日常用的糊弄我閨女。”

三井打開櫃子找鐵男要的床品,氣呼呼地問:“久佳找美奈,你就來煩我,你倆吵架了?”

“你跟美奈發展得不錯?”鐵男安排好伊梨,盤在榻榻米上問。

三井招呼他出來,問他要不要喝點酒,“閑着沒事兒聊聊天嘛,嚴格來說,沒發展。她內斂,而我對姐姐沒經驗。”

“你要不喜歡,別釣着人家。哼,戀愛結婚也沒什麽意思,單身屁事沒有。”

“我是那樣人嘛。你真跟久佳生氣啦?”三井給鐵男找了瓶清酒,和一碟小魚幹,酒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涼涼的,“她怎麽惹着你了?”

天漸漸暗了,三井的公寓窗子朝東,比西向的黑得更快,能看到一輪滿月漸漸爬出東京灣,從跳動的深藍中向上攀,灑下一片銀粼。客廳只開了落地臺燈,淡淡地給屋子裏奶白底色塗上些許昏黃。

鐵男沒讓三井開酒,說不想喝,有點累,想喝口水。

三井壽的心往下沉,他認識鐵男多年,這家夥不想喝酒,可比借酒消愁的時候更不痛快。“你……”三井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聊,想想還是旁敲側擊:“今晚打算住我這兒?”

鐵男半天沒吭聲,盯着月亮,忽然問起:“你還記得莉香嗎?”

三井的心又往下墜,有些煩躁不想接茬,靠到沙發深處。

鐵男似乎沒注意到三井的不愉快,依然愣在那裏,又問:“你說莉香要是沒出事,你們會結婚嗎?”

“沒話就別說你煩不煩!”三井踹了鐵男一腳,發現鐵男的眼睛發紅沒反應,他更來氣,又踹了一腳過去,“差不多得了,久佳生氣你就哄呗。不是你天天說哄媳婦是應該的。”

鐵男又半天沒吭聲,忽然閉上眼睛往後仰,冷着嗓子将話說得輕飄飄的:“我不怕久佳生氣,我怕她後悔跟我。我總覺得她跟誰都比跟我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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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佳回家的時候,屋子裏黑漆漆的,冷清得她心慌。她極少比鐵男和伊梨先到家,偶爾有也沒今天這麽難受。

他們的家,她在這裏生活了7年,從二十歲到現在,她最美好的年紀,都在這裏,和鐵男分享。那些最辛苦的日子,他早上回來,将她抱進懷裏。他們沒有時間更多的親昵,只是簡單的擁抱,他身上的淡淡的煙味就能讓她的心跟着顫抖。

她怎麽會看不起他呢?她明明那麽愛他,道理攔不住,父母也攔不住。她不怕辛苦,從沒後悔過。但不代表她該講假話,對吧?事實就是鐵男沒錢沒權處于社會底層,從世俗意義上說不是成功的男人。所以鐵男更該明白社會底層的女人有多難,更該努力給伊梨更好的教育。

好吧她的态度是傷人,她承認。久佳翻開電話,別別扭扭地慢慢按號碼。

三井壽察覺,鐵男的問題比他以為更嚴重,努力勸道:“你也知道久佳那人要強,愛擡杠。她一時氣惱說句重話,你包容點兒嘛。”電話響了,他趕緊推了把鐵男,“久佳吧,找你了。我就說她不是真跟你生氣。”

鐵男握着電話一直沒接,連伊梨都吵醒了,拉開拉門揉着眼睛,奶聲奶氣地說:“爸,回家了,天都黑了~”鐵男總算有了反應,接起電話說“這就回去”。

他想三井說的不對,久佳那人,越是氣話,越是真話。

家裏的燈亮着,遠遠看去,便覺溫暖。那是夜歸人在漆黑中,去尋的方向。

鐵男和久佳的家,是港區一所公寓樓的平層,普普通通的兩居室。當初買房子,鐵男手裏的錢只夠這種。

久佳不太會做飯,下樓買了份壽司卷,又打包些不怕放的關東煮和點心,等鐵男跟伊梨回家。她很久很久,沒嘗過等鐵男的滋味,幾乎忘了時鐘一格一格敲在心上的焦躁。她打開屋子裏所有的燈,一片雪白,穿過她和他的過往,照進他們的将來。

她換了在家的常服,特地挑了一件帶蕾絲的洋紅睡裙穿在裏面。她很想鐵男,很想。她回來時順手買了一把太陽花,插進花瓶裏,淺黃、橙紅,鮮豔地綻放。她坐在餐桌前,順着那束花的生機,記起從前的事。

他們戀愛的時候,他說帶她兜風,她說好。她在後排抓着他的腰,額頭抵在他的背上,牛仔夾克粗糙,機車帶起風壓,她一路都眯着眼睛。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跑了多久,直到他叫她,“哎,你膽子也太大了,你都不知道怕?”

她看見一片海,深邃得日月星辰都醉在裏面。

她瞪起眼睛反問:“你怎麽不怕?”鐵男對她點了點頭,然後笑着搖頭。

彼時她沒看懂他的意思,只看見他眼中的抽離,她一時心急,将他留了下來。此刻她突然懂了,鐵男是怕的。因為害怕所以把所有的心事都甩在風裏。

她耳邊響起連續的“咔噠”聲,她向門口迎過去,仰頭去看他的神色,但她手上傳來的細嫩碰觸,更早将她從湘南海岸喚了回來。

“媽媽。”伊梨笑出酒窩,往久佳的手裏塞了個鑰匙扣,頭上戴着粉色蝴蝶結的米妮,特意強調了“我!給媽媽挑的禮物。”

“謝謝寶貝。”久佳俯身親親女兒的臉蛋,想抱女兒進屋,可是伊梨已經長得高到她很難抱起來了。她似乎錯過許多生活的細節。

她只好在門口給孩子一個用力的擁抱,又起身去抱住了鐵男。她将臉埋進他寬厚的肩,鼻尖沾染他身上微酸的薄汗。

“你別怕。”她說。

她的心在顫抖,直到被他的手安撫。

“你久等了。”他說。

到家之前,鐵男真在擔心自己做什麽都錯。此刻他被久佳的熱情暖到,緊緊擁着懷裏的溫柔。他很幸福。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到久佳,生了伊梨。他熱愛他們的小家,做什麽都願意。

鐵男那下巴蹭蹭久佳的額頭,小聲哄:“不生氣啦?”

他們在門口滞留到聽見女兒喊:“爸,幫我倒口水。你們怎麽還在那兒。”

有孩子在,氣氛總是輕松不少。伊梨餓了,連着吃了好幾塊壽司,兩串豆腐肉丸,一塊白蘿蔔,又吃了塊抹茶果凍當零食。再去拿第二塊,鐵男和久佳趕緊把吃的都收了起來,挺晚了,怕伊梨要停食。

養小朋友很磨人耐性,鐵男的脾氣被伊梨磨得只想長嘆,誰能想到他有這麽一天。好容易安排伊梨睡下,鐵男急切拉着久佳回卧室,他想他不會會錯久佳的意。

他靠着卧室的門将久佳抱住,她的肩膀跟他的胸口差不多寬,他能輕易将她整個人揉進懷裏。她真可愛,她怎麽能這麽可愛的?香香軟軟,小巧滑膩,嫩得像塊玉子豆腐。“久佳,”他無意地喚了她一聲,“你很久沒對我這麽熱情。”他帶她翻了個身,将她扣在門上。

“嗯。”久佳輕哼,她身後的門有節奏的顫抖,兩次之後她猛地睜大眼睛,耳邊聽見嘭嘭嘭的敲門聲。

敲門?鐵男退了一步,放開久佳。這個時候來敲門……他趕緊将長睡褲套了回來。

門口小伊梨眨着她漂亮的圓眼睛,比早上起床的時候精神多了,“我不困、我睡不着。”

鐵男十分後悔下午讓伊梨睡覺,以後取消這個項目吧,“不行!”他少見地對着伊梨板起臉來,“去睡,明天還得早起。”

“我不!爸我不困!”小伊梨也板起來臉,那副表情簡直複刻了鐵男。

久佳苦惱地嘆了口氣,拉拉鐵男的手,“算了,你先睡吧,我再陪孩子玩一會兒。”

“這孩子真不能慣了,越來越任性。”鐵男生平第一次覺得他閨女也不那麽完美。

久佳帶着伊梨出了卧室,鐵男轉身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他将水溫調高些,蒸騰的水霧均勻覆蓋鏡子,他不再能看見自己。眼睛失去效用,其他的感官便格外靈敏,就像久佳在這裏。

他多擠了些沐浴液在手心,洗到他自己聞不出來。久佳……她沒有嫌棄他吧……一定沒有。

美奈的酒徹底醒了,夜裏涼爽,她搭夜班公交,逛到三井的公寓樓下,發了條信息給三井壽:“車我取走了。”很快,手中的電話嗡地閃亮:“上樓坐坐?”

美奈略感意外,還當三井已經睡了或者出門去消遣,她真沒想到這麽快收訊息。她鑽進駕駛室放下車窗玻璃,點了支細細的煙,只吸了一口,便掐住過濾嘴回信:“不了,趕稿子,下次。”她又吸口煙,她煙瘾不重,但她今天,不太有心情。

手中電話再次亮起:“哎,久佳怎麽樣?他們吵得厲害?”

美奈眼眸微暗,想了想才說:“我覺得他倆之間有問題,三井,吵架不可怕,我就怕他倆的架吵不透。”

鐵男對媽媽的印象,僅限于一張照片。媽媽穿黑底銀帶的和服、腿部有大朵豔麗鮮花紋飾,抱着剛滿周歲一臉呆懵的他——因為邊緣寫着“周歲照”字樣。媽媽坐得端莊,但總讓人覺得不自然,說不上哪裏,有些僵硬吧。大約不常穿和服,所以太想将照片拍出莊重感?鐵男這樣猜測。

照片有些褪色泛黃,他拿去塑封的時候已經這樣了。偶爾他翻起這張照片,會想象更鮮豔的畫面,彌補些許的遺憾。“媽,”他的拇指在周歲的自己身上留下指紋,“你生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生活其實挺難的?”

他翹起嘴角,拿衣擺擦幹淨照片,放回相框裏,壓在久佳和伊梨笑得燦爛的生活照下面,回頭去找伊梨,“閨女,今天讓你幹爹送你去補習班,爸時間來不及,晚上爸接你下課。一會兒三井來接你,你不許跟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走!記住沒有?”

伊梨換好出門穿的白襯衫和背帶裙,抱着書包在沙發上坐了半天,已經不耐煩起來,擡手去拍鐵男的腦袋,“知道了,你都說好幾遍了。”

“嗯,那我先走啦,再親我一下。”他指指自己的臉頰,早上剛刮過胡子,還清爽。

伊梨終于放了暑假。前幾年有久佳爸媽幫忙,不過今年他們有了阿弘,指不上了。而鐵男在東京根本沒家人,朋友也只有三井能放心托付。三井壽答應得義不容辭,但也跟他說明:“8月初我帶隊去津市打比賽,我只能幫你帶這幾天,你還是得辦法。”

為什麽補習班不能提前一個小時上課呢?鐵男暗自抱怨,賺錢嘛,多體貼體貼金主好不好?

補習班離伊梨的小學挺近,三井送伊梨到教室,得等到中午帶孩子吃飯,然後下午他要回學校領球隊練習。到鐵男下班,中間還有兩小時左右的空檔。他皺眉、翹腿坐到走廊的等候長椅上,抱着肩膀,心裏不踏實。

養孩子真麻煩,他以後不要生了,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好玩……但媽媽肯定不同意,唉,她怎麽沒多生幾個,有個兄弟分擔一下這種痛苦也好……不知道美奈在做什麽?要不問問她有沒有空來陪伊梨上課……美奈那人挺好相處,就是冷了點,怎麽有種退步抽身的避世感?該不會受過什麽傷吧……

有自己來補習班的小朋友,在走廊裏等孩子的家長也不少,各自安靜坐着,看雜志報紙,或者什麽也不做,像他這樣任由思緒信馬由缰。長椅晃動,身側響起客氣的女聲問他:“我們是不是見過?您有小孩在港區立麻衣小學讀書嗎?”

“朋友家小孩。”三井掃了眼搭腔的女人,只記得一身淡藍色長裙子,普通、溫和,沒什麽記憶點,“學生家長?”他随口問。

“您認識……田中先生嗎?”女人又問,問得猶豫。

三井搖搖頭,翻出電話想看看郵件,登錄界面一直在轉動。手機網絡剛開始普及,速度慢得要命,他瞟到身旁的女人翻開本書,覺得自己明天也該帶本書消遣。走廊裏安靜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來,鐵男現在想姓田中。他認真打量穿長裙的女人,好像是有點眼熟,“田中伊梨,你認識?”

女人眼睛亮了,臉上浮起禮貌的笑,“是了,我們在熱海見過,您借車給我送孩子去醫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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