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跨年

跨年

新鮮羊肉薄如紙,一片片貼在雪白的瓷盤上,任憑怎麽抖動都不會掉下去。

銅鍋黃中透紅,還隐隐泛着紫光,小蘭往銅鍋下層鋪了層炭,不多時,鍋中清水就沸騰起來。

廊檐下,三人已經坐在了桌邊。

阿憐面前沒有碗筷,只有一個酒杯,杯旁還放着個小酒壺。

清亮透明的液體從酒壺注入酒杯,阿憐舉杯:“惑人蠱好看極了。”

小蘭和楚詞杯中都是茶水,跟阿憐一碰,三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楚詞喝下一杯茶,心中很是詫異。

想不到阿憐這樣嬌嬌美美的女子,居然會喝那樣烈的白酒?

還是空口喝的。

“不吃一口嗎?”楚詞将半盤羊肉撥進鍋中,問道。

阿憐玩着手上的空酒杯,吃吃一笑:“不。”

羊肉入鍋,沸騰一次就熟了,小蘭卷了一大筷子進碗,裹上濃濃醬汁,心滿意足地感嘆道:“這個天氣還是吃羊肉最好啊!”

楚詞總覺得還有很多很多問題想問,但是此刻,除了祝酒詞之外,說什麽好像都是在煞風景。

天空又零零星星飄下雪花來,廊檐下竟一點也不冷,風吹過來也是清冽冽的,不傷人。

楚詞看着後院天井中擺着的幾盆梅花,笑問道:“阿憐,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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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憐看小蘭一眼,微微梗了梗脖子,輕笑:“為什麽送我?為了謝我幫你?”

楚詞一愣:“謝禮上次送過了,這次是……”

她想了想:“覺得今天下雪了,你說不定也會想在院子裏擺梅花看。”

阿憐就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又痛飲了一杯酒:“小蘭,你這下知道了吧?”

小蘭正夾起一片熱氣騰騰的豆腐往嘴裏送,聞言“啊”了一聲,随後連連擺手:“對對對,是我錯了。”

之後又一頭紮進面前的蒸汽中,将一雙筷子舞得虎虎生風。

楚詞不知道她倆打什麽啞謎,只跟着笑、陪着吃,又在阿憐要碰杯時跟她碰一碰。

奇怪的是阿憐仿佛怎麽都喝不醉,那酒壺換了三四次,酒液從白色粉色到淡黃色都被她喝了一遍,她卻還能捏着酒杯嘻嘻哈哈,連微醺的狀态也沒有。

楚詞想勸一句這樣喝酒傷身,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天大的道理誰都知道,阿憐什麽人,還要她教着做人麽?

“哎。”阿憐一手拎着酒杯,一手支着下巴,面對着楚詞喝了一杯:“小姑娘,明年也要常來玩啊。”

楚詞一怔,随後心頭立馬泛起一陣細密的喜悅:“好!”

對面的小蘭被高高的爐筒擋着臉,也含含糊糊傳來一句:“是啊,常來玩。”

油條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桌邊,大大的貓頭上還站着一只白色的鳥兒,它似乎并不在意那鳥兒将它當坐騎,一貓一鳥,都歪着頭看向桌上的三人。

小蘭順手丢下一片生羊肉:“喏,少吃點生的,才驅了蟲。”

油條細細吃幹淨了那片肉,蹲在一旁洗臉,鳥兒又飛到了楚詞肩上,擠着眼蹭了蹭楚詞的頭發。

阿憐呵呵一笑,天邊不知何處又正好炸開了煙花——各個地方的跨年鐘聲都被敲響了。

*

岚大在這一天不設宵禁,大家回到宿舍的時間都很晚。

“楚詞呢?”馮欣看着楚詞空蕩蕩的位置,忽然問道。

“咦,是啊!”彭雪婷摸出手機在宿舍群裏圈楚詞,一邊又道:“好像晚會都沒看到她。”

祝晴也跟着點頭:“她第一個發現的羅靜丹,後來人也不知道哪去了,難道跟着去醫院了?”

回學校的計程車上,楚詞看到了彭雪婷發在宿舍群裏的消息,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大家都沒事了……至少,關于她的記憶已經恢複了。

楚詞還沒來得及回消息,群裏馮欣也圈了她一次:楚詞,快回來拍合照呀,咱們四個的第一次跨年合照!

跨年合照嗎?

似乎很不錯。

可惜剛才沒跟阿憐和小蘭拍一張……

宿舍裏開了空調,這一夜也不斷電,四個人各種打光拍了幾十張合照,最後由馮欣統一P圖。

“還是楚詞長得好,怎麽拍都好看,都不用怎麽修的。”馮欣感慨道。

“可不是!”祝晴又打開了電腦游戲,準備在游戲裏跟隊友再跨個年:“哎,楚詞,你有沒有想過走那種路線啊,英氣大姐姐,看着攻氣十足那種,我保證,絕對收獲一堆小粉絲!”

楚詞笑笑:“算了算了,有小粉絲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對哦,比如羅靜丹。”彭雪婷冷不丁說了一句。

其他三人的目光忽然就看向了她。

彭雪婷也不知自己為什麽忽然會想到羅靜丹,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頭發:“總感覺之前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我覺得有些奇怪啊,之前覺得她挺讨厭,後面有一段還蠻喜歡她的,現在看她那個樣子,又覺得可憐。”

“可憐?”楚詞問道。

“你不知道嗎?”馮欣湊過來,指指自己的手機:“我看群裏有人說,她胳膊摔斷了,不過這不是最嚴重的,聽說她瘋了,覺得自己是什麽大小姐,家裏有花不完的錢,全世界人都要聽她的、喜歡她……情況還蠻嚴重的。”

楚詞默然。

“妄想自纏,如蠶作繭。”【注】

祝晴開着外放,她操作的游戲角色忽然開口說道。

“忘了插耳機。”祝晴有些抱歉地對衆人笑笑,又立馬投身于虛拟的戰鬥之中。

“說來好怪,其實我跟雪婷的想法差不多……也覺得羅靜丹是那樣的……”馮欣一邊将修好的圖發在群裏,一邊低聲嘟哝道。

“都過去了。”楚詞存下自己的合照發給李月華,淡淡道。

羅靜丹大概會休學,幾年之後能不能重返校園還要另說。

楚詞忽然心有餘悸地想,如果自己當初順着那個夢的走勢而去,時至今日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呢?

“我去,什麽爛人!”彭雪婷一聲高叫打斷了楚詞漫無邊際的思路:“你們看我轉發在群裏的東西,太過分了!”

除了戴着耳機與敵人鏖戰的祝晴,其他二人都點開了那個鏈接。

十幾張打滿了馬賽克的圖片配着長長的文字內容,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事。

楚詞一行行向下滑,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怒火。

這篇圖文曝光了一個小網紅以各種殘忍的手段虐待貓咪的事。

小網紅在各大社交平臺有個極具迷惑性的ID——“貓貓教天下第一”。

也時常打着貓咪救助、領養的幌子發起捐款和捐獻物資的活動。

但此人私下裏卻有十分可怖的一面。

他在另一些社交平臺的ID叫“面條大人”,幾乎每日都會發布新的虐待貓咪視頻,起初手段還算幹脆,貓咪在他手中往往幾分鐘就會喪命。

後來随着熱度的增加,許多人抱着不知是獵奇還是滿足某種特殊癖好的心态訂閱、打賞甚至訂制視頻,此人的視頻內容就逐漸開始朝着更加殘忍和惡心的方向走去。

爆料中還稱,此人将救助來的流浪貓用作拍攝素材已經不能滿足他受衆的口味和他變态的內心,轉而開始對着一些家養貓、品種貓下手。

家養貓大部分都被馴化得極親人,一些品種貓還有甜美的外貌和被主人打理得極好的皮毛,在虐殺視頻中表現力更強……

楚詞心裏一陣惡心,沒點開那些打了厚厚馬賽克的圖片,直接關上了鏈接。

“能報警抓這個人嗎?”楚詞打開一個法律網站:“這構成什麽犯罪?”

“沒用的,評論區說了,面條的IP在國外,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兩個號是同一個人,除了兩個視頻中出現了兩個幾乎一樣的貓貓之外,這兩個號沒有一點聯系了。”馮欣恨恨地說道。

“那些品種貓和家養貓是不是他偷的?這個算是侵犯他人財産了吧?”楚詞不死心,繼續翻着法律條文。

“丢貓的家長根本拿不出證據,他弄到貓之後還會想辦法改變一點點貓的毛色……而且很多貓也不是花錢買的,是領養或者朋友送的,很難評估價值的。”彭雪婷也翻着評論區:“現在只能希望傳播多一些,讓大家都不要再上那個貓貓教天下第一的當了!”

“我去,這個人……”馮欣皺起了眉:“這個貓貓教的救貓基地就在岚城郊區啊!”

“楚詞,你家養小動物嗎?最近一定要看好了,千萬別丢啊!”馮欣看向楚詞,告誡道。

楚詞家倒是沒養什麽小動物,但……

她想起了無事古董鋪。

那裏有貓有鳥有魚,還有神通廣大的阿憐。

可阿憐神通廣大,對付的也只是惑人蠱這樣非常理能解釋清楚的東西,而對付這種有一顆黑心的惡人……

總之得提醒她!

楚詞舉着手機正要發消息,忽然發現自己還是沒留下任何關于古董鋪或者阿憐的聯系方式。

似乎進了那個門之後,她就很難想起使用電子設備這回事了。

并且她似乎也沒發現阿憐身邊有電腦或者手機的蹤跡。

還是得親自跑一趟。

楚詞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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