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皇後也知其中定有些龌龊, 可明面上卻不好道出來:“純妃你若實在不放心,本宮請了得道高僧再來你景仁宮做一場法事就好了。”

不!

不行!

純妃自然不答應。

如今六宮上下誰都沒瞧見那不幹淨的東西,可那髒東西唯獨纏上她了,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

純妃哽咽道:“多謝皇後娘娘, 不必了……”

這下皇後也不好多言,只能再勸了純妃幾句離開,太醫是一日日往景仁宮跑,但景仁宮的海棠花一日未消失,魏佳伶斷定純妃這病就好不了。

瞧見純妃那憔悴不堪的模樣,魏佳伶一點都不覺得她可憐, 若真說可憐,一時想不開丢了性命的秀貴人豈不是更可憐?

皇上聽說純妃病了倒是來瞧過她一次,向來講究的純妃聽說皇上來了甚至顧不上梳洗打扮, 一看到皇上便是欲語淚先流:“皇上, 臣妾, 臣妾能否遷宮,這地方……臣妾住的害怕……”

在皇上跟前, 她可不敢肆無忌憚,生怕皇上将秀貴人的死聯想到她頭上。

這些年純妃恩寵雖不比當初,可到底還是替皇上誕下了個阿哥的,皇上瞧她如此憔悴, 不解道:“為何要遷宮?朕記得當初這景仁宮是你生下三阿哥後求來的,莫不是因為秀貴人的死……朕知道,你向來膽子小,這樣吧, 朕那裏有一卷前朝高僧開過光的佛經, 待會兒朕就要王進保給你送來, 如此你也能夠安心些。”

皇上乃是真龍天子,向來不懼這些,自不肯松口。

純妃只能默默掉眼淚。

皇上想了想道:“朕看你就是這些日子病了容易胡思亂想,這樣吧,這些日子要三阿哥每日來陪陪你好了。”

純妃面上終于浮現了點喜色:“多謝皇上。”

Advertisement

皇上陪着她喝了安神的湯藥,見她面露困倦,則要她歇着,自己則轉身去了西偏殿。

相較于陰沉沉,處處彌漫着一股子藥味兒的正殿,皇上一進西偏殿便覺得渾身一陣松快,似乎連朝堂上的煩心事都能一并忘卻。

正趴在炕桌前插梅花的魏佳伶聽見響動下炕請安道:“嫔妾見過皇上。”

滿屋子梅花清淡的香氣,炕桌上正煮着茶,茶香混着梅花的香氣,十分好聞。

皇上坐下才道:“你倒是悠然自得,如今純妃是聞花變色,可你倒好,沒事人一般。”

一想到純妃作繭自縛,落得這般下場,魏佳伶就心情大好:“想必是純妃娘娘與秀貴人久居一殿久了,兩人感情深厚,如今秀貴人沒了,所以純妃娘娘傷心過度吧……皇上,嫔妾方才才做了栗子南瓜撻,您可要嘗一嘗?”

閑暇無事來魏佳伶這兒處坐坐,皇上發現這禦膳房的東西他是越來越看不上眼:“這是什麽東西?既是你做的,那便端上來叫朕嘗嘗看。”

很快木槿就端着精巧的小點心呈了上來。

栗子南瓜撻分為三層,最下層是栗子糕一樣的點心,中間則裹着南瓜泥,最上層則是奶霜混面粉制成的糕點,一口下去,栗子的鹹甜包裹着南瓜泥的清香與奶霜糕的軟糯,叫人欲罷不能,偏偏這點心做的十分精巧,上頭還點綴着兩顆用蜂蜜烤制的小小栗子。

喝一口濃茶,吃一口這栗子南瓜撻,皇上是直點頭,竟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魏佳伶從皇上日漸駭人的黑眼圈中也猜測到朝中定是政務繁忙,一掃眼,竟見着皇上靠在炕上的軟枕上睡了過去。

魏佳伶只覺得自己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爺的影子,便遣散了屋內宮女,給皇上拿了床毯子。

王進保是個聰明的,如今想着魏佳伶雖依舊是常在身份,可看她這架勢,卻比後宮中任何一個人都要得寵,接過魏佳伶手中的毯子,幾乎噓聲道:“皇上這幾日的确是累狠了,這眉頭在禦書房時就沒舒展過,唯獨到了您這兒,能瞧見幾分笑顏。”

魏佳伶笑了笑,亦是低聲道:“我瞧着皇上的确是瘦了些,能叫皇上松快些,也是我的福氣。”

她并不很喜歡王進保這人,總覺得這人心眼子很多,與各宮各主都關系好得很,可見不是個簡單的,也不是她能應付來的。

王進保還想再套幾句近乎,魏佳伶卻噓聲道:“王公公,皇上正睡着了,可莫要将皇上吵醒了。”

王進保只能作罷。

接下來,魏佳伶則守着碳盆子烤小蜜薯吃。

她這些日子才明白為何後宮之中人人都在争寵,別人是不是為了皇上不知道,反正她是為了更美好的生活。

不說別的,她昨兒剛說想吃烤蜜薯,今兒內務府巴巴就将東西送了過來。

上次她找內務府要了個烤肉爐子,當時內務府說時間不夠,爐子不夠精巧,翌日送了十來個烤爐來,形态各異,應有盡有……此等事情更是數不勝數,更加堅定了她力求上進的一顆心。

魏佳伶只覺冬日圍着碳火盆子吃東西是件很幸福的事兒,更何況這蜜薯烤的油汪汪的,輕輕一撚這薄皮兒,裏頭的油就冒了出來,看起來就十分美味。

她親親抿了一口,是又暖又甜。

她正欲吃下一口時,卻感覺有人似盯着自己,她扭頭一看,卻見外間門口冒出一個小腦袋來。

這孩子瞧着五六歲的模樣,生的虎頭虎腦,眼神直勾勾落在她手中的蜜薯上。

魏佳伶瞧他面容與純妃有幾分相似,猜到這人應該就是三阿哥永璋,當即用帕子包了個蜜薯走到外間,遞到他面前:“三阿哥,你想吃嘛?”

三阿哥先是點點頭,卻又很快搖搖頭,遲疑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這說話的腔調裏帶着一股子軟糯,與純妃的聲色有幾分相似。

魏佳伶笑道:“這景仁宮裏唯有純妃娘娘有孩子,你不是三阿哥是誰?你當真不想吃烤蜜薯嗎?可好吃了!”

三阿哥小嘴抿的緊緊的,堅決道:“我,我不想吃,額娘說了,在外頭不能随便吃別人給的東西……”

魏佳伶心道這孩子與他額娘一樣,倒是個謹慎的,只是這小小年紀的孩子整日提防這個提防那個,倒也可憐:“可是這裏不是外頭,是景仁宮。”

說着,她更是掃眼看了看裏間炕上睡着的皇上,笑着道:“更何況,你皇阿瑪還在這裏了,你不必害怕,這蜜薯是剛烤好的,我沒碰過,裏頭也不會有髒東西,你放心吃吧。”

紫禁城中的孩子就算被教的再好,可骨子裏依舊是個貪吃愛玩的小孩子。

三阿哥看了那蜜薯片刻,又看了看裏間的皇上,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萬事開頭難。

吃下第一個蜜薯後,第二個,第三個蜜薯就不遠了。

三阿哥小小年紀一口氣吃下三個蜜薯,吓得魏佳伶連忙勸他喝些茶水免得噎住了,魏佳伶更是忍不住想,虎父無犬子,這三阿哥不愧是皇上的親兒子,與皇上一樣,到了她這兒,胃口倒是挺好的。

三個蜜薯吃下肚,三阿哥的話也多了起來:“……魏娘娘,皇阿瑪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啊?額娘叫我過來給皇阿瑪請安了,我額娘病了,請安之後我還要回去陪額娘了。”

魏佳伶忍不住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臉,含笑道:“那不如你先回去陪純妃娘娘?等着皇上醒來後,我要木槿去叫你?”

三阿哥想了想,卻是搖頭道:“若是我就這樣回去,額娘會不高興的,額娘說要我多陪皇阿瑪呆一會兒。”

說着,他更是意識到什麽,連忙道:“魏娘娘,我不願撒謊的,只是額娘病了……我,我只是想叫額娘高興些,我想要每日多陪陪額娘,卻是不想叫額娘生病。”

魏佳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宮裏頭的孩子實在是可憐,也就額娘或自個兒生病了才能多瞧幾眼額娘。

想她在三阿哥這年紀整日只知道玩泥巴了,哪裏能有這個心思?三阿哥是個好孩子,但純妃卻不是個好額娘!

她想了想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也不與純妃娘娘說,她自然不知道……”

三阿哥揚起一張笑臉點點頭。

哪怕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低,可皇上還是很快就醒了過來,只問王進保是什麽時辰。

魏佳伶便帶着三阿哥進去給皇上請安,皇上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只扭頭看向王進保:“朕竟然睡了半個時辰,你也是的,怎麽不喊朕一聲?”

他原打算瞧瞧純妃,與魏佳伶說說話就回去的,畢竟禦書房還有許多折子等着他。

王進保連忙跪地認錯:“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沉着一張臉。

魏佳伶勸道:“皇上也別怪王公公,方才是嫔妾的主意,實在是嫔妾見皇上這些日子疲乏得很了,問起王公公知曉您每晚批閱奏折倒很晚,想着叫您多休息一會兒……這事情啊是忙不完的,身子才是自己的,您若累病了,到時候豈不更加麻煩?”

皇上搖搖頭:“你啊你,叫朕怎麽說你才好。”

王進保朝魏佳伶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忙道:“是啊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魏佳伶微微笑了笑,她并非有意與王進保交好,她是抱着與賣李玉面子一樣的心思,只覺得一句話的功夫,不如賣個人情給王進保好了。

皇上卻聽不得勸,起身就要下炕,臨走之前捏了捏三阿哥的小臉道:“這些日子你額娘病着,朕每日準你陪你額娘一個時辰,只是每日先生交代的功課卻不肯落下,不然朕就不準你來景仁宮了。”

三阿哥連聲應是,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與方才在魏佳伶跟前啃蜜薯的小模樣完全不一樣。

魏佳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皇上停下步子,問她:“你笑什麽?”

同類推薦