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拈花
拈花
阿憐一覺睡了不知多久,小蘭與楚詞小心翼翼守在門外換着休息,直到三天之後晨光大亮,楚詞忽然聽到裏面傳出窸窸窣窣的笑聲,細聽之下,還能聽到些雜亂的短視頻BGM。
阿憐大概是大好了。
她靠在床頭上,看着手機裏的沙雕視頻樂不可支,聽到楚詞和小蘭二人敲門,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進。”
“阿憐。”楚詞滿臉緊張地坐在床前的矮凳上,那矮凳被踢歪了些,想來阿憐偶爾會在上面放腳。
“哎呀,沒事沒事。”阿憐從手機裏擡起頭,楚詞還發現她另一側放着平板,也在看着視頻。
平板那邊是游戲視頻,手機這邊是一個相貌頗有特點的貓咪在家中的沙雕搞笑日常。
“油條呢?”阿憐忽然擡頭問道。
小蘭趕緊跑出去捉油條。
楚詞可憐巴巴地看着她:“我跟小蘭一直守着你,我好想你……你一醒來就玩手機,不跟我多說兩句話,還問油條去哪裏了……”
“想的呀想的呀。”阿憐息屏,伸手抓了兩把楚詞的頭發,又摟住她肩膀晃了兩下:“你們一個個苦大仇深的,搞得我好煩。”
“可——”楚詞将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忽然改口道:“切,誰苦大仇深啦?我是想給你看G皇的新消息來着。”
小蘭抱來了油條。
油條好幾天沒看到阿憐,圍着她喵喵叫了好一陣子,又用頭和尾巴根将阿憐的屋子蹭了個遍。
阿憐有潔癖,但不嫌動物。
楚詞親眼看到她的水果上落了貓毛,她毫不在意地捏起來扔了,然後開始啃水果。
Advertisement
想到那小廟前的各種飛禽走獸……
大概在那些阿憐獨自一人的日子裏,就是有它們陪伴才不至于太無聊吧。
阿憐搓了一陣貓,搓得油條終于煩了,甩着尾巴表示不滿,這才放開它。
“GG怎麽了?”她又饒有興致地問起了楚詞。
說着還伸了個懶腰,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楚詞跟在她身後,一五一十地講G皇的事。
G皇喝藥自殺,藥物好像會破壞血液中的某個部分,他幾乎是将身體裏的血換過幾次才被救過來。
G皇父親跪在地上抽自己耳光,說都是自己的錯。
G皇也跟着跪,父子二人抱在一起,G皇沉默着,他父親卻老淚縱橫。
“也有感情的因素吧,畢竟一起生活那麽多年了。”阿憐的煙袋不知是從什麽地方摸出來的,手指一撚就點上了火,吞雲吐霧起來。
“總覺得這種感覺很窒息。”楚詞說道。
“哼,知道你還動不動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抱着我哭?”阿憐撇撇嘴,用肘尖戳了一下楚詞。
楚詞不好意思地撓頭。
情難自已是這樣的。
“我最讨厭這樣了。”阿憐一張臉在煙霧之後,看不清虛實。
“我讨厭一本正經說愛恨,說生死,說因果。我前幾天是為了救你算計了祂,還替你挨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你當時要麽送命要麽大病一場留半輩子後遺症……”
“但你也是我招來的,我要是不想見你,你會被祂看到?論起因果,豈不還是怪我?”
“但你肯定又想說,你也別有用心,你也如何如何。”阿憐随手将煙灰磕在地上:“這樣算下去,只怕要算到盤古開天女娲造人之時方才罷休……說到底,能怪女娲與盤古嗎?”
楚詞被她的邏輯攪得有些頭暈,老老實實回答:“不能。”
“我這麽做是因為我想,我願意,我犯得着,不要你感謝,不要你哭天抹淚,不要你感恩戴德,哪怕哪天要是我不在這裏了,你最好也永遠不要記起我。”阿憐脖子一梗:“反正話我放在這裏了。”
楚詞只好又上前,抱着阿憐的膀子一陣撒嬌,阿憐眼中多了些笑意,但嘴角還是有意向下撇着:“哼,等我想好了怎麽罰你,你等着受罰就是。”
說着又道:“GG後來呢?”
“後來反正也快過年了,祝晴不好留在他那裏,就回家了,每天都跟G皇聯系,G皇病情是好轉了,但打游戲對反應要求很高,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楚詞說道。
阿憐也點點頭:“很傷身體啊。”
楚詞又接着說:“我哥反正要力排衆議買他,已經談了好幾次了,結果他們俱樂部很勢力,感覺G皇不行了,就松了口,要把他賣給我哥他們,價錢也不是很高。”
“我看他能成事。”阿憐抽了口煙袋:“能陷進一件事去,心力就能高不少。”
楚詞“嗯”了兩聲:“就是,據祝晴說他眼裏真的就只有游戲,打不過就琢磨,恨不得一幀一幀摳細節,眼裏也沒個假期啥的,只要醒着就想他的比賽和游戲。”
“你這是點愛喝可樂呢?”阿憐對楚詞眨眨眼。
“點”都學會了……
這詞也就這幾天才成梗吧。
楚詞心想。
“那不是。”楚詞搖搖頭:“愛喝可樂只是表現得比較明顯,圈子裏這樣的人不少。”
“哪裏這樣的人都挺多。”阿憐放下煙袋,不知又從哪裏摸來一個酒壺:“所以GG這種人才能成事。”
“但願他能跟我哥兩個互相成全吧。”楚詞說道。
“我想到怎麽罰你了!”阿憐的心思跳得很快,一轉眼就将游戲選手的事抛諸腦後:“你看,梅花開了!”
後院裏,楚詞去年送的梅花正在盛放。
其實前幾天就開了,楚詞本想折兩枝放在阿憐門前的,卻又想到阿憐肯定會嫌棄她折得不夠好看,或者不小心破壞了梅樹本來的樣子。
思前想後,還是全留下了。
梅樹在後院怒放,最高的枝丫已經很高了。
“我要最高的那朵花,你給我摘,不準将其他花碰落,不準連枝葉一起摘。”
阿憐促狹地看着楚詞笑:“還不準讓別人幫你。”
就是想看我出醜呗。
楚詞爽快答應了。
在阿憐面前扮個一兩次小醜逗她開心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倒怕阿憐真的因為這個事跟她疏遠上一段時間呢!
楚詞樂颠颠地搬來了兩架椅子,高高疊在了一起。
小蘭還以為要搬什麽東西,急匆匆趕來幫忙,卻被阿憐拉住了:“別啊,我要看她表演……來吧,楚詞同學,展示。”
楚詞手腳協調力很一般,同手同腳爬了半天也不敢上到第二張椅子上去,看得小蘭直着急,在旁邊打了八百個噴嚏。
在小蘭快将眼珠子打出來時,楚詞忽然後知後覺想到,是小蘭在提醒她用梯子呢!
對,有了梯子就好辦了!她怎麽沒想到呢?
她的确會想不到,從小到大她都沒怎麽幹過活,甚至很少見人在眼前做活,自然沒有這方面的生活經驗。
“小蘭!梯子放在哪裏?”
看着楚詞頓悟的神情,阿憐笑得更大聲了。
梯子架在樹下,楚詞用手試了試穩固,兩手一撐就要往上爬。
樹頂端,那朵才盛放的花仿佛感應到什麽一樣,忽然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就落在楚詞肩頭。
“咦?”楚詞拈起花,擡頭向上看。
的确是最高處的那一朵。
說好了摘,可花卻自己落了下來,這……
楚詞拿着花,用問詢的目光看向阿憐。
“哎,便宜你了。”阿憐哼了一聲,從楚詞手中捏過了花:“算你走運吧。”
小蘭面上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一手挂上梯子,另一手将兩個木凳提着,要物歸原處。
她方才明明瞧見,在楚詞背對着她們準備向上爬時,阿憐的食指對着最高處那朵花微微動了動。
有多少人的運氣是天賜,又有多少人的運氣是人為?
這就很難分清楚了。
小蘭邊想邊走向一旁的庫房,留下阿憐與楚詞在原地。
阿憐找了個闊口鬥笠碗,手指一點,碗裏就冒出了一汪水,她輕輕将花朵脫手,那花朵就悠悠飄在水面上,輕輕打着旋兒,像一葉小舟。
“這樣放一朵花也很好看。”楚詞目不轉睛地看着阿憐的操作,誇贊道。
“就讓它長長久久開在這裏。”阿憐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将碗放到了天井裏一塊小假山上,花朵就這樣悠閑地曬着太陽。
楚詞看着那花與站在假山旁的阿憐,心中忽然湧上些密密匝匝的幸福,令她感覺平靜而愉悅。
她甚至不想開口打破這一刻。
直到楚謂的電話打過來……
楚詞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讨厭,又對着阿憐亮出手機:“是我哥的電話。”
阿憐又想起了游戲那回事,興致勃勃道:“快接,是不是買到GG了?”
楚詞接起電話,果然不出阿憐所料,俱樂部松口了,等到大年初七收假,就能跟楚謂簽合同放人!
楚詞跟阿憐使眼色,表示她猜對了。
很快楚謂又說,等到G皇到了,他們就可以開始訓練,他報名參加了C級聯賽,一級一級往上打,打到A級之後就會有一些比賽門票了,要是能在這些比賽中斬下名次,那就能晉升S級,S級啊,世界上都排得上號的隊伍呢!
楚詞:果然,這就做上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