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瞞

楚詞剛接過游戲機,阿憐就皺了眉頭:“你胳膊怎麽了?”

楚詞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放在了手裏的手柄上:“啊,沒怎麽啊……”

阿憐輕笑一聲:“騙我?”

又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隔着衣服點了點她手臂受傷的地方:“這裏,擦壞了一塊皮。”

又用手比了個圈:“這麽大一片。”

楚詞将眼睛從手柄上拿起來:“哎呀,真是的。”

又笑道:“昨天蹭破點皮,你不說我都忘了。”

阿憐用“我就看你演”的眼神看着楚詞:“是有人推了你一把吧?”

“可能是吧,當時人有點多,沒注意……到底玩哪個游戲呀?你別壓搖杆喂,屏幕上東西頁面亂晃!”楚詞繼續轉移話題。

阿憐“呵呵”一聲:“這裏呢?”她一伸腳尖,就戳在了楚詞的小腿上。

楚詞當場“啊”出了聲。

小腿上是混戰中一個女孩踢的,踢在小腿正面肉薄的地方,沒什麽肉緩沖,青了一片,不碰還好,一碰就痛得要命。

她捂着腿單腳蹦到了一旁,離阿憐遠遠的。

阿憐則一步步向着她走過來:“還不說嗎?”

“說,說!我說!”楚詞抱着腿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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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發生的所有事,就這樣全部被鋪在了阿憐面前。

她一雙鳳眼眨了眨:“你為什麽這麽生氣呢?”

楚詞笑笑:“就是看不慣。”

“不是。”阿憐定定瞧着她,說道。

楚詞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是瞞不過阿憐的。

“我也經歷過差不多的事。”她一點點卷起褲腿,摸了摸自己腿上那一塊青。

楚詞随母親李月華,長得很白,經年累月穿長褲,腿更白,上面青的一片居然也不難看,像一朵點綴在上面的奇怪花紋。

阿憐托着腮,欣賞了片刻那朵花紋,随後伸手抹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阿憐問道。

不等楚詞回答,阿憐又道:“十歲之後?”

“嗯。”楚詞下意識摸了摸被阿憐拂去青色的那片皮膚,那裏完好如初,一點不像受過傷的樣子。

“別看啦,全好了。”阿憐又摸了摸楚詞的手臂,那片蹭破皮的地方也迅速地痊愈了。

“我有寫日記的習慣。”楚詞苦笑一下:“一些很隐私的事被她們看到,之後就開始被針對。”

“不過都過去啦。”楚詞又擡起頭:“現在的朋友們都挺好的,還有你,我很開心。”

阿憐漂亮的腦袋微微垂着,雙眼也在向下看,長長的睫毛毛茸茸的,看上去很動人。

她緩緩擡起一只手摸上了楚詞的腦袋,輕輕揉了兩下——就像她平時那樣。

“可是我不太開心。”

她這話說得很鄭重,整間古董店的燈光似乎都在瞬間黯淡了下來,光芒死氣沉沉地抖了幾下,最終也沒有亮起來。

古董店裏安靜極了,鳥兒們像是一瞬間變成了雕塑,呆立在各自的架子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地面。

楚詞感覺到了周身的低氣壓:“阿憐……”

“如果真的過去了,你不會這麽憤怒。”阿憐從她頭上抽回了手,輕輕在她胸口點了一下。

楚詞捧住了阿憐的手:“可我真的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我也不可能再遇到她們,往後的日子有你們,我……”

“呵。”阿憐輕笑一聲,古董店內瞬間又光芒大盛,鳥兒也都梳翎抖羽,各自活活潑潑動了起來。

“知道啦。”阿憐說道:“既然你傷心,那就不再提了。”

她嫣然一笑的樣子很美,楚詞覺得心上堅冰都融化了。

“來打游戲。”阿憐拿起手柄遞給楚詞,順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不許坑我,也不許混啊!”

楚詞點頭如搗蒜,跟阿憐二人捧着手柄開始戰鬥。

她是第二天回學校的。

跟阿憐玩得有點晚,在車上還眯了一覺。

阿憐給她帶了一盒荷花酥,像是長輩一樣囑咐:“分給你的同學們一起吃啊,要團結。”

無端端讓楚詞想起了自己的姥姥……

阿憐在古董店門口呆坐了一上午。

小蘭出出進進拖地,到了阿憐腳下或者身邊,就将她腿或者整個人搬起來放到一邊,拖好了再将她放回來。

“不行。”阿憐霍然站起身:“你過來。”

“啊?”背對着阿憐收拾東西的小蘭感覺到背後的視線,點着自己的鼻子轉過了身。

“過來。”阿憐對她擺手。

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小蘭感覺怪不自在的。

于是摸着自己的脖子走向阿憐。

阿憐貼近她的臉:“幫我一個忙呗……”

她的聲音又輕又緩,像哄小孩睡覺一樣溫柔。

小蘭炸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不……”

但已經晚了。

*

“啊,蘭兒出去啊?”賣花的大嬸看向走出古董店的小蘭,笑着問道。

“嗯。”小蘭淡淡瞥她一眼,繼續向外走。

大嬸總覺得小蘭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她從前走路又輕又快,聲音也是又甜又脆,見人不說話先笑一陣……怎麽現在……

現在卻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冷得不像她本人。

大嬸沒再與她說話,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探頭多看了一陣小蘭的背影。

小蘭走路姿勢也不大一樣了,她伸手解開了兩條粗粗的麻花辮,直接将一把黑發甩在了後背上。

那些頭發常年編成辮子,有些自然的紋路,全部垂在身後,宛如一片漂亮的海藻。

小蘭就這樣走在路上,從白天走到黑夜。

她面目清秀,有時走在有些陰暗的小路上,難免會引人矚目,可她仿佛恍然未覺,仍舊一步步向前走着。

兩天一夜,她終于停在了楚詞家門前。

楚謂正要出門,就聽到家中傭人向他彙報,說門口站了個漂亮的姑娘,一直徘徊不去。

楚謂有些好奇,自己找她搭話:“你找誰?”

那女孩的目光卻一點不像個年輕人,她淡漠地瞟了楚謂一眼:“幫楚詞拿日記本。”

楚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有病吧,在我們家門前亂晃,快走快走。”

“你拿下來給我。”小蘭看向了楚謂。

楚謂身體忽然一震,一步步走回家中,将楚詞前幾天翻箱倒櫃找的東西一股腦都搬了出來。

他将東西都放在了女孩面前:“這些?”

女孩看着地上的幾本日記,最終伸手拿起一本來摸了摸,随後又放了回去。

她對着楚謂露出一個笑:“辛苦了。”

随後又伸出一只手,在他肚子上點了一點。

楚家傭人們只覺得奇怪,楚謂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就為找幾本日記本?更奇怪的是,他也沒将日記本給出去。

但楚謂人沒受傷,楚家也沒什麽財産損失,大部分傭人也沒有多管這位纨绔二少爺的習慣,就由着他去了。

楚謂站在四樓隔間裏,使勁揉了揉腦袋。

他幹嘛要來這裏?

是為了拿什麽嗎?

這裏都是楚詞以前的東西,他來幹嘛?

“莫名其妙。”楚謂撇撇嘴,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嘟哝一句:“快來不及了。”

随後便下樓,駕上跑車揚長而去。

今天他要跟幾個俱樂部投資人把酒言歡,還有大生意要談呢!

駕着跑車出門也沒什麽離奇的,他十天裏有九天都是這樣出去玩的。

傭人們不疑有他,繼續各自忙各自的。

車開到一個紅綠燈處,楚謂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胃,“嘶”了一聲。

很奇怪,今天沒有不舒服?

他作息不規律,飲食不規律,還經常喝個半醉,這幾年來胃總是時不時就痛兩下,再不濟也要脹氣、打嗝。

李月華勒令他吃了不少藥,都沒什麽太大用——如果不改生活習慣的話。

但現在……

他感覺自己的胃很輕盈,他像是根本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沒有任何不适……

“胃好了?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楚謂嘟哝幾句,準備找個時間檢查一下自己的胃。

*

阿憐哭喪着一張臉坐在店裏,感覺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好在古董店一向沒什麽人,兩天一夜,她不用接待太多顧客。

但……

時間再久一點,可就要出問題了呀……

古董店在外人看來還是那個店鋪,甚至走入其中也感覺不到任何一樣,只有坐在曲尺櫃臺後,縮得像個鹌鹑一樣的“阿憐”才能看到,這店裏面有一股東西快散了,現在正處于搖搖欲墜的階段。

有時山崩地裂,很多東西轟然倒塌的時候不是沒有預兆的,只是……

普通人看不到罷了。

“至于麽。”門簾一動,“小蘭”從門外走了進來。

古董店像是筋骨被撐開了一樣,忽然“喀啦啦”響了一陣,随後又是一陣顫抖,門口的二人也像是各自回了魂,臉上也恢複了各自的神态。

小蘭一邊将自己的麻花辮綁成原來的樣子,一邊碎碎念:“也不嫌披着麻煩……”

阿憐一邊将自己滿頭辮子解開,一邊罵人:“你手閑就只會辮麻花辮嗎!”

不爽了片刻,阿憐又舒舒服服躺回了自己貴妃榻上:“別打擾我啊,我要好好看看這孩子出了什麽事。”

小蘭撇着嘴,用自己的身體在店中瘋狂洗洗涮涮:“您自己消停點吧,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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