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見（1）
再見（1）
跨河大橋上，河風徐徐吹來，溫衍前額的發絲被風撥動，臉上還未幹透的淚水也被吹幹。
“別太傷心。”餘墨拍了下溫衍的肩膀，他現在只覺得心裏五味雜陳的，很難受。
“王八蛋！”溫衍突然朝着大河吼了一聲，幹掉的淚水被溫熱的淚水浸濕。
“傻逼！”餘墨也跟着喊了一聲，心裏的難受在吼出聲的一瞬消散開來，化作眼中熱淚一點。
“大壞蛋！”溫衍伴着哭腔的三字吐出時，餘墨愣住了，嘴角控制不住地自己往上揚。
“雖但是，衍衍你好像少女漫主角……”餘墨說完，有些不受控地笑出聲來。
溫衍一聽，也不管淚水還在往下流，嘴角不受控地往上揚，也跟着餘墨笑。
一輛勞斯萊斯疾馳而過，後排座位上的夏沐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就笑了。
“再見……”夏沐輕聲說着，他在告別，與過去告別，與過去的人告別，與溫衍告別。
四年光陰如昙花一現，轉瞬即逝。轉眼間，溫衍已經是要步入大四的年紀了。
開學前一天，溫衍原本拒絕了學生會去幫忙的要求，但耐不住餘墨軟磨硬泡求他去陪伴。
溫衍站在樹下避日，遠遠地看着餘墨在陽光下走動。
“衍衍！學生會安排了飯，你陪我去呗？”餘墨抹了一把汗水，笑臉盈盈地看着溫衍。
溫衍沒多在意，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雖然他沒有飯，但他還是陪着餘墨去領了盒飯。
休息區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紙箱，多是安排給大家當做座椅的，但大多數人選擇去別地吃，所以大多數紙箱就是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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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衍站在一旁等待，他原本想做一個沉默看手機的劍士，但耐不住身邊人的說話聲音實在有些大，他剛好就聽見了，一聽見，就忍不住認真聽下去。
“你不要盒飯？”
“我弟說要給我送飯。”
“你弟是哪的？”
“今年剛要大一，隔壁B大讀金融的。”
“那不是今天剛報道？怎麽給你送飯？”
“B大過兩天才報道。”
“真好~我也想要這樣的弟弟！”
“想着吧你！”
……
溫衍安靜地聽着，心裏不由得有些失落，如果夏沐在的話，他和餘墨也不需要準備午飯了吧？夏沐會把一切準備好的。
溫衍想着，又覺得內心空落落的，心心念念的人只能在心裏。
“梁業！”少年人略帶笑意的嗓音從遠方傳來，正在炫耀自己弟弟的青年聞聲跑去，溫衍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下次再忘了我可就不幫你帶了。”少年笑着打趣了句，他的語氣并不似他所說的，其間蘊含着滿滿的寵溺。
“好好好，辛苦啦~”梁業笑着接過少年手裏提着的食盒。
開學季的正午，太陽光格外毒辣，少年也受不了陽光的直射，跟着梁業來到了休息的地方避日。
少年大概在離溫衍五步遠的地方站立，他擡手紮起及肩的長發，露出耳朵，左耳上還有一個耳墜。
精美的紅寶石被金絲纏繞，格外豔麗，也太過顯眼。
少年随手摘下口罩，嘴角揚起的弧度剛好，眼神流露出的溫情也恰到好處。還沒等溫衍的大腦反應過來，他的腿就先動了。
正當溫衍擡手要抓住少年的衣服時，溫衍終于回過神來。
夏沐怎麽可能大一？
溫衍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拿着飯盒興沖沖地回來的餘墨，整個人一激靈往前躲閃，結果腳被堆積在地上的紙箱絆到了，重心不穩，往前摔去。
“小心！”兩只結實有力的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溫衍，少年清冷的聲音通過空氣穿進溫衍的耳朵裏，太像了。
溫衍借力站直，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與記憶中的人有九分相似，就連聲音也是那麽的相像。那個耳釘更是一模一樣，可溫衍不敢确定，耳釘太小了，他很難确定那是否是他制作的那一個。
“沒事吧？”少年有些擔憂地看着溫衍，自他扶住溫衍到現在，溫衍一直在發呆，不能是吓傻了吧？
溫衍搖了搖頭，沒說什麽，只是随口道了謝。他可以确定少年不是夏沐，因為夏沐記憶力很好，是不會忘了他的，而這個少年顯然就不認識他。
“沒事就好，這裏東西多，還是要小心腳下。”少年笑着提醒了句，随後又自顧自地坐回了紙箱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手機。
餘墨猛地拽住了溫衍，把溫衍拖到一邊。
“這不就是夏沐？”餘墨滿臉寫着震驚，他完全沒想過這世界會有兩個人如此相似，不僅是長相、聲音，還有性格。
“夏沐能忘了咱？夏沐現在大一？”溫衍提出靈魂的兩問，成功地把餘墨剛冒出鴉的小花碾碎了。
“是啊，他怎麽可能才大一啊……”餘墨說着，腦袋上無形的耳朵仿佛垂了下去，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失落的氣息。
兩人失落地到紙箱上坐下，不提的時候還好，一經提起，他們就會憶起，還要一個人本該和他們一起的。
突然，兩個飯團出現在眼前，少年的嗓音也出現在他們的耳朵裏。
“要吃嗎？”
溫衍擡頭去看那少年，不覺憶起了往事，夏沐以前給他遞東西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學長？”少年見溫衍遲遲沒有回應，忍不住再次開口。
溫衍這才從記憶中出來，揚起一個微笑，接過少年遞過來的飯團，并道了謝。
少年笑了笑，然後退回了自己原本落座的紙箱前，垂眸看了眼空蕩蕩的飯盒，不覺想給自己兩巴掌，都給出去了，他吃什麽？
“艹……”少年小聲罵了句，然後帶着飯盒起身走到梁業身邊小聲說了句什麽，然後把飯盒放下就離去了。
溫衍靜靜地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心裏莫名的酸澀，夏沐從來不講髒話的，那人哪哪都像夏沐，可太多細節告訴他，這人不是夏沐，不可以吃代餐。
“衍衍，說實話，我有點想吃代餐了……”餘墨突然說了句，他覺得心裏堵得慌，好像和故日舊友擦肩而過了一般，只覺得遺憾萬分。
“不可以。”溫衍淡淡回了句，無論他心裏多麽的想見夏沐，他也不會選擇找一個與夏沐相似的人來相處，因為他知道，夏沐不會這樣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溫衍的行事準則變了，他或許會考慮這件事是否合乎道德标準，可最終還是會想到，如果是夏沐會怎麽做？他會學着夏沐的處事風格去處理事情，而他自己也并未察覺。
“我知道。”餘墨說着，垂眼看着自己的盒飯，心裏的苦澀更甚，他們都不清楚，夏沐到底在何處。
……
下午，溫衍趁着黃昏出去買東西，黃昏的太陽被烏雲遮住，沒有陽光，只餘黑壓壓的一片。
他提着一個空的帆布袋，準備到不遠處的超市去買些生活必需品備用。
途經B大，溫衍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原因無他，B大不遠處有一所職高，職高裏的學生大多戾氣深重，搞得B大附近百米內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運氣好一點被一些小鬼頭鄙視一波就完了，運氣差一點，就可能像溫衍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然後助的人跑了，自己被幾個人堵在巷子裏。
溫衍當時只是聽到了不遠處的呼喊，腦子還沒轉過來，身體先有了動作，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人堵了。
溫衍在大腦裏面極速搜索，夏沐會怎麽做，随後毫不猶豫地拿起巷子角落的鐵棍砸到邊角一個小男孩肩膀上，然後趁着別人發愣的時間，毫不猶豫地丢下鐵棍，借牆力跳過小男孩，跑了。
被堵了當然是跑啊！
溫衍極少出校門，對于周遭地勢十分不熟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條巷子裏竄進來的，只能一股無腦地向前跑，一個沒剎住車竄到了一面水泥牆面前。
水泥牆五步距離遠有一條小路，溫衍原本想竄進去的，結果一個沒剎住車，完美錯過那條小路。
“跑啊！怎麽不跑了？”一個男生氣喘籲籲地問，手裏提着一根鐵棍，陸陸續續有人來，堵住了溫衍的去路。
溫衍只覺得頭疼，他就是再能打，一個人也打不了這麽多人啊。
正當溫衍與人纏鬥之時，突然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群毆啊？”
随即便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接下來，只餘一陣慘叫……
溫衍縮在角落看着眼前血紅色的一幕，只覺得害怕，不敢動彈，生怕下一秒見血的就是他。
“去醫院記得要小票，C大研二找梁業。”少年淡淡說了句，見混混們逃命般地跑了，才将玻璃瓶丢下。
玻璃碎成千萬片，融進流動的血泊裏，此時正好天降雨滴，雨水會将滿地狼藉收拾幹淨。
“起得來嗎？”少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溫衍身上的傷口，随後起身将自己的背包背在身前，從背包裏拿了一襲雨衣套在溫衍身上，背對着溫衍蹲下身子，作勢要背溫衍。
溫衍猛地一用力，整個人砸在少年的背上，而少年卻穩穩地蹲着，沒有動彈。
“抱緊。”少年随口說了句，背着溫衍起身跑向校園的反方向。
溫衍知道醫院也不在這邊，但他暫時沒力氣跟少年說話，也沒有力氣跑了。
溫衍被少年背着進了校園不遠處的別墅區，然後進了一間小小的別墅。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溫衍放在柔軟的白色沙發上，然後走到電視櫃拿了一個醫療箱。
“你怕疼嗎？”少年輕聲問了句，他其實也不知道他閑着沒事幹把溫衍撿回家幹什麽，或許是醫院太遠，又或許是出于私心，他更想把溫衍帶回家。
溫衍搖了搖頭，示意少年随意。
少年見狀點了點頭，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幫溫衍把衣袖卷上去，看着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一片，少年不由地皺了皺眉。
有淤青的話最好還是要揉開的好，少年将紅花油倒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覆上溫衍的手臂，輕輕地揉，見溫衍沒什麽反應才慢慢加大力度。
溫衍緊緊咬着下唇忍着手部傳來的疼痛，揉完一只還有另外一只，溫衍覺得自己都快疼暈過去了。
“不怕疼？”少年突然笑着問了句，顯然是在調侃，他看着溫衍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只覺得有些心疼。
溫衍茫然地點了點頭，突然，一顆糖果被人喂到了嘴邊。他愣了許久才開口将糖果咬住，有些滿足地笑了笑。
少年剛想坐下，這才發現了溫衍小腿上的血色，大概是被人用鐵棍劃傷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溫衍的褲腳卷了上去，溫衍小腿腿腹上有一條不長但較深的傷口。
少年将消毒酒精滴在棉花上，用鑷子夾着棉花，一手抓着溫衍的腳踝，用棉花輕點傷口。結果棉花剛碰上去，溫衍就忍不住地“嘶”了一聲，小腿猛地往回縮。
少年瞬間手忙腳亂，着急忙慌地吹着傷口，加快酒精蒸發。
溫衍有些迷糊地看着少年，少年垂眸，白皙好看的手圈着自己的腳腕，一手拿着鑷子，小心翼翼地吹着傷口。
“還疼嗎？”少年擡頭對上溫衍的眼睛，輕聲問了句，眉頭微微皺着，看上去有些慌。
溫衍搖了搖腦袋，呆呆地看着少年，有那麽一瞬間，少年也記憶裏的人完美地重合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幫溫衍清理傷口、上藥、包紮，這個過程溫衍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
“學長別看啦，你叫我梁沐就好。”少年笑着說了句，他低着頭收拾着醫療箱，可溫衍卻能想象出少年笑着的模樣，和記憶裏的他一樣。
他們就連名也一樣，可他們到底不是不一個人，夏沐和梁沐，到底不是一個人。
那又怎樣呢？
一個邪惡的想法突然出現，但又在瞬間消失不見，溫衍告訴自己，夏沐不會這麽做。
“我叫溫衍。”溫衍小聲回了句，他在心裏不斷鞭笞自己，覺得自己的想法肮髒且龌龊。
“嗯嗯，我知道了。”梁沐随口應了句，将醫療箱放回原地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幫溫衍把褲腿放下，看着血色的褲腿，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學長要不要換褲子？”
溫衍看着褲腿陷入深思，理智告訴他不要和梁沐扯上關系，可他的心髒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砰砰亂跳。
溫衍：溫衍你清醒一點！這個人是梁沐！不是夏沐！！
如果是夏沐會怎麽做呢？
溫衍不知道，因為夏沐不會讓自己這麽狼狽，所以溫衍不知道夏沐會怎麽應對。
正當溫衍在思考之際，梁沐拿出了一條寬松的深藍色牛仔褲。
“這條洗了但沒穿過，學長要換的話就拿去吧。”梁沐将褲子放在沙發上，然後才又說：“洗手間在前面盡頭左拐的地方，裏面有放塑料袋，你可以把你換下來的褲子放裏面，洗洗還能穿，不想洗就直接丢掉。”
溫衍擡手撫上牛仔褲，心髒越跳越快，莫名的心慌，不知道為什麽。
最後溫衍還是把褲子給換了。
“學長你是打算丢掉還是？”梁沐突然問了句，溫衍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打算丢掉。
“那正好，我也要丢垃圾，你給我吧，我待會一起丢。”梁沐說着，自顧自地拿過了溫衍手裏的塑料袋。
溫衍看着梁沐，總覺得梁沐有種莫名的親近感，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麽，是因為梁沐像夏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