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知悔
知悔
那是阮棠。
阮棠還是那個樣子,又似乎是變了很多。
她頭發剪短了一大截,燙成了漂亮的卷發,用絲帶頭箍固定着,露出耳朵下兩顆漂亮的小珍珠。
天已經很冷了,她換上了大衣,整個人有種幹脆的甜美。
“阮女士啊。”小蘭笑着迎了上去。
“小蘭。”阮棠笑着跟她打招呼,又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這個戒指……在我手上沒有出過任何問題,請問可以退還嗎?”
她其實不怎麽抱太大希望的。
畢竟古董這種東西,離櫃之後指望店家負責幾乎是天方夜譚。
而且以她從前的性格,也更不可能做出這種丢面子的事。
楚詞看一眼阿憐,只覺得阮棠這次來恐怕是最後一次了,沒想到還不等小蘭開口,阿憐就先迎了上去:“好啊。”
阮棠一愣,沒想到阿憐答應得如此幹脆。
她從身邊一口很大的包裏掏出包得很好的戒指盒與那本冊子:“東西都在這裏了,還有當時的付款記錄……”
“不用。”阿憐看着她笑笑,伸手拿起了戒指盒。
“老板,我要實話跟你說。”阮棠深吸了一口氣:“這枚戒指的水頭好像沒有剛買來時好看了,我沒有戴着它洗澡或者做飯,也盡力保養了,可惜……”
“沒有啊。”阿憐已經從戒指盒中拿出了戒指,端端正正套在了自己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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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潔白修長,戒指綠得動人,怎麽看都不像阮棠說得那樣。
“還和以前一樣哦。”阿憐笑着将手比在了阮棠面前。
“阮女士,請問您退貨是戒指不好看的緣故嗎?”小蘭眨眨眼:“如果是的話……”
“不是。”阮棠搖搖頭:“是因為我缺錢。”
她這話說得毫無起伏,就像是在說“今天吃過飯了”一樣自然。
聽得楚詞一愣。
阮棠繼續道:“我知道規矩,不能原價退,不過現在哪怕能七成或者一半都是可以的……”
阿憐卻再次打斷了她的話:“怎麽不能?”
她開開心心地看着手上的戒指,頭也不回地朝着樓梯走去,并給小蘭丢下一句話:“給她退錢。”
阮棠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連說了好多聲謝謝。
楚詞看到她大開着口的包,包裏面有一點淩亂,有筆記本電腦和平板,好像還有一支筆……另外有些數據線,還有一個裝幀精美的冊子。
也不知道這麽重的包她怎麽背着四處走動的。
錢要三個工作日才能返回銀行卡,阮棠拍了張退款的照片,就風風火火往外走。
小蘭留她:“阮女士,不喝杯茶嗎?”
“不了。”阮棠的小貓跟鞋一步跨出門檻:“還加班呢!”
說到加班,她忽然伸手一拍腦門:“對了,如果貴店有需要廣告設計服務,請聯系我哦,我記得那位……楚女士好像有我的聯系方式?”
小蘭回頭看向楚詞,楚詞點點頭。
阮棠再次道謝,并且承諾找她做廣告設計會打折,随後快步離開了。
看着她潇灑的背影,楚詞跟小蘭感慨:“總感覺她變了,你覺得呢?”
“是啊,是變了。”小蘭也笑了,笑容裏有些釋然,還有些發自內心的喜悅。
“阿憐,你都看半天了,脖子不痛嗎?”楚詞端了一碟子水果:“我給你削一個?”
“不想吃。”阿憐慢慢放下仰着的頭和手,興致勃勃地拉了楚詞:“你瞧,你瞧。”
還是那個戒指,漂亮是挺漂亮,其他的楚詞也瞧不出了。
“人啊,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阿憐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又将戒指用麂皮布擦了擦,放回了盒子裏:“而知悔之心卻不是人人都有的。”
楚詞心念一動,想起了方才風風火火的阮棠。
她馬上發了條消息給楚謂:
【哥,劉宇飛那個人現在在幹嘛呢?】
楚謂很久沒回她,楚詞也忙着與阿憐聊天,慢慢将這件事放下了。
*
阮棠拎着沉重的包上了地鐵。
她現在住在高新區一個産業園附近的出租屋裏,距離這裏特別遠。
銀行效率很高,才過了三個站,她手機上就收到了短信,錢已經悉數進了她的銀行卡,一分不少。
那位老板……真是個很豪爽很特別的人。
阮棠心想。
她的手現在也并不光禿禿,她做了簡潔大方的法式美甲,手腕上還戴着一條玉镯子。
镯子不見得多好,卻真的是她家傳之物,是前段時間小長假回家時,她母親親手給她戴上的。
在廣告公司上班半年,她的生活一直在不斷調整,終于在目前達到了平衡。
當然,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做完。
她給劉宇飛轉去一大筆錢,備注是“買包”。
她與劉宇飛斷聯系已經有好幾個月,劉宇飛看到她的轉賬,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阮棠這麽個前暧昧對象。
他沒急着收錢,而是發了個問號過去。
阮棠便回他:
【之前你送過我一個包,我把錢還你,咱們就算是兩清了。】
跟劉宇飛兩清,也跟過去的生活兩清。
劉宇飛對她說話很不客氣:
【你又想玩什麽把戲?】
卻見阮棠直接拉黑了他。
劉宇飛有些氣急敗壞,他見過許多女人,也見過不少用這種方式欲擒故縱的,但在轉完賬之後直接拉黑的,阮棠卻是第一個。
他立馬撥電話過去,電話那頭是忙音,顯然已經将他拉黑了。
他放下手頭的事,開車去到阮棠住着的公寓下打聽,得到的消息卻是阮女士早在幾個月前就退房走人了。
還有曾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圈子、那些以小藝術家自居的人,他一個個聯系過去,都說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阮棠來參加活動了,也許是去某個地方隐居了吧。
劉宇飛找了好幾天都無果。
阮棠依舊過着有些小精致的生活,她能力是很強的,又肯加班,性格好情商高,半年之內就成了小領導,空閑的時候還是會去健身、去逛一些聽上去逼格很高的展,甚至重新拿起了畫筆,坐車去郊外寫生……
父母沒有再說她不上不下,而是關心起她的身體,讓她不要熬夜,少加班。
阮棠也沒有煩過,她一一應了,還會在網上給家裏買時令水果和保健品。
終于,楚詞在周末回家見到了楚謂,楚謂一見她就叫:“你怎麽知道劉宇飛倒黴了?我去,消息很靈通啊!”
楚詞有些疑惑。
“哎,楚謂倒黴了,你不知道?”楚謂馬上翻出幾張照片:“別人發我的,他這次吸毒可沒逃過去,往電子煙裏面加那種煙油,不知道被哪個熱心群衆舉報了,現在還被關着呢!家裏有多少錢也救不出來的,等着去戒毒吧。”
楚詞點點頭,她忽然很想問問阮棠現在怎樣了,剛打開聊天軟件,就看到阮棠發了張新照片。
這是好幾個月來她第一次更新動态。
文案是:項目順利完成。
配圖是一張許多人的合照,看樣子是項目組的合影。
阮棠站在C位旁邊的位置,臉上笑容不似往日恬淡,而是很燦爛精彩,眼中活力四射,野心蓬勃。
她還是那樣,妝容精致,穿搭得體,身材姣好。
從前的動态她一條也沒有删過,全部放在那裏。
劉宇飛怎樣,她應該一點也不關心了吧,挺好的。
楚詞熄了屏,跟楚謂換了個話題繼續聊。
“你們宿舍樓裏那個當主播的女生可以啊,現在粉絲不少了都。”楚謂也懶得繼續聊劉宇飛,而是談起自己很感興趣的話題。
楚詞也聽說了,祝晴粉絲不少,又一次還有一個職業選手來看了她直播,還送了一個禮物。
那次祝晴都快高興瘋了,整整一周,她都用一種奇怪的精氣神吊着自己,既沒怎麽好好吃飯,也沒怎麽好好睡覺,除了瘦了一圈之外,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模樣。
楚詞和其他兩人都表示難以理解。
但馮欣也很羨慕——因為祝晴不好好吃飯,一周就瘦了好幾斤。
“要我說,那個女的真可以的,就是長相一般,也沒怎麽好好包裝過人設,其實游戲水平真的比一般男的都厲害。”楚謂繼續說道。
“我會轉告她的。”楚詞接不上話,随口應了一句,轉頭去給祝晴發消息。
“不用,我給她刷禮物的時候說過了。”楚謂亮出手裏的直播軟件,看他的等級,應該是充了不少錢的,随便點進一個直播間,他ID周圍的特效都能讓人嗅出一股銅臭味。
“我以前還是她榜一。”楚謂向下翻了幾下:“不過最近沒怎麽去,榜一換人了。”
“充了多少錢?”楚詞跟祝晴發消息,繼續有一搭沒一搭跟楚謂聊天。
“跟這個晴天娃娃啊?跟她沒充多少錢,幾千就夠榜一了,她那邊又沒什麽土豪。”楚謂說着話,也翻着手機喃喃自語:“我看看她現在榜一是誰,不會是你們給她刷的吧?”
片刻之後,楚謂忽然一聲“卧槽”,然後将手機舉到了楚詞面前:“你看到了嗎?這個晴天娃娃的榜一是G皇!”
楚詞“啊”了一聲。
什麽G黃G藍的,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