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鄉
下鄉
日子一天天流逝，夏沐家裏的紫羅蘭越來越多，都枯萎了他都沒丢。
溫度逐漸升高，早就不是适合紫羅蘭生長的氣候了，可溫衍卻總能變出一些新鮮的紫羅蘭花來，夏沐問原因，他也不說。
學期過半，剛期中考完的小夥伴們都在教室裏對答案，溫衍卻沉默地在班級角落裏做題。
“下周六夏神生日，在給他辦個party呗？”餘墨率先提出，大家夥就着這個話題聊了起來，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原因無他，這些人雖然平日裏夏神夏神的叫，可到底都和夏沐不熟，這個生日也不好過。
溫衍沉默地聽着他們讨論，他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沒考好啊？”夏沐領了幾沓卷子回來，看着溫衍的表情，有些不放心地問。
“挺好的。”溫衍随口應了句，臉色并沒有任何變化，平時看到夏沐他的嘴角早飛天上去了。
“下周六有事，不在家，先祝你生日快樂了。”溫衍淡淡道，依舊做着他那套題，夏沐見狀也不再過問，只是留下了一句話。
“有事要跟我說。”
溫衍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那幾天心情不好吧，夏沐沒有收到溫衍親手贈予的紫羅蘭，只是被放在桌上或者其他地方。
期中考完第三天班群又炸了，但是溫衍沒注意去看，他最近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仿佛被抽空了靈魂。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了下一周的周六。
周六早上，溫衍起的格外的早，他穿着白色短T還有一條休閑短褲，随意地穿了雙運動鞋，認認真真地将頭發束起。
溫父也難得的請了假沒去上班，在書房裏收拾東西，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收拾了一整個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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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父子難得沒有打鬧，他們都不想說話，臉色都不是很好。
“走了？”溫父突然問，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麽。
“走了。”溫衍低聲回應，他的聲音悶悶的，似乎也在盡量地克制着什麽。
溫父聞聲點了點頭，打開房門，父子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上了車，發動機啓動的聲音吵醒了睡眠淺的夏沐，他看着白色的小轎車從啓動到漸行漸遠，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溫衍坐在副駕駛，看着車子從大路逐漸駛入鄉道，再駛入沒有水泥的土路上山，直到他看見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車子才停下。
他跟着父親下車，溫父背着背包，兩人沉默地往樹林裏走，繼續往上。
走了一陣就開始陸陸續續地看見一些墳墓，越往上走就越多。而山頂，只有一座墳墓，他們就走到了山頂，在那座墳墓前停留。
他們在墓碑前上香祭拜，将瓜果蔬菜餅食擺放好，然後兩個人開始除草，把墳墓周圍的雜草都除了個幹淨。
等他們把一切做完之後，他們又沉默地坐在墓碑旁。
溫父眼眶紅潤，但他到底沒落下一滴眼淚。
溫衍觀察着父親，突然說：“我出去買水。”
說着，溫衍起身離開，下山去買水，給溫父留下了獨處的時間。
溫父将包裏的一些木雕都拿了出來。他看了眼墓碑，擡手擦拭着，卻怎麽也擦不幹淨，怎麽樣都是模糊的。
擦不幹淨他就使勁擦，還擦不幹淨他就再使勁，終于，淚水忍不住落下，濕潤了臉頰。
“對不起……”溫父小聲說着，越說，淚水就越是止不住，可他也不停，一直說着，不知道說到第幾次的時候，他的肩膀一重。
溫衍拍了拍溫父的肩膀。
“老溫同志在天之靈也希望咱好好過活，你沒有錯，他也沒有怨你。”
溫父聞聲，什麽都沒說，只是擦了眼淚。
還好，還好老天沒有把他的溫衍也奪走，他還有一個孝順的兒子。
“爸，爺爺很愛您，所以，您要帶着爺爺的愛繼續走，我會帶着你們的愛繼續走，咱們，所向披靡。”
“嗯，所向披靡。”
……
夜晚，溫衍靠着家門站立，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手裏捏着一瓶啤酒。
他哄了半天他爸終于睡下了，現在，只有他。
溫衍是爺爺帶大的孩子，他對爺爺的思念與愛不比他父親的少。
同一個人帶大的兩個孩子，就連對待感情的方式都一樣，溫父有溫衍安慰，可溫衍自己的情緒沒有人安慰，他也只能一個人躲在黑夜裏流淚。
“衍衍？”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溫衍沒有擡頭，沒有回應。
夏沐夜跑回來看見溫衍靠在門前喝酒，還穿着拖鞋，大概是跑出來的有些着急。夏沐不由得皺了皺眉，三步并兩步走到溫衍身邊，擡手握住了溫衍拿酒瓶的手的手腕。
“怎麽了？”夏沐輕聲問了句，他實在不希望溫衍再喝，可溫衍如果真的想喝他也不會怎麽攔着。
夏沐等了一會兒也沒有得到回應，剛想再開口問一點其他的事情，溫衍突然猛地抽了手，酒瓶掉落在地上，玻璃在與地面接觸的一瞬間碎成千萬片，發出響亮的聲音。
夏沐被吓到了，突然，肩膀上傳來一片溫熱的氣息，腰被人緊緊地環住了。
夏沐立即回抱住溫衍，擡手拍了拍溫衍的後背，嘴裏說着些安慰的話。
溫衍再也控制不住了，同一個人養出來的兩個孩子，連哭的時候也一樣沒有聲音，只是無聲的抽噎着，淚水，怎麽樣也止不住。
夏沐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管他怎麽安慰，溫衍的淚水就是止不住，不管他說什麽，好像都不管用。
“乖，別哭了好不好？”夏沐無奈開口，他輕輕揉了揉溫衍的後腦勺，天知道這句話居然有用，溫衍真的不哭了。
“嗯……”溫衍低聲應道，他緩緩擡起頭，對上了夏沐心疼的眼神，沒有煩躁沒有厭惡，是真真實實的在心疼溫衍。不看還好，這一看，淚水更止不住了……
夏沐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答應自己不哭的人這會兒又哭起來了，他沒辦法，幹脆就把人打橫抱起，帶到自己屋裏慢慢哄。
溫衍身體突然騰空有點害羞，把頭埋進了夏沐的肩窩裏，手卻十分自覺地摟住了夏沐的脖頸。
“幫忙開下門呗，學霸也沒有三頭六臂啊。”夏沐笑着說，溫衍擡手就轉門把手，用力一推門，反作用力把自己往夏沐懷裏一砸。
夏沐站着沒動，見門開了就抱着人進去，似乎完全沒受到影響。把人放到自己房間裏後又出來鎖門。
“好了，你繼續。”夏沐拉着椅子在床邊坐下，看着床上的溫衍，似乎是在等溫衍繼續哭。
他沒等來溫衍的淚水，反而等來了溫衍的笑，發自內心的笑。
溫衍想不明白，夏沐為什麽對他那麽好呢？好到讓他感覺他離不開夏沐。好像在告訴他，他離不開夏沐，他只能越陷越深。
“開心了？”夏沐笑着問，他待人向來都溫柔極了，卻也稱得上殘酷。
溫衍點了點頭，他坐在屬于夏沐的床上，臉上還有着淚痕，卻是笑着的。很奇怪，很多情緒在夏沐的陪伴安慰玩鬧下好像都能消散掉。
“那睡覺吧。”夏沐說着，鞋不知道什麽時候脫掉了，他一個飛撲把溫衍抱在懷裏，抱着人，強硬地要人入眠。
“晚安。”說着，夏沐輕輕吻了吻溫衍的額頭，哄小孩子一般。
零點，溫衍終于沉沉睡去，夏沐挪開溫衍抱着自己腰的手，起身把溫衍放好，确保對方睡姿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幫人把被子蓋好。
夏沐拿着掃把和掃帚出門了，走近玻璃碎片時不免皺起眉，撒在地上的酒早就幹掉了，只是一股酒精的氣息還未散去，難聞得很。
夏沐收拾着溫衍留下的雜事，掃完玻璃碎也沒有迅速回去休息，他睡不着。
夏沐蹲在門前看溫衍的家，他今早看見溫衍離開，今晚又看見溫衍崩潰，他很難不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
到底是什麽讓溫衍崩潰？今天是四月二十三日，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節日。夏沐想不通，幹脆就不想，也不去睡覺，就看着黑夜發呆，看了不知道多久最終沒忍住坐在屋外睡着了。
五點半六點時，溫父出門的時候看見了在屋外的夏沐。
“夏夏？”溫父湊近碰了碰夏沐的肩膀。
夏沐微微睜開眼睛，對上了溫父紅腫的雙眼，看來昨天也哭過了。
“怎麽在外頭睡啊？”
“奶奶昨天炖了排骨湯，您喝嗎？”夏沐沒有回答，只是這麽說着，然後領溫父進屋，從電飯煲裏給溫父盛了一碗帶有餘溫的排骨湯。
“奶奶說有機會一定讓您嘗嘗。”夏沐說着，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又說：“溫衍在我屋裏，昨晚不知道怎麽了，喝了點酒，我就帶他回來了。”
夏沐這不說還好，這一說，溫父樂的又要哭，他忍住了哭出來的沖動，對着夏沐輕聲說了句“謝謝”。
“不用，我應該感謝您，之前您帶我去爬山，我很難得的體會到了有父親的感覺，也是真切地覺得，溫衍很幸福。”夏沐淡淡道，他沒有喝湯，看上去精神也不錯，完全沒有睡不夠的意思。
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溫父便着急着要去公司加班了。
夏沐送他到門口，看着他開着車子離去，心裏沒什麽多餘的想法，只是很困，很困，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
夏沐把門鎖好之後，大腦宕機一般，一股沒腦地倒在沙發上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