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蠱（六）

31 情蠱（六）

姜晚又一次來到君麗酒店，沒多久，林迦宜就出現了。

這一次，她悄悄換上工作人員的衣服，在去往監控室的路上，一路尋找摸索。

“找什麽呢？”林迦宜納悶。

她們已經用這個方法混進來好幾次了，但什麽也沒拿到。

監控室總有兩名安保守着，林迦宜用手遮住他們眼睛，兩人打了個冷顫，立即呈呆滞狀。

“找一個中年男鬼。”姜晚回道。

沒多久，姜晚就見到了那個陰郁的中年男鬼，其實酒店裏四處飄散的魂魄不少，但那只總在監控室出現，滿臉陰郁的中年男鬼，顯得尤為特殊，他大部分時間都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像是守着什麽，也像是找尋什麽，不肯離開，也不跟姜晚接觸。

老太太的一句“那些”給了姜晚啓發，她試探着問那只男鬼：“你在找什麽東西嗎？”

男鬼面無表情。

姜晚繼續說道：“我們也在找東西。”

她将林迦宜的事情說了出來，然後說道：“孫可一定找人處理了那晚的監控錄像，但萬一，萬一有點什麽渣子讓我們拿到呢？你，也在找類似的東西吧？”

聽到孫可的名字，男鬼面容開始扭曲，姜晚預感她押到寶了。

男鬼開始訴說他的遭遇，原來五年前，他的女兒同樣在這裏殒命，也是那間房。

那間頂樓的總統套房，是君麗酒店常年為孫可預留的，方便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女兒死後，壞人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男人在自責和抑郁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從此徘徊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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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監控早已經找不到了，但是男鬼依然徘徊的監控大屏前，沒日沒夜盯着那間套房。

通過走廊的監控，他看到孫可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女孩子，有那麽一兩個，是被擡出來的，不知死活。也有不知什麽原因墜樓的，加上林迦宜，總共有四名。

“他們在裏面嗑藥，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不知情的，嗑多了，總會出事。”男鬼說道。

雖然他女兒的證據找不到了，但是當孫可繼續找人銷毀視頻監控時，男鬼就會将素材調包，以期待真相有一天被人找到。

“那我……”林迦宜激動到顫抖。

男鬼看着她，點了點頭，“這邊。”

他帶着姜晚二人穿過監控室，來到機房，酒店不信任雲端存儲，怕資料外洩，所有的服務器和存儲都在本地，方便處置。

機房的最深處，有序地存放着備份的磁盤，男鬼指着其中的幾塊，姜晚立刻會意，将其統統抱走。

三天後，神鷹衛視成立五十周年的直播活動上，循例播放高層拍攝的祝福短片。

由于孫可正昏迷住院，因此他的部分特地做了大量的鋪墊，渲染他這些年來的豐功偉績，藝人們手捧蠟燭祝願他早日康複，氣氛烘托到一定程度，短片才徐徐亮相。

令衆人沒想到的是，孫可說了兩句祝福語後，畫面立刻切成了酒店監控，全網直播下，孫可做的事情無處遁形，一一呈現在民衆面前。

輿論持續發酵，沈宴也找到了其他受害者的家屬，說服他們聯合出面說出事情的真相。

警方開始重新立案調查，林迦宜凍在殡儀館的屍體，也在她父母的同意下，進行了屍檢。

真相立刻被揭開，孫可被判處終身□□，他成立的媒體帝國也轟然倒塌。

就在法院宣判的這一天，醫院裏的孫可突然醒來了，然而等待他的是家人朋友的割席，和法律的制裁。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被他害死後不肯轉生的厲鬼圍繞在他床邊，将終日折磨着他，伴随他将牢底坐穿。

這一天，沈宴拿着裁決書，帶着林迦宜的父母掃墓。

他們敬上鮮花水果，将裁決書在墓前燒了，送走二老，沈宴獨自回到墓前，他想單獨坐一會兒。

遠遠的，就看到姜晚抱着一束鮮花前來拜祭，他走上去，兩人在這種地方相見，氣氛有點尴尬。

“不打擾你了，我知道你想單獨跟她待會兒。”姜晚放下花，準備離開。

沈宴叫住她，問道：“她在這裏嗎？”

他鼻尖微紅，聲音低低的。

“自從孫可的結果宣判後，我就沒見過她了，”姜晚回答道，“可能大仇得報，轉生去了吧。”

“是嗎？”沈宴顯得有些失落，又問道，“這段時間，她有來看過我嗎？”

姜晚不忍騙他，搖搖頭道：“她說不想以那副模樣來見你，鬼魂，多半都是死前的樣子……”

“這個傻瓜……”沈宴哼笑一聲，看着墓碑上甜美可人的女孩出神，終于忍不住說道，“你知道嗎？我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心裏根本就沒有她。她會不會，一直記得這句話？”

姜晚意識到，他還是跨過不去。

他一直認為，如果那天沒有沖動去找林迦宜攤牌，沒有一氣之下說出那麽狠心的話，這個女孩，就不會躺在這裏。

“你只是想罵醒她，誰也不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麽……”姜晚試圖安慰。

沈宴只是淡淡說了聲“嗯”。

案子過去了，他心裏反而更加空洞。

身體突然之間清閑下來，就不得不去直面內心的遺憾。

他明了所有的道理，但內心的傷痛，只有時間來治愈，姜晚知道，誰也渡不了他。

她沒有再說什麽，簡短的告別後，留沈宴一個人在墓前待着，走了幾步，她轉身看他，男人消瘦的側影顯得無比落寞，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因為林迦宜的死而隔上了一層迷霧，等霧散去，兩人是否都還在原地呢？

姜晚從墓地出來，又去攝影棚完成了一些拍攝工作，夜裏才回到家。

家中空無一人，姜朝身體恢複後，兩個傭人就回老宅了，李嫂偶爾會過來，給兄妹兩帶一些兩人愛吃的食物。

姜朝這些天出外辦事，家裏空空蕩蕩，桌上擺着一個李嫂白天送來的荔枝玫瑰蛋糕。

李嫂很識相，荔枝玫瑰蛋糕不是兄妹兩的口味，卻是沈宴喜歡吃的，意圖很明顯。

姜晚切了一角來吃，正想着要不要給沈宴送去一塊時，門鈴響了。

她三兩步跑過去打開門，只見顧明賢一臉慌張地出現在門外，心情頓時沉了下去。

“怎麽了？”她問道。

“小晚！”顧明賢發絲淩亂，臉上有些污垢，他驚魂未定，一把抱着姜晚，嘴裏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恰好這個時候電梯打開，沈宴走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姜晚心虛地低下頭。

沈宴視線停留了兩秒，繼而什麽也沒說，勁直走向自己家門。

“我們進去說。”顧明賢放開姜晚，一把推開門。

就在這時，姜晚看到他身後，還跟着一個。

那只鬼陰森森地趴在他肩頭，竟是林迦宜。

姜晚不動聲色地将顧明賢請進家門，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問他怎麽一回事。

原來自從孫可出事，神鷹衛視便改朝換代，與他相關的一幹人等全部被換掉，巨鴻影業受到牽連，損失不小，而之前與孫可談成的各項合作也全部需要重新評估。

孫可向來是由顧明賢對接，兩人關系匪淺，這樣一來，顧明賢相當于自斷雙臂，顧鈞也因此開始不待見這個兒子，将大部分資源傾斜向小兒子一家。

顧明賢因此意志消沉，天天沉迷酒精，就在剛才，他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并不顧交規，醉酒駕駛，最後出了車禍。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越開越覺得頭昏，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我再睜開眼睛時，就，就……”顧明賢滿臉驚恐。

姜晚望向他身後的林迦宜，知道這事必定不是酒駕這麽簡單。

“最後怎麽了？撞到人了嗎？警察來了嗎？”姜晚問顧明賢。

“沒……沒事……我剎了車，然後，然後就掉頭來你家了，”顧明賢模模糊糊地說，“小晚，出事後，我腦子裏一片空白，第一時間就想見你，我想，我是真的很愛你。”

他握着姜晚的手，顫抖不已，一看就是吓壞了。

姜晚借着幫他續水，将手抽了回來，安慰道：“人沒事就好。”

顧明賢喝了幾杯水，平靜了下來，看到桌上的蛋糕，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抓來猛幹半邊。

“嗯，真好吃，你做的嗎？”他滿嘴奶油地贊許。

姜晚将手握在身後，拳頭捏地死死的，深吸了好幾口氣來保持冷靜。

吃完蛋糕，顧明賢又湊到姜晚身邊，正當她準備躲閃時，對方一把抓住她的臉，反複端詳着說道：“你還說你這臉要永遠留疤，你瞧，現在水潤光滑，白裏泛紅的，比以前還好看啊！”

他盯着姜晚，越來越靠近，一張滿是奶油的嘴就要親上她，姜晚無奈地看着一旁看笑話的林迦宜。

只見林迦宜飄到顧明賢身後，一雙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顧明賢眼神一滞，繼而捂着眼睛喊道：“我看不到了！又來了，它又來了！”

林迦宜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兩只手反而越來越使勁，指頭都要扣進對方眼睛裏。

顧明賢感到一陣疼痛，眼球瞬間布滿了血色，他捂着眼睛大叫，拼命掙紮。

姜晚隔空看了林迦宜一眼，林迦宜這才慢慢放下手，然而顧明賢受驚吓過度，也昏了過去。

“我可不是想幫你，是生氣他吃了哥最愛吃的荔枝玫瑰蛋糕。”林迦宜說道。

“多謝。”她轉而問林迦宜道，“說吧，這回，又是什麽仇什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