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蠱(三)
28 情蠱(三)
姜晚再次睜開眼睛時,人躺在醫院裏。
她感到面部刺痛,眼睛上也纏着紗布,視線模模糊糊的。
傅雅安在旁邊握着她的手,說已經通知姜朝,他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原來姜晚的那只氣球被黑粉混入了氫氣,所以才會爆炸,具體情況已經交給警方調查。
當時站在她旁邊的沈宴察覺到她的氣球跟其他人不一樣,及時提醒并出手将氣球推開,但氣球沒離開多遠還是爆炸了,索性混入的氫氣不多,姜晚的面部有多處損傷,左眼眼角膜受損,其他無礙。
由于傷口發炎,姜晚發着燒,面部腫脹難受,喉嚨像火燒一樣,她不想說話,在傅雅安手心裏寫了兩字,是“退圈”。
傅雅安小聲回道:“想得美,醫生說了,傷口不是太嚴重,是可以恢複如初的。”
姜晚又寫了個“擦”。
醫生進來給姜晚眼睛換藥檢查,她坐起身來,紗布被取下才發現,病房裏還站着顧明賢,沈宴,跟林迦宜。
她閉上眼睛,覺得還不如瞎了好,紅燒豬頭的樣子被這三個人看到,太丢人了。
“七點之後只能一個人守夜,你們商量一下。”醫生換完藥囑咐道。
姜晚趕緊伸手拉傅雅安,傅雅安跟泥鳅一樣,先一步溜出去半米,離開了戰場。
“親愛的,我去幫你看一下還有什麽手續沒辦完。”她說完就跑。
顧明賢瞥了一眼沈宴,仍然無法接受他身份的躍遷。
“還不走?”他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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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看着病床上的姜晚,放佛沒有聽見這話。
林迦宜扯了扯他的衣擺,“走吧。”
他一動不動。
“你……”顧明賢正想上前,忽然電話響了,他這才想起來晚上有飯局。
顧明賢在電話裏應付了兩句,最終沒有推脫,挂了電話,他狠狠瞪了沈宴一眼,又跟姜晚解釋再三,說了一堆肉麻的安慰話,并當她面訂下了一個價值不菲的名牌包以表誠意,這才離開病房。
“哥,我有點不舒服。”顧明賢走後,林迦宜小聲對沈宴說,“醫院裏味道怪怪的。”
沈宴面無表情,心裏卻劇烈地掙紮着,每一秒都是如此。
“你先走吧。”他終于開口。
“你……”林迦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下意識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沈宴低下頭狠狠皺了一下眉心,拳頭一緊一松,又說了一遍,“你先走吧。”
就在這時,坐在病床上的姜晚一手支在膝上,舉起手機,上面亮出一排大字:“都出去,老娘要休息”。
病床裏這才安靜下來,終于是一個人也沒有留下來陪她,她緩緩縮回到被子裏,心想吐槽那對情侶,探病也跟連體嬰一樣……
想着想着,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然而出了病房的沈宴并沒有離開。
“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他對林迦宜說。
他眼裏布滿哀切,林迦宜看着他疲憊的樣子,不忍再做什麽,悶頭離開了。
沈宴一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心髒就像被兩股力量撕扯,物理上地疼痛。
高燒讓姜晚睡不安穩,她頭痛欲裂,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人坐在身旁,握住她的手。
原來是夢到沈宴了,她心想,這感覺很熟悉,就是沈宴。
意識開始飄渺起來,嘴也不受控制,她蜷起身體緊緊拉着那雙手,将手捧進懷裏,嗫嚅道:“其實我頭快疼炸了……其實我好怕會毀容……也好怕會瞎……我吓死了……”
她說着,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哭了起來。
“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不是說,喜歡我嗎?”委屈一下子釋放,如洪水傾瀉。
有一滴鹹鹹的眼淚流到嘴巴裏,也分不清是夢還是真了,她繼續說道:“不準跟別人談戀愛……哼……我真是又立又當……我這個又立又當的渣女,不想看你跟別人談戀愛……”
那只手反過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
沈宴回到公寓已經是早晨五點,姜朝連夜航班落地,才将他換回來。
電梯一打開,就看到林迦宜抱膝坐在他家門口,像只等待主人的小狗。
“你怎麽在這裏?”他趕緊打開門讓林迦宜進屋,那種熟悉的拉扯和撕裂感又一次襲來。
林迦宜沒有說話,而是摟住他脖子,親上了他的唇。
少女的香吻突如其來,又熱情似火,他無法反抗,心就像猛然間沉到湖底,一直下沉,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識。
他若有似無地回應着,兩人纏綿到沙發上,他閉上眼睛徹底沉醉,陷入迷亂,摸索着解開對方衣扣,吻和動作一步一步深入,交織成網的欲望占據了大腦。
忽然,他喉頭微動,嘶啞着喊道:“姜晚。”
對方的動作戛然而止,沈宴睜開眼睛,迎接他的是一雙震驚中帶着氣憤的瞳孔。
我剛才說了什麽?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确認是喊了姜晚的名字。
氣氛凝結到冰點,他深長地呼吸,新鮮的空氣進入胸腔,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有多荒唐。
“對不起,我最近,有點不對勁……”
話沒說話,一個巴掌打到他臉上,他居然希望能夠再重一點,再疼一點,好讓他徹底清醒。
林迦宜穿好衣服,奪門而出,沈宴洗了個涼水澡,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天光已經大亮。
他準備出門找點吃的,剛開門,就見到出電梯的姜朝。
“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沈宴奇怪問道。
姜朝聳了聳肩,“被臭丫頭趕出來了。”
“姜晚醒了?”
“嗯,她一醒來,就扯着我的領子,說什麽昨夜原來我……還說什麽說了那麽多惡心的話,沒臉見人了……然後就把我趕出來了。”姜朝摸了摸自己衣領,心有餘悸,又奇怪地看了沈宴一眼,“你們昨晚……是不是幹什麽了?”
“能幹什麽?她一直在睡覺你又不是沒看見!”沈宴臉唰地紅了。
“這倒是……”姜朝忽然正色看着沈宴,将他的臉上下左右掰弄一番道,“兄弟,你有點不對勁。”
沈宴眼神放光,終于有人察覺到了。
姜朝将沈宴帶進屋子,說道:“你好像是中情蠱了,下蠱的就是林迦宜。”
提到林迦宜,又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覺襲擊着沈宴的胸膛。
“怎麽說?”他忍住疼痛問。
“其實我不太懂這種東西,要知道通靈師,和巫蠱之術還是隔着壁的,因為常年卧床,所以我看過很多雜七雜八的書,林迦宜手上戴的戒指,我在一本書中見過,那只戒指就是用來養蠱蟲的。而那天林迦宜跟你表白,其實我和姜晚在偷看,她親你的瞬間,應該将蠱蟲渡進了你的嘴巴裏。”
“怪不得姜晚說,我說過喜歡她……”自己的心思原來早就洩露,沈宴臉上有些羞紅。
姜朝繼續說道:“畢竟我不是專業人士,也不敢肯定,所以這次趁着去苗疆出差,我拜訪了幾位玩蠱的高手,根據我描述的種種情景,他們都斷言你是中情蠱了。中了情蠱的人,會時時刻刻想念着對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果懷有異心,心就會如同萬蟻啃食般巨痛不已,簡言之,除了她,你誰都不能愛。”
“這家夥,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沈宴回想起這些天的撕裂和拉扯,就像經受了一場漫長的刑罰,直到現在,那種疼痛還是只增不減。
“因為愛你呗,聽那些高手說,下蠱的條件之一,就是她對你先得付出癡心,而觸發條件,便是你不接受那一顆真心。簡言之,若是她不愛你,或是你心裏有她,都不會有事。”
“傻瓜……”沈宴握了握拳頭,他要時時刻刻用盡全力來保持理智,只要有一刻松懈,心裏想的,就全是她。
“喂,”姜朝同情地看了眼沈宴,“你沒被她,那個吧?”
沈宴頭搖得像撥浪鼓。
“還好,看來她手段比較淺顯,應該是個初學者。”姜朝說。
“你有辦法幫我解除嗎?”沈宴問道。
姜朝搖了搖頭,“術業有專攻,他們的謎術之傳嫡親。我遍尋下蠱高手,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我其中奧妙,姜晚又突發意外,我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了。不過據他們說,情蠱若非祖師爺級別的高明手段,七七四十九天後,就會自動失效,需要下蠱之人再次動手,你再忍忍,反正也沒幾天了。”
“不行,我一秒鐘都等不了。”沈宴語氣決絕,“如果你沒有辦法,那我就親自去找她。”
姜朝感到不可思議:“那丫頭有這厲害的手段,不再給你下個狠的,就是大發慈悲了,你怎麽能讓她幫你解蠱?”
“就算不幫我,我也要告訴她,用這種奇門異術,得不到真心!趁我……趁我現在還清醒……”
沈宴眸光暗沉,撐着沙發站起身來,給林迦宜撥通了電話。
“我們見一面,就現在。”
林迦宜還在為剛才的事情傷心,臉上挂着淚痕。
聽沈宴這樣說,想必是情蠱發揮了作用。
再給你一次機會,她這樣想着,終于破涕為笑,滿懷期待地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